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祁斯遇有自己好奇的事,所以她立刻發了問。「沈醫已經因為我家的事……」她沒想到自己還是怎麼也說不出後半句話,只能停頓片刻后又問,「所以你為什麼還要為朝廷賣命?」

「為了你。」唐一驚語出驚人,「聽聞我師兄從你小的時候就在為你看病,一看就是二十年,我很好奇連他都治不好的人是什麼樣的。」

「原來是因為他。」連祁斯遇自己都沒發現,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名鬆了口氣。可唐一驚是個很軸的人,還是堅持說:「不,只是為了你。」

「想為我診病直說即可,不是非要來這裡的。」祁斯遇動了點兒惻隱之心,直接向唐一驚伸出了手:「你現在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把完脈你就走吧,朝堂和江湖不一樣的,你沒必要自投火坑。」

唐一驚沒說話,但是還是把手搭上了她的手腕。這脈診了很久,唐一驚鬆手的時候表情也很凝重。祁斯遇看見她這般也不意外,只問:「診完了?」唐一驚下意識點頭,隨即又搖頭說:「大抵知道了,但還有些理不清。」

還不等祁斯遇說話唐一驚又說:「我會留下的,直到治好你。」祁斯遇對唐一驚的行為多有不解,但還是很感謝她願意攬下這個爛攤子,抱拳向她說了句:「多謝。」

「小郡王!」祁斯遇出門前唐一驚叫住了她,她說得有些急,「聽說師兄的女兒被你收養了,她還好嗎?」

祁斯遇以為自己心中瞭然,全當唐一驚是和沈醫兄妹情深,還很熱情地說:「阿酒很好,你若是惦念,可以來都國公府看她。」聽到她這話的唐一驚鬆了口氣,最終輕聲說了一句:「謝謝您。」

藺端正在門外等她,才見她出來就問:「見得怎麼樣?」

「她現在治不了我,但她說自己會留下來為我看病。」祁斯遇說完抬眼看到了一臉笑意的藺端,她這才明白了原委:「你帶我去見她,就是因為她承諾會醫好我吧。」

「是。」藺端很是坦誠地點了點頭,「我希望她能治好你。」

祁斯遇對這件事卻沒那麼糾結,只說:「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沒發生的事有什麼可愁的。」藺端沒再說這件事,而是另起了個話頭。「一會兒去我那兒吃吧,你好久沒來燕王府坐坐了。」

「成。」祁斯遇一口應下了這件事,跟著藺端上了回府的馬車。才到門口就有人來報,說是有客人來了,正在前廳等著。藺端隨口一問是誰,小廝卻有些支支吾吾,藺端知道下人的顧慮,說了一句:「儘管說吧。」

「是許方先生。」

「許方?」祁斯遇在藺端開口之前發出了疑問,誰知藺端和她對視時臉上也是同樣的迷茫,「我不知道他會來,自從大哥去就番我們也沒再見過。」

祁斯遇沒說話,走到會客廳門前卻停住了腳步,她和藺端說:「我就不進去見他了,他應當也不想見我。」

「你又不是客,有什麼要避的。」藺端難得強勢幾分,說完就抓著祁斯遇的手臂把她扯進了屋。許方早聽見了他們在門口的對話,但還是等著兩人進了屋才起身說:「許方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二位殿下。」

藺端鬆開了祁斯遇,帶著她走到空著的兩個主位坐下后才看著許方開口:「確實沒想到你會來,許先生是有什麼要事嗎?」

「來給您和小郡王送份禮物。」許方遞上了一封信,又說:「許方的信送到了,任務也就完成了,先告辭了。」

祁斯遇看著他的背影很是疑惑,「這是什麼意思,老大還不肯安生嗎?」藺端很是麻利地撕開了信封,笑著對她說:「看看不就知道了。」

信是藺昊寫的,祁斯遇認不出藺昊的字,藺端卻是一打眼就看出來了。「是大哥寫的。」祁斯遇還在看信的內容,藺昊並沒寫太多字,寥寥數行言之無物,祁斯遇看完了還是一頭霧水。「天地浩瀚,人生世上不可一葉障目。」祁斯遇越念越是焦灼,「若不能洞若觀火,那就隔岸再觀,莫要引火燒身。他寫這些什麼意思,教你做人的道理嗎?」

