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這件小事

小男孩的眸子是灰色的，裡面彷彿潛藏著一座深淵，沈逸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陷了進去。

「哥哥，我可以吃了你嗎？」

小男孩看著沈逸，一臉乖巧的問道。

沈逸愣了愣，下意識的就要點頭。

但他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卻再次爆發了。

咚咚咚！

擂鼓一般，越來越快。

沈逸低頭看向小男孩，問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愣了一下，看了眼外面道：「他們都被壞人打死了。」

沈逸望著外面，若有所思。

小男孩看向沈逸，再次問道：「哥哥，我可以吃了你嗎？」

那雙發灰的眸子中，一道豎瞳微微掀開。

沈逸看著那道豎瞳，略微失神。

「哥哥，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小男孩審視著沈逸，他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不容抗拒。

沈逸張了張嘴，就要開口。

小男孩微微一笑，眼睛中閃爍著貪婪和戲謔。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吃了我嗎？」

沈逸低了低頭，一臉認真的問道。

小男孩疑惑地看了眼沈逸，回答道：「因為你看起來很好吃。」

沈逸怔了一下，這好像還是個不錯的答案。

「但我可能並不好吃。」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我這裡面長了一個壞東西，醫生告訴我活不久了。」

小男孩詢問道：「什麼是壞東西？」

沈逸想了想，說道：「可能是腫瘤，可能不是。」

話音落下，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頹喪的氣息。

他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比起那些剛出生，就因為各種原因早夭的嬰兒來講，他已經足夠幸運。

最起碼，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父母對自己的愛。

而且，遠比絕大多數人要多的多。

只是，他要死了。

醫生告訴他，他很可能堅持不到高考。

他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參加一次高考。

以他的成績，很容易就能考上他喜歡的大學。

然後，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娶妻生子回報父母。

但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

他就要死了。

他的生命，將止於他的十八歲。

沈逸蹲下身子，看著小男孩道：「你有沒有什麼願望？」

小男孩驚訝的看著沈逸。

他接觸過很多人類，但像沈逸這樣的還是頭一個。

以前的那些人看到他，要麼被嚇得只會咿呀亂叫，要麼把他當成怪物，想要把他趕走。

沈逸是唯一一個問他有什麼願望的人。

而且，也是唯一一個不被他的精神暗示影響的人。

小男孩問道：「我想吃了你，算嗎？」

沈逸想了想，說道：「算，也不算。」

小男孩又問道：「那什麼才算？」

沈逸回答道：「比如那種看起來十分遙遠的願望。」

小男孩迷茫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這種願望，但是我爺爺有。」

「什麼願望？」

沈逸問道。

小男孩道：「他想要帶領貓妖一族回到現實世界。」

沈逸愣了一下。

這個小男孩竟然是妖？

不過也對，只有妖才會想著吃人吧？

人才不會把吃人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只會藏著。

但小男孩說的那個現實世界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還有虛擬世界？

「那他成功了嗎？」

沈逸問道。

小男孩搖搖頭，看著外面說道：「他們都死了。」

沈逸想起小男孩之前說過的話。

他說自己的家人都被壞人打死了。

剛開始，他以為小男孩說的壞人是那些歧視者。

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這個世界既然有妖，但妖卻從未暴露在大眾面前。

那就說明還有一股同樣沒有暴露在大眾面前的勢力，在阻止著這些妖的現世。

比如，鎮邪司、誅妖司？

「哥哥，我現在可以吃你了嗎？」

小男孩看著沈逸，眼睛裡面流露出渴望。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除了因為他的爺爺在抵抗那些壞人的時候推了他一把。

還因為，他有預感。

貓類向來有很強的預知能力。

他預感到自己只要守著沈逸推開的那道門，獵物就會自己送上門。

而且，自己只要吃了沈逸就會再次進化。

那時，他或許不但能夠幫爺爺報仇，還能把那些壞人統統殺光。

沈逸愣了一下，小男孩的轉變有些快。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小男孩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爪子。

只是一下，小男孩鋒利的爪子就刺透了他的胸口，抓住了他的心臟。

沈逸低下頭，小男孩伸手一拽，便把那顆心臟拽了出來。

這顆心臟不僅跟教科書上印刷的圖片不太一樣，也跟沈逸想的也不太一樣。

上面沒有淋漓的鮮血，而是被一層晶瑩的能量包裹，如同水晶一般剔透。

咚！

咚！

那顆心臟還在繼續跳動，一下接著一下。

很慢，但卻充滿力量。

小男孩貪婪的舔了舔嘴唇，他的預感就要成真了。

這個人的心臟果然不凡。

沈逸的眼神有些迷離。

原來，自己的心臟竟然長這樣？

所以，那個一直折磨著他的壞東西並不在他的腦袋裡面。

而是這顆緩緩跳動的心臟。

他不知道這顆心臟為什麼會這樣，但他明白……

他終於要解脫了。

只是，他為什麼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呢？

他不是早在兩年前，就一直期盼著死亡的來臨嗎？

而且，就跟他期盼的那樣。

他的死，並不是源於自己的精心設計，而是一場真正的意外。

那他還有什麼好失望的？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他今年才十八歲，正屬於人生最美好的時候，未來擁有無限的可能。

可他現在卻要死了。

憑什麼呢？

憑什麼他不能活下去呢？

就因為他腦子裡面長的那個壞東西嗎？

那個壞東西折磨了他兩年還不算完，竟然還指引著他撞上這個貓臉小男孩，害他要被小男孩吃掉！

這時，沈逸突然不想死了。

他想活著。

但他這次，真的要死了。

死亡一直離他很近，但卻從未如此的近過。

恍惚間，他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一下。

他不再是站在家門口的樓梯間，而是出現在了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