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人心更險於鬼
唐緣從內息中緩緩退出，和聲道：「請進。」
只見張生推門而入，抽出一張凳子坐下，滿臉堆笑道：「已過了這些時日，不知老弟可想起了家中之事啊？」
前世唐緣剛穿越過來，就發現自己躺在荒野路邊，原身的記憶一空二白。
張生是他遇見的第一個人，由於言行間對這近古生活毫不適應，只好託詞說自己失憶了。
北疆之地本就混亂，張生便認為唐緣是遭了禍事，導致的失憶。
二人一開始的約定是助唐緣找回記憶家人，但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唐緣倒是越來越像古人，但記憶之事卻是毫無進展。
每天只是跟著張生混吃混喝。
張生入得奴隸販子這行也沒有幾年，他見唐緣那素白粉嫩的模樣，便知道身世應不一般。
還存留著幾分唐緣找到家人後，結一份善緣的想法，對他的表面功夫一直做的很是到位。
直到最近幾日，見唐緣遲遲想不起家世來，才絕了那點心思，只想著把他賣出去，撈一筆回來。
今日唐緣吃飯時奇怪的表現，又讓他起了反覆，這才前來打探。
唐緣小臉一縮委屈道：「對不起張大哥，我還是沒想起來，要不然我以後就跟著你行走江湖好了。」
張生心中一氣，暗道：「就你今天這胃口，再來兩次就要把我吃窮了，還跟我混！」已是下了決定，明天就日夜兼程，把他賣出去。
但臉上仍是爽朗笑道：「要是有了唐小弟的幫襯，我二人必能闖出一番事業來。」
兩人又是攀談了一會兒，張生才推門離去。
「是現在就結果了他，還是再過幾日和那群人販子湊在一起呢？」唐緣的小腦袋搖晃著思索，煞是可愛，「算了，今日剛鑄道基，不宜沾染血腥污氣，畢竟現在的我可不是魔修了。」
想罷，便又盤膝而坐，打磨起了剛有實質的道基。
一夜無話。
第二日兩人便又收拾行裝，繼續上路，直奔說好的目的地……南陽府城。
整個白天都在趕路，唐緣便正好用來消化食物，補充營養。如此邊走邊吃，買來的乾糧，只是這一路便被他吃了個七七八八。
直看的張生眼角抽搐，暗道：「之前怎麼沒看出這小子還有蠻人血脈，賣的時候可得瞞著點，不然價錢還要被往下壓啊。」
二人在官道上跋涉到日薄西山，才遠遠看到了一個集鎮的影子。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月兔高懸的時候，二人才邁入了集市之中。
看著仍在嘎吱嘎吱吃著乾糧，面色輕鬆的唐緣，以及氣喘吁吁疲憊不堪的自己，張生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
頭腦一熱，一把就搶下了唐緣手中的大餅。
迎著唐緣不敢相信的委屈眼，張生只得乾笑一聲道：「我們都到了集市，還吃這些幹什麼，大哥請你吃點熱乎的！」
黃土長街上，人潮湧動，有坐轎的，有騎馬的，有挑擔的。
直看的張生嘖嘖稱奇，「沒想到這集市這麼晚了，還這般熱鬧。」
垂髫之童，玩鼓弄樂，斑白之老，拄仗慢行。
大街上的買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連成一片。
兩邊的小攤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麵攤、肉鋪……林林種種，好不齊全。
張生帶著唐緣來到麵攤處坐下。
「這面吃的再多又能要多少錢呢！」
張生頗為豪橫的向那小廝喊道：「來兩大碗面，多加臊子！」
「好嘞！」小二響亮的一聲吆喝。
過了不一會兒，兩大碗面就被端了上來。
碗里赤紅色的湯汁沉著滑亮的麵條，旁邊點綴著厚厚的臊子，綠油油的蒜苗和香菜浮在上面，色澤好不誘人。
看著這碗熱氣沸騰，香氣撲鼻的面，張生只感覺食指大動。
他迫不及待的就夾了一大快子，吸熘吸熘的就吞進了嘴裡。
又喝了一大口湯，滾湯滑進胃中，只覺得暢快無比。
見唐緣未動碗快，張生開口問道：「你怎麼不吃呢？這面不和胃口？」
唐緣幽幽的說道：「張大哥你再仔細看看這面。」
紅白燈籠映照之下，半明半陰的臉竟顯得萬分詭異。
直把張生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再看向那面，哪裡是面
做那臊子的肉也可想而知了。
嚇得張生大叫一聲，把碗扔了出去，只感覺五臟都在擠成了一團，伸手去扣嗓子，卻也只是乾嘔，吐不出來。
他再看向那店家，。
張生再轉頭向周圍看去一一放好，端的是齊全無比。
茶坊，酒肆賣的卻是……
這哪裡是集市，分明是鬼市啊！
那麵攤老闆，陰森森笑道：「客人莫不是想吃霸王餐吧。」
見張生還在乾嘔，那老闆安慰道：「仔細思量人吃人。」
「客官，吃面給錢，天經地義啊！」
張生顫顫巍巍的把包裹中的金銀都拿了出來要遞給老闆。
卻被店老闆嫌棄的拍在了地上，拿出一張紙錢晃了晃，「客官不會是沒錢吧。」
張生低頭看去，銀子散落在上面，他都不敢去撿。
「沒錢也沒關係，客官還可用東西來抵賬嘛！」那老闆意味深長的笑道。
看著老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張生嚇得是三魂少了二魂，七魄只有一魄。
他哆哆嗦嗦的指著唐緣喊道：「我拿他付賬，我拿他付賬！」
「張大哥，你…你…」唐緣先是做了一副不敢置信的驚駭狀，又自覺沒趣的恢復了平靜臉。
「算了，真是沒意思。」唐緣指了指自己的碗說道，「店家，面不是我要的，我也一口沒吃，你們就去找這位大哥要賬吧。」
「冤有頭，債有主！這小兄弟說得對。」
在張生驚恐的眼神中，周圍店面的眾鬼齊齊聚了上來，一人撤他的腿，一人抓他的手，麵店老闆更是一把撕開了張生的肚子。
「這可都是上好的臊子料啊。」
唐緣竟從這語氣中，聽出了老鬼對做面的虔誠來。
即使已經被搶的七零八碎了，張生仍然維持著清醒的意識，他想嘶吼出聲，但喉管早被一個弔死鬼搶走了。
在爭搶中張生的一枚眼珠滾在了唐緣腳下。
「這是什麼眼神嘛，張大哥，吃了飯就要給錢呀！」在他驚恐的眼神中，唐緣一腳踩爆了眼珠。
眾鬼分完張生后，又團團圍住了唐緣。
那麵店老闆把剛才因爭搶擠掉的頭顱擺正後，笑眯眯道：「好叫這位客人知道，就算是路過也需交……」
話未說完就被唐緣打斷道：「你們這群走鬼小販，在我的地盤開集，可給我上過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