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枉然
41、枉然
看著這樣的方方,又讓我想起了因為飛來橫禍而有了一些特殊經歷的另一位少年:
審訊室里的氣氛透著詭異,被審訊的人明顯心中有鬼,審訊者早已看穿卻不拆穿,只是直直的盯著被審訊者,深深的黑眼圈使他的眼神顯得疲乏且空洞,而緊緊皺起的眉頭又昭示著他緊繃的神經。突然,他什麼都沒說,起身就走,留下從始至終只說了一句「我沒有傷害她」的葛悾獨自一人在審訊室。
「什麼叫『憑空消失了』?我腦子不好使,兩天沒睡覺了耳朵也不好使,剛才沒聽清,我剛剛在裡面沒聽清,來,你再說你遍!」
「隊長,我真沒睡覺,也沒擅離職守,我就在那門口一直守著來著。」
「然後這人就沒了!?」
「呃......啊。」
「監控呢?醫院監控!」
「調了,沒有。」
「那肯定是有死角啊!排查呀!還有你!『他家沒有條件施虐』!?現在施虐門檻這麼高呢?」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隊長你是真得睡睡覺了。我的意思是說:在他家沒找到適合囚禁這個姑娘的空間,也沒找到相應的利器,也沒問到相符的證言。」
「那他倆到底怎麼認識的!?」
「就,突然出現的。」
剎穠住的東花園中花木多為水生,圓亭四周是一片水池,有幾塊天然奇形的石階連接著連廊。星落率先跳了過去,答道:「有件事想與你商量。」回身又伸手接過婉婉。
「何事?」
「異堞,」婉婉一邊說一邊努力的站穩了腳,好不容易上了亭子,接著道:「說要送我回家,我不信任別人,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你送我安心些。」
「他沒與你說?本就定了是我送呀。」剎穠倒了茶遞給她們二人。
此時已近正午,本就有些炎熱,婉婉走石階時又十分緊張,已是出了一身的汗,一口便飲盡了杯中茶。「本就是你去?他倒不傻。」她本還想了些說辭,準備聲情並茂一番的,卻不成想沒機會展現了。不過這裡香風微涼,流水潺潺,難得雅趣。就連剎穠為她續的茶,入口也清香得正合景。遂不覺嘆道:「此院上佳。」
剎穠抿嘴笑道:「公主滿意便好。」
星落便也笑了起來:「再過幾日天氣熱起來了,這裡定是納涼的絕佳地點。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是不是已經啟程了?」
「我們?」剎穠抬眼問。
「嗯!」星落點著頭應道:「我也要去送婉婉。」
剎穠低眉收頜將嘴藏到了扇面后,偷偷笑了一下,又道:「這事兄長可同意了?若他沒點頭,我可做不了主。」
「我現在就去跟他說!」還沒等婉婉攔她,她就已經跳到連廊里去了。
被落在後面的婉婉雖想快些跟上,可這石頭不平整極不好走,她腳下小心的試探著還不忘回頭喊上剎穠:「我們也一起去,好好說一說。」
卻果斷遭到了拒絕:「我才不去自討沒趣。公主不防也留下來一起吃個午飯如何?等你趕到,那邊怕是也已擺桌了。」
婉婉想起早上那一幕,多少也生了猶豫。而且她心裡亦是清楚的很,無論她怎麼說異堞都不會同意,多此一舉又何必呢?於是轉了個身又回到了亭中。
而就在她轉身這會兒,星落已然回到中院推門而入了。
異堞坐在西側的長几后正讀著什麼書,名字被后翻的書頁擋住了。他抬頭看了星落一眼,笑道:「看著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可是要開口喊『不好了』?」
「沒有什麼不好了,都好著。就是有件事要和你說。我要和剎穠一起去送婉婉。」
「不許。」
星落一呆!「不許!?為何不許?」
「這一路跋山涉水,為何要去?」
「剎穠能去我就能去!」
「為何要去?」
「何須為何?想去便去。我又不是被拘禁的犯人,也不會給誰添麻煩,為何不能去?」
「怎麼不是犯人?你私放犯人便是同犯。且路上剎穠難免要費心照顧你,便是給她添了麻煩。」
「我怎麼會需要剎穠照顧?我年紀比她大身手比她好,定能保護好她!何況,我既是同犯,更該一同被送回去了!」
「那你是想去了就不回來了?」
「我又何時說了不回來?送到自然就回來了,難道剎穠不回來嗎?」
「回不回,何時回,她自然有數。」
「你既信她有數,我再不濟也不至於連跟著她都能跟丟的。」
「你會乖乖跟著她?」
「嗯!我又沒出去過,不跟著她如何識得路?」這一輪對話結束,異堞沉默了少許,她便以為是得到了默許,心想雖比想象中費了些口舌,但好在不至於像婉婉說的那般,又雀躍的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異堞卻不答,收書起身一字一頓道:「你,不!許!去!」星落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時間竟忘了手裡的木劍落在了何處?正四下尋它,或什麼趁手的替代物,異堞在那邊竟又說話了:「不僅不許去,從今天起你就住在我這裡,不可隨意出門。」
「我......!」星落剛舉起燭台他卻已經逃出門去了。「還想困住我!?」她放下燭台,一腳踢向大門,按理這門連鎖都沒有落,該是很容易踢開的,可誰知她一腳下去卻紋絲未動。她雖有些詫異,也只當是自己沒用力的原因,又使了全力踢了一次,可那門不過顫了顫依舊沒開。「奇怪!怎麼這王宮裡獨這扇門這般結實?」她又去推窗,可窗也像那門一般結實。她試了這樣那樣的方法始終出不去,她這一輩子,無論是叫星落的時候還是叫落月的現在,從未受過這樣的限制,這可要氣瘋她了!好懸沒把房子點了!
