第90章 折花

第90章 折花

清樂心中有一絲慌亂,君上沒有叫自己一起,是去了哪裡?正想著,風謹與遙璣自院門外進來,清樂迎了上去:「君上。」「嗯。」風謹淡淡應了下,遙璣沖清樂笑笑。清樂忽然嗅到兩人身上有一股梅花的香氣,沁人心脾。

沒過多久,梅華與梅歡歡一同過來了,梅歡歡看起來格外的安靜,面上一掃之前的戾氣,像是想通了什麼的樣子,她原本嬌俏的臉上施了些脂粉,本也是一個絕色美人兒,這樣一來更加可人。風謹這幾天心情正好,對梅歡歡自然也好了幾分:「歡歡今天顏色不錯。」遙璣看了看梅歡歡,面帶笑意。梅歡歡謙遜地笑笑,沒作聲。

梅華向風謹稟道:「君上,臣下與歡歡商議,青羽一事未明,拖延太久恐流言不利,需請君上儘快返回金極宮,召眾臣商議。」見梅歡歡一臉期待地看過來,風謹面色冷了一冷,道:「本君不是說過,召眾臣前來么。」梅歡歡面色一滯,她想起兩日前風謹的確說過這話,只能求助似的看著梅華。

梅華還想說什麼,風謹丟過來一個冷冷的眼神,他便住了口。遙璣看看清樂,再看看風謹,柔婉地開口:「君上,此事干係重大,在花族議事恐怕不妥,清樂之嫌亦需早日洗清。」風謹見她開口,眉間皺了一皺,面上表情卻是柔和許多,他略一思忖,說到:「既然如此,就如遙璣所言吧,明日一早回宮。」

清樂看了一眼遙璣,她面上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而自己的心卻跌落谷底,之前以為君上堅持留在花族,是為了不讓自己在風口浪尖上被眾人攻訐,而如今決定回到金極宮卻只是為了遙璣一句話,連自己的意見都不曾相詢,她垂下眼眸,將思情緒隱藏起來,暗暗提醒自己,自己只是一個侍女而已。

梅歡歡心下難堪,但不想破壞掉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她眨了眨眼睛,故作大方地邀請道:「遙璣姑娘此次初來花族,明日便前往金極宮,下次不知何時才會再來,不如今日我帶姑娘在花族轉轉?」遙璣粲然一笑:「遙璣現已是君上身邊侍女,自然是要君上應允的。」說罷遙璣看向風謹,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君上說好便是好」。梅歡歡一時氣結,一個清樂不夠,又來一個遙璣,況且這遙璣樣貌修為等等都令人著實驚艷……

清樂見梅歡歡示好,有些驚訝,抬眼便見遙璣看向風謹的眼神。風謹唇線微微一彎:「若喜歡,就去吧。」被風謹眼風掃過的梅華,上前說到:「這樣,我與歡歡就一併陪同遙璣姑娘轉轉吧。」梅華做了個「請讓」的手勢,遙璣沖他一笑:「多謝族長」,翩然而出。

清樂默默地看著風謹的背影出神,冷不防風謹一個轉身,她驚慌失措的眼神落入他的眼中:「獃獃的出什麼神?」風謹伸出手指想要彈一下她的額頭,清樂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風謹眼中有寒氣一閃而逝:「躲我?」清樂尷尬著不知道要說什麼,剛才自己只是下意識地動作,但是到底在躲什麼,也說不好。風謹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心下又好氣又好笑:「因為遙璣?」清樂驟然抬頭,眼神更顯慌亂:「沒……沒有啊。」風謹搖了搖頭,又伸出手,輕拍了她的鬢邊一下:「亂想。」