藺端也談不上明白,皺著眉說:「我也沒參透,但大哥總不至於千里迢迢只同我說這種閑話。而且方才許方說這是給咱倆的禮物,恐怕是在提醒什麼。」

「一葉障目。」祁斯遇念叨著,「洞若觀火,隔岸觀火,引火燒身,他用了這麼多火,也太奇怪了。」

「恐怕是真的會有什麼事要發生。」藺端嘆了口氣,「只是我想不到會是什麼事,也想不通大哥為什麼要給我提醒。」

「若不是他自己謀划,他怎麼會這般清楚?」祁斯遇沒法信任藺昊,下意識就覺得這件事同藺昊脫不了關係。「他可打得一手好算盤。提前說這麼兩句雲里霧裡的話,讓我們絞盡腦汁心煩不說,就算事後真怎麼樣了他也能說自己早提醒過了。好人倒是都被他做去了。」

「應當不是大哥要做什麼。」藺端替藺昊辯駁了一句,「他若是要做,估計能直言些。但這信上的話如此隱晦,想來也就是兩種可能。要麼是他摸不準,要麼是他也不好說太明。」他輕嘆了一口氣,「我倒希望是第一種。」

祁斯遇明白藺端的顧慮。其實出事並不可怕,中都每天暗流涌動,她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可怕的是出一件連藺昊都不敢挑明說的事,那就真的是太大的事了。

祁斯遇和藺端從自己身邊猜起,最早定下的猜測是關於明鏡台的。他們提心弔膽小半個月,卻什麼事都沒發生。息昭的台長之職被很多人詬病,但大多數人也樂得看他坐這個位置,畢竟他來當這個台長總比自己真正的競爭對手去當好得多,起碼息昭不會站到任何一方。

祁斯遇現在沒機會上朝,偶爾和沈贏葉遠見面的時候倒是愛問問朝堂上的事。沈贏二人也知道她真正關心的是什麼,總是撿著和息昭有關的說。「先前彈劾息將軍德不配位的摺子都被陛下駁了,陛下還在上朝時說,若是誰認為自己能取代息昭,站出來自請調任就是,他會考慮的。結果先前滔滔不絕的人都沉默了,整個大殿鴉雀無聲的,甚是好笑。」

葉遠總是能以一種很奇怪的角度去看那些普世意義上被說腐朽的人,他接著沈贏的話說:「看得出很多人也不是真的反對息將軍做台長,不過是什麼話說的人多他就說什麼,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為了保那頂烏紗帽,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怪可悲的。」

「聽小將軍說話總是覺得很有意思。」祁斯遇敬了葉遠一杯,「你看問題的角度很好玩,我很喜歡。」祁斯遇總是能直抒胸臆,欣賞也好,厭惡也好,好惡都來得相當明顯。葉遠早習慣了祁斯遇的直接,今日卻還是被這句明言的喜歡驚了一下。他喝了杯酒,然後開玩笑說:「能被小郡王賞識是我的福氣,校場那些兵可都盼著被您賞識一下呢。」

「過幾日我肯定要再去一次。」祁斯遇說得很是開心,「你那幾個副將真的很兇,下次我得自己帶劍去,讓他們一起上,然後打他們一個心服口服。」

葉遠的表情卻帶了幾分認真,「小郡王,我先前說的話依舊作數,不如您就來和我一起帶他們吧。」祁斯遇臉上有嚮往,但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恐怕還不是時候,我為母丁憂,不能這麼快就重回官場。」

聞言葉遠嘆了口氣,「可惜了。您在用兵之上有如此高的造詣卻不能投入軍隊,這是您的損失,更是我大縉軍方的損失。」

祁斯遇輕笑:「小將軍何必妄自菲薄呢,你也出身行伍,並不比我差。無非是梁渝兵種不同,你我各有所長罷了。」

「葉遠打心底不希望您被埋沒。」葉遠說完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之後他又帶了幾分笑意。「不過我相信您的好日子在後頭,總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那天。」

