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掀開綠雲的老底
剛還笑著的綠雲,瞳孔微凝,不過只是一瞬又變作眉眼彎彎的模樣。
「徒兒說的哪裡話,我最討厭那些吃齋念佛,全是禿驢的地方,平時避開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眼巴巴的過去?」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顧阿蠻的發頂,還有她倔強抿著的唇。
「好徒兒,前些日子聽說你也去那裡上香,你是不是在那裡遇到像為師這樣美艷嬌羞的兒郎?」
顧阿蠻垂著長睫,聲音輕柔疏冷,「若是看見了呢?」
她忽的抬頭,黑漆漆的眸子映在綠雲的眼底,漆黑的瞳孔,倒映出了綠雲的臉。
「是師父嗎?」
綠雲想要笑著否認,可是那笑只笑到一半,就慢慢散去了。
那一刻,綠雲的表情十分陌生。
不再是印象里那個慵懶如貓又惑人如狐的紅霞山主,那是另一個久居高位,冷漠殘虐的掌權者。
明明擁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顧阿蠻甚至有種錯覺,只要再追問一句,她跟這位的師徒情分,恐怕就要到此為止了。
顧阿蠻坐了起來,脫離了綠雲的懷抱。
綠雲也沒有阻止。
馬蹄踏踏,車裡卻安靜的異常厲害。
好半響。
顧阿蠻的聲音才漸漸響起,「穿上吧,我送你回去。」
綠雲點頭。
開始穿鞋襪。
跟第一次送的不一樣,這一次的鞋子明顯合腳了很多,鞋底做的也軟和,穿上去輕盈又舒服。
收到禮物的心情本該是開心到極致,可是卻有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壓抑在他心頭,陳悶的讓人喘不上氣。
綠雲覺得他的徒兒已經猜到了。
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露出了馬腳。
可是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揭穿。
「俠女也知道了吧。」
顧阿蠻突然開口,她看著晃動的車簾,寒冷從指尖一直蔓延進骨子裡,她覺得哪裡都冷,渾身上下處處寒涼。
「在涼州時,我見到蘭易水了。」
顧阿蠻道,「我親自將他的父親送進了大牢,如今,他就關押在諦聽樓里,蘭易水和蘭連虎一同收押。」
「涼州刺史勾結昭國,聯合世家,劫掠和親嫁妝,此事已經蓋棺定論,魏帝下令命曹白鳳全力追查幕後主使,重點從涼州逃離的荒原人身上著手。」
顧阿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他只是看著那些搖來晃去的車簾,很想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像燒制磚石成功的匠人,將一塊塊破碎的磚瓦壘砌成完整的城牆。
那些破碎的線索,好似有了聯繫。
涼州刺史野心勃勃,可在這一場博弈里,僅僅是那所謂的嫁妝,僅僅是昭國國君的示意,就能讓謹慎的他堵上身家性命嗎?
不,這裡面必然有著更為深切的合作。
才讓涼州刺史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實施自己的計劃,而不用去考慮後果。
「荒原人看似是被利用了,可事實上真的這樣嗎?」
「會不會,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在荒原人的計劃里?」
顧阿蠻轉頭,視線無意識的落在綠雲鞋面上的彩寶上,絢爛多彩的寶石閃爍著耀眼的光,遮蓋住了眼底的情緒。
「我該叫你綠雲,還是該稱呼你荒原人?」
綠雲嘴角咧開,他慢慢把玩著腰間綴著的銀色腰鏈,眉眼間流露出屬於荒原人蠻橫強勢。
「徒兒,你總是這樣聰明。」
他低聲笑著。
「你管這些做什麼呢?你只是一個柔弱的世家小姐,你可以去賞花,去賞月,也可以看別人在權謀里沉淪毀滅袖手旁觀,多好的機會呀,為什麼偏偏要選擇跳進來?」
他歪頭看著他,邪肆的眼神彷彿凌駕於眾生之上。
顧阿蠻緊緊攥緊了手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拿車廂底藏著的弓弩。
因為在綠雲對她笑起的時候,她確切的感受到了綠雲的殺意。
綠雲想動手嗎?
當然想。
綢繆多年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終於在經年累月里看到了希望,如今卻突然暴露出來。
我怕這人是自己的徒弟。
那一瞬,也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殺氣。
好笑的是,她的徒兒似乎也準備好了如何反擊。
綠雲想笑。
他的徒弟,真的被他教的極好。
「乖徒兒,你準備要去告發我嗎?」
綠雲的戲謔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你賜婚那日與魏帝離得那麼近,如果你說出的話,這會我怕是已經活不成了。」
綠雲笑道,「這件事你能一直放到現在,也算心性不錯了,可惜你千算萬算,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把事情說出來。
你看看現在,在馬車裡只有你我二人,空間狹窄近在咫尺,我若想取你性命滅口,恐怕只在朝夕之間。」
綠雲像一位苛刻的師長,對著顧阿蠻細細點評,「你這樣,很不好。」
顧阿蠻抬頭看他,「那師父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
綠雲俯身看她,他帶著潮濕的捲髮垂落下來,哪怕穿著顧阿蠻有著寬大毛領的狐裘斗篷,也依舊完美矜貴。
「我若是你,來見敵人之前就會早早留下關於這件事的證據,將其交給心腹,只要你一段時間失蹤,這份證據就會被呈送到天下人面前。只要你以此為要挾,至少保住性命足夠。」
綠雲臉上露出一個森冷又殘忍的笑,「再者,你也可以提前設下圈套,想方設法拉敵人入局,到時將我捉住,連人帶證據正好是一同邀功。」
綠雲饒有興味,他眯著眼睛離顧阿蠻更近,「你覺得這兩個,哪一個更好?」
這樣囂張的話,這樣肆無忌憚的指點,讓顧阿蠻很想握拳,在這張好看的不像話的臉上留下點什麼紀念。
可是。
她真的有點開心。
開心到,都要忍著情緒,才能阻止自己骨子裡興奮的顫慄。
「可你不是敵人啊。」
顧阿蠻對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溫柔親近的笑起來。
「師父。」
她帶著笑意,意味深長的喊著他。
「早知道您出身荒原,徒兒又何必千辛萬苦的去找阿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