清樂悻悻地抬起頭,風謹已經從她身邊經過,大步向屋內走去。她猶豫了一瞬,還是小跑著跟了上去,上了台階,跨過門檻,風謹身形驟然停住,清樂低著頭撞到了他後背上,前面的人回過身,一臉好笑地看著她:「你撞到我的心了。」「嗯?」清樂一臉茫然,風謹俯下身子,拉住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你摸摸看,是不是跳的很快。」「君上……」清樂臉色羞紅一片,眼前的君上真是令人難以捉摸,明明對遙璣眼中存著眷戀,此刻卻令自己心亂如麻,不過……這樣的君上……清樂認命地想著,他會娶妻、他有紅顏,那又怎樣?自己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邊就好,哪怕只是一個侍女,況且,一個侍女是不能覬覦太多的……

風謹覷了覷她的神情,再指了指胸口,低低說到:「面對你的時候,它是不一樣的。」「啊?」清樂一時有些迷惑,風謹不知想起了什麼,面上神情逐漸變冷,他放開她的手,直起身,向里走去,或許他的內心也是迷惑的,有些話他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在面對她的時候,心跳會變得不一樣,而那個人呢?還在那裡么?」

遙璣隨著梅華和梅歡歡到花族各處參觀,花族地處西南,氣候溫和濕潤,花木交錯、彩蝶飛舞、空氣中還瀰漫著各種花卉的香氣,是景觀最好的一族,各族貴族中如有新婚夫婦出外遊玩,都會拿著拜帖到花族來,遙璣對花族的景觀也是讚不絕口。

梅歡歡情緒鬆弛了許多,與遙璣並肩賞花看景,梅華在後面,看著前面兩個俏麗窈窕的身影,心中一陣陣的恍惚,彷彿回到了許多許多年前,也是在花族,那時兩個少女也是這般相攜流連。

三人不知不覺來到芙蕖引附近,芙蕖引是一道水渠,連接著幾個錯落的湖,因著裡面開滿了芙蕖,故名芙蕖引。芙蕖引的棧橋位置較低,平貼水面,池中的芙蕖圍擁上來,一條小小的棧橋被遮掩著隱去了身形,走在橋上之人身形亦會隱入藕花深處。

梅歡歡拉著遙璣快走幾步,上了棧橋,行不多時,身形被前面的蓮葉藕花遮去,她回頭見梅華尚未跟來,壓低聲音對遙璣說:「遙璣,雖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但此回金極宮,最重要的是指證清樂。」梅歡歡面上帶著試探,心裡卻篤定,遙璣對謹哥哥,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情意,什麼樣的女子會對謹哥哥不動心呢?而謹哥哥雖得「新歡」,與清樂卻是相伴日久,未必會任由他人針對她,若遙璣出手對付清樂,說不定她倆會斗個兩敗俱傷,自己可以坐享漁翁之利。雖然那人再三告誡不要招惹遙璣,但挑動遙璣清樂爭風吃醋顯然迂迴又隱晦,借刀殺人而已。

遙璣眼帶戲謔地看看梅歡歡,櫻唇輕啟:「原來,公主帶我遊逛是假,拉我結盟才是真。」梅歡歡緊張地看了看後面,剛才梅華就離得遠,此時仍未轉過來,或許他並沒有看到兩人已經走上了棧橋,她急切地說道:「本來青羽就是你發現的,上面有魔氣也是親眼所見,清樂自然不冤枉。」遙璣淡然一笑:「那又如何?只要君上想要回護,便是當場人贓並獲也沒用。」

梅歡歡見她似渾不在意,且未如之前那般願意隨自己進宮作證,心下有些焦躁:「謹哥哥是什麼樣的人物,現在又是妖王,以遙璣姑娘之姿,竟甘心情願讓清樂那樣一個侍女,留在他的心尖上么?」

遙璣聽聞這話,指尖用力,將剛剛撫摸的一朵芙蕖掐下,她把芙蕖放在鼻尖輕輕一嗅,眼睛微眯,意味深長地看著梅歡歡,似審視又像是別有內涵,梅歡歡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毛。遙璣見她局促不安,隨手將芙蕖扔掉,嫵媚一笑:「自然是不願的。」說完她將目光移向遠處,梅歡歡心中一驚,泛起陣陣漣漪。