「我也相信。」沈贏也跟了一句,三人齊齊舉杯,祁斯遇提了一句:「那就敬雲開月明。」

「敬雲開月明。」

祁斯遇向來說到做到,隔了兩三日就背著劍匣去了校場。她這些日子三天兩頭往校場跑,守衛都當她是校場常客,連通報都免了。

「問青劍祁斯遇前來討教。」祁斯遇站在最中央向周邊的幾位副將抱拳行禮,隨後她自劍匣抽出了第一把劍,先前那把中間鏤空的劍已經在和陳厭對練的時候廢掉了,如今她又換了把有些分量的玄鐵劍。

副將中有一位生得相當魁梧的,武器是把很誇張的重刀,祁斯遇總覺得那刀上嵌的圓環都有她的腕子粗。他是第一個出招的人,重刀迎面劈向了祁斯遇,祁斯遇心疼自己才打的新劍,只側身一避,躲過了這場於自己無益的硬碰硬。她這一避卻也是被算好了的,使方天畫戟的那位又刺向了她,祁斯遇這次沒躲,抬手用劍別住了他。

這幾位副將中她最欣賞的就是他了。方天畫戟是頗為複雜的重兵器,融合了矛和戈,集輕兵器和重兵器功能於一身,能和重兵器硬對抗,也能和輕兵器拼招式技巧。不過它的駁雜也造就了它的難用,方天畫戟需要極大的力量和技巧,使用者要力大不說,戟法也要相當精湛才能發揮其用處。

祁斯遇上次就是被他強破了劍招,所以再面對他時難免多了幾分小心。問青劍格外講究技法招式,但這位副將故意避免以自己之短攻她所長,始終是用方天畫戟本身的蠻氣頂著。祁斯遇先前鮮少碰見練戟高手,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要如何破局好。

兩人速度很快,轉眼就過了十餘招,祁斯遇在這位執戟副將身上傾注了大部分注意力,她越是和這執戟郎過招越是好奇來勁,為了更好地和他對招,祁斯遇乾脆左手也抽了把劍出來。她向後挪了幾分,拉開了自己同執戟郎的距離,與此同時手中的劍如同開了花似的飛速轉著,生生將那位拿重刀的副將最先逼出了中心戰圈。

再之後便是同樣使劍的那兩位,他們倆一看就是出自功夫世家,都是很規矩的劍術,很少變通,最容易被擊退。

場上只剩下了祁斯遇和這位執戟副將。祁斯遇沒有收起問青劍,只是把它從左手挪到了右手,她看著執戟副將問:「祁斯遇想同將軍堂堂正正筆試一場,將軍意下如何?」

執戟副將抹了把汗,然後朝著祁斯遇抱拳行禮:「隨州裴亦安,多指教。」

裴亦安的力氣很大,出招總是直給,不是通擊便是直劈。祁斯遇並不是太注重身體力量的人,根本無法同他一直拼力氣,正面接了幾招就開始借力打力。祁斯遇每次面對身體力量比自己強很多的人的時候就難免想感謝陳橋教自己的輕功,她本就單薄靈巧,加上這輕功,借力打力更是如魚得水,對手很難討到上風。

又是二十招過去,祁斯遇左手的玄鐵劍已經鮮少被她提起來了。裴亦安的功夫其實不如葉遠,她先前的吃力全然是因為對方天畫戟不熟,沒法立即做出預判。熟悉之後她的優勢就更加明顯了,裴亦安越發明顯是落了下風。

祁斯遇終於又用上了左手,她抬手將玄鐵劍橫在了裴亦安脖頸前,右手的問青劍卻直接收進了劍匣。裴亦安也不氣不急,將方天畫戟背到身後說了一句:「是在下輸了。」

「承讓了。」祁斯遇客套一句將玄鐵劍也收了回去。裴亦安將方天畫戟擱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後笑著和祁斯遇說:「希望您下次再來的時候我還能讓您眼前一亮。」

「嗯?」祁斯遇顯然沒明白裴亦安為什麼會說這句話,「我的殺手鐧裴副將都看到了,這要再比就不新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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