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收不完就不收嗎
「應師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怎麼做?」程健一通過臨時通訊頻道嚮應辭安問道。
他左右手各抓著一隻殭屍,譚歆玉也壓著一隻,不光是他們,大多數鄉民都制服了一隻乃至多只殭屍。
放眼看去,應辭安早先設下的符陣將此地的殭屍給全面圍住,金光四溢,這些殭屍不斷被壓制、損害,比普通人還要虛弱很多,別說吸血了,在有精力的鄉民面前,已不構成多大的威脅——這也才有了眼前一幕。
黑袍人似是遭到了反噬,無力地癱倒在地。
土地公本沉浸在「肉體死去,靈魂升華」的祈願里,這時忽若美夢破碎,信仰崩塌,猛跑過來,舉起拐杖惱羞成怒地朝應辭安襲去,「啊!!!」
應辭安沒有躲閃,他隨手握住了砸下的拐杖,愣是土地公怎麼拽都拽不動。
「別…傷…他!」黑袍人沙啞著聲音嘶喊道,邊說邊往這邊爬來。
土地公看到黑袍人落得這樣,更加氣恨!
他咆哮地發瘋般掄起拳頭朝應辭安的臉打去,但很遺憾地是連人衣角都沒碰到,就被自己的拐杖給攔個正著,下一瞬整個人就被干趴在地上。
沈寧離得這麼近,本應看得清楚,可實在發生的太快了,不過眨眼間的事,她連應辭安怎麼出招都沒捕捉到——當然這不排除她現在精神有些衰弱,反應減緩的緣故。
「不…要!」黑袍人泣喊道,「放了…他!他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鬼。別…動他!」
「銀環兒,我…沒事!」土地公吐著粗氣溫聲道。
他又惡狠狠看嚮應辭安和沈寧,怨恨質問道:「應…叔安,你為何就一定要做絕呢!!」
「任由殭屍吸血殺人,不管鄉民的生死,繼續這荒唐的獻祭,才叫不做絕嗎?」應辭安反問道,他猶如審判者一錘定音,「那麼抱歉了,晚輩就是要做絕。」
「你難道想要整個梨園和你陪葬嗎?!」土地公怒吼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大仙的指示啊!即使有不幹凈之處,也是在所難免的,你不能因為不滿某些事,就全盤推翻吧?!」
應辭安聞言不由笑了,真是和那些老古董的說教別無二致,一樣的毫無新意。
「爛到根了,還留著過年不成?」
「你…你簡直是意氣用事!」土地公氣急,差點昏過去,看向那邊烏泱泱倒一地的殭屍,「你以為解決這一批就夠了?你永遠都收不完的!!」
「收不完就不收嗎?」應辭安將桃木劍扔給程健一,用臨時通訊與他溝通后,程健一叫上譚歆玉悄然離開了此處。
「若是如此,古往今來,怕是早就沒有道士收鬼了。」應辭安將拐杖放在土地公身旁,「你既認同『死亡即新生』,又有什麼想不通的,只有超度他們,才是最佳選擇。」
「一勞永逸之事太少了……萬般皆是修行,安能棄道不前?」
「若有新鬼,再收就是。」應辭安聲音沉了幾分,「大伯公,還有什麼要指教的嗎。」
土地公被懟的啞口無言,一聲「大伯公」,堵得他這個曾經的應家人再無顏面多說什麼。
執迷不悟的是他不假,棄道不前的是他屬實。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就錯了,他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是他僅能做到的了。
他不過選了更溫和保守的順從之法,他盡最大努力護住了很多鄉民,也處好了大多善後工作。
他未嘗沒有腳踏實地行收鬼之法,未曾不堅守過所信仰的道義,可他道法實在不精,在備受打擊后,他選擇了「打不過就加入」。
可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助紂為虐、同流合污,都是他怯懦的表現,不斷增加的殭屍,更多的枉死村民,持續惡化的情況……
他怎會看不見,可他只能麻痹自己,他安慰自己,好歹他的初心是好的,他也切實減緩了惡化的速度。
就這樣,隨著時日的推移,惡因愈積愈多,他也就更加懼怕改變,在與銀環惺惺相惜的陪伴中,徹底放逐了自己,淪為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屍走肉。
「那大伯公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應辭安冷不伶仃地道,仿似下一瞬就要為應家清理門戶。
「應…先生!」黑袍人艱難爬動,嘶喊道,「只要你不傷他,我…做什麼都行!」
應辭安不置可否,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輕瞥,說出的話毫無溫情:「即使要你的命,你也願意?」
藥劑見效很快,沈寧已漸漸恢復如常。她聽得清晰,應辭安在「願意」二字上有刻意的重音。
「我…」黑袍人深深看了眼土地公,未多做遲疑。
「銀環兒!別為我做傻事。」土地公忙攔住了黑袍人,老淚橫流,努力露出笑容,滿臉褶子堆疊,如被大水衝垮的黃土坡地,溝壑縱橫。
「你為我做的夠多了,這輩子是我欠你、負了你,你別犯傻…我這個畜生不值得啊…!我為了自己的私慾,要你答應做這靈婆,害你苦了這大半輩子,就不得自在過,好不容易你就要解脫了,要是再因為我……死後都不得安生,我就該、就該……」
「呃—啊—」
說時遲那時快,土地公如離弦之箭,直衝沈寧身側那通天鐵柱撞去!!
沈寧反應很快地拽住他,卻低估了一心求死之人的決心和力量,阻攔不成,反被巨大的衝擊力連帶著往柱子上傾去。
「嘭—」
「嘭咚—」
沈寧眼前發白,額頭疼得厲害,一股強烈眩暈感將她裹住,似有什麼黏糊猩鹹的東西迸到了她臉上,也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土地公的腦漿,她持續了好幾秒才從劇痛的暈眩中緩過來。
「不——要!!」幾乎在土地公撞的同時,黑袍人撕心裂肺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