清樂對風謹雖傾慕,風謹對清樂雖回護,可清樂畢竟只是一隻樣貌並不出眾、法力低微的小孤鳥,但是遙璣不一樣,她風華絕艷地突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尤似故人來,這般耀眼,若她真起了心思,恐無人能與之爭輝。

遙璣收回目光,目光再一次落在梅歡歡面上,玫瑰般嬌艷的唇瓣輕啟:「聽公主說來,竟是一點兒都沒有得到君上的心么?」梅歡歡面色羞赧,心裡又氣,嘴上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見遙璣一臉戲謔,她定了定心神,強自嘴硬道:「謹哥哥待我自然是不同的,若非如此,怎會與我訂婚,要娶我為後,無論如何,沒有人能夠取代我的地位。」

梅歡歡說完覺得不妥,便又補了幾句:「我與謹哥哥乃父母指婚,又已定婚期,名分既定,再不受旁人左右。且幾百年來,我一直陪伴在謹哥哥身邊,情深日久,謹哥哥心裡自然是有我的。可惜清樂妖媚惑上,搶了謹哥哥的心,我妖界從不拘泥於一生一世一雙人,無論他身邊有誰,妖后都只能是我,只是,謹哥哥那般人物,我見不得他把心放在一個平凡的侍女身上。」

遙璣目光一寒,幽幽說道:「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卻道故人心易變』了。」「嗯?」梅歡歡尚未明白遙璣所言,遙璣卻接著說道:「難道幾百年來,君上心中從未念及旁人么?」梅歡歡心思一動,眼睛眨了幾下:「自然是……沒有……」她怎麼會承認風謹心中曾經的白月光。

剎那間,遙璣面色微寒,不過片刻,她又露出一抹醉人的淺笑:「君上心思易變,但遙璣相信君上非薄情之人……現如今君上眼裡是有遙璣的,日後也只能有……」「歡歡、遙璣」不待遙璣說完後面的話,清俊的男子如花中仙一般,闖入這芙蕖掩映的棧橋之上,他一身清寒,本就為花之精魂所化,此刻立於這花叢之中,更添幾分顏色,眉間銀色印記隱隱發光,臉頰光潔如玉,瘦削的身體隨著搖曳的芙蕖若隱若現,像是天外來客。

梅歡歡沒有聽到遙璣後面的話,她心下有幾分緊張與慌亂:「大……大哥。」梅華慢慢踱來,面上笑容得體:「這池芙蕖開得極盛,不如遙璣姑娘折回一兩支,插入瓶中,滿室飄香。」遙璣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遙璣素來極愛芙蕖,族長美意遙璣心裡感激。」說罷,伸出手去折下兩支略帶露水的花來,執在手中,喜不自勝。

梅歡歡見梅華並沒有提及其他,放下心來:「遙璣姑娘既得了所愛,便先回去插好吧。」遙璣斂目:「心悅之物,自然是與心悅之人享之。」不待梅歡歡說話,遙璣看了梅華一眼,執著芙蕖翩翩離去。「她……這是何意?」梅歡歡喃喃自語。

「自然是向雪園而去。」梅華看著清麗出塵的背影說到。「她……」梅歡歡眼睜睜地看著遙璣走遠,卻被梅華拉住。「歡歡……若想守住你想要的,則勿生惡念。」梅華眼神中充滿告誡。梅歡歡這次卻沒有回嘴,數次的爭吵令她心灰意冷,大哥,自己的親大哥、好大哥,被亂花迷了眼,反正是不會向著自己了,她嘲諷地笑笑,靜靜地站在那兒,不發一言。

梅華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個人接過自己帶去的兩支芙蕖,粲然一笑,轉身溫柔地對小小的女孩兒說:「叔叔帶來了花族的芙蕖呢,插入瓶中,滿室飄香,瑤兒別再傷心了,小姨會一直陪著你的。」

梅華的心裡痛了一下、兩下、三下……人面不知何處去,池上的芙蕖依舊輕輕地隨風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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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歡記之青雀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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