她折騰了好一會兒,直到肚子餓了才想起自己沒有吃午飯,趴在門口喊餓,卻沒有一句迴音。不是沒人聽見,其實送飯的人站在門口有一段時間了,可聽裡面的動靜誰都不敢開門進去。此刻裡面喊餓了,也就不得不送了,幾個人卻是你推我我推你的,直到異堞回來才安分起來。
「給我,下去吧。」他接過食盒開門走了進去。
「這門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哪裡壞了嗎?」
「我剛剛怎麼推、怎麼踢它都不動,你怎麼輕輕一拉就開了?」
「我看你是餓糊塗了。」
「怎麼可能?我鞋印還在上面呢!」
「哦?那你再推一下?」
星落為了證明這門有問題,正想當著他的面兒試一下,所以還沒等他說就已經開始蓄力了,此時只見她牟足了勁狠踢向門!「啪——」的一聲!那門不僅開了,還裂開了......
「嗯!?剛剛不是這樣的啊!」
「嘖嘖!」異堞看著只靠一角連接門框的破門咂著嘴。「這可憐的門。」長嘆一聲,轉頭問:「還吃不吃飯了?」
星落回頭看著几上那些個盤盤盞盞,既然這門已然壞了,還有什麼能困住她?「吃!」
沒一會兒就有人叮叮噹噹的在她身後開始修門了,她聽見聲趕緊制止道:「不用修不用修!」
那匠人一愣,就呆站在了原地,看著異堞不知所措。
「不修難道讓它一直晃蕩著?」
「等我吃完走了之後再修。」
異堞竟也不駁斥,只道:「那就索性拆了吧,總好過現在這樣。」匠人得了令,便動作麻利的將門徹底拆下運走了。這樣初夏的午後,陽光正從門裡灑進來,異堞將窗支了起來,頓時,風也清涼花也香。「我剛從剎穠那回來,公主在她那吃了飯說是要小憩一會兒,你出去要去哪啊?」
「婉婉睡了?」那這一時間她還真不知道要去哪了。
「正好將這門拆了屋裡涼爽,不如你也睡一會兒?」
她本並沒做這樣的打算,可聽他這樣一說竟真的來了困意,許是剛吃飽的原因,又可能是剛剛消耗了太多體力。於是她點點頭,「嗯,睡一會兒。」便放了筷子徑直走向了軟塌躺倒下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可待天色轉暗她醒時,晚飯的食盒已放在桌上了,門也被修好了!屋內除了她誰也不在,與午飯前的場景別無二致。她去推門,心突然一沉,果然,這門又打不開了。
「來人啊!」她大喊。可這會兒,「有沒有人在外面?」確實沒人在外面了。
她雖然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已經認定自己是被戲耍了!這討厭的異堞!縱然已經有過一次經驗,她還是又將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強度更大,涉及更廣,但無論如何,她都出不去。就算下下策,想製造點騷動,可那燃著的燭燈甚至連紙都點不著!終於折騰到了半夜,精疲力竭飢腸轆轆,好在忍了又忍沒有一時衝動將食盒砸到門上去。
縱然錦衣玉食也枉然,縱然記憶盡失也枉然,縱然和顏悅色也枉然,縱然禁足封戶也枉然。枉然枉然皆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