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考試

許禾找到明德樓時，剛好撞見一位老師帶著幾個像是學生的人從辦公室里出來。

「許禾？」那老師問。

許禾點點頭。

劉申笑了笑，說：「剛準備去找你呢，現在人到齊了。」

大概有七八個轉校生，跟許禾同為高一的有四個，加上許禾一共五個，大家坐在一間教室考試，隔的很開，老師監考很負責，目光一直在底下坐著的幾個人身上轉悠。

西宜的天熱的很快，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來后，就有種悶著的燥熱，許禾才在教室坐著不到半小時，後背便濕個透。

還好穿的衣服濕了看不太出來。

一共考三張卷子，語數外在一張，文綜一張，理綜一張，像是本校老師出的題，都是綜合卷。

許禾還沒這麼考過，以前都是分開考，而且這次考得題型還不大一樣。

所幸題目不難，許禾寫題很快，做完那張語數外的綜合卷后還有半小時，其他人還沒寫完，她安心坐著檢查了半小時的卷子。

劉申收卷時，忍不住問了句：「全部都寫完了嗎？」

許禾愣了下，才發現是在問她。

「寫完了。」

劉申點點頭，目光忍不住往許禾的卷子上掃，一片整整齊齊的字，看著實在舒心。

就是這分數，不知道怎麼樣。

上午只考語數外的綜合卷，考完后，許禾問了劉申路，這次順利找到了篤學樓。

上到三樓，轉角的教室便正在上沈瑾華的課。

沈瑾華似乎看到她了，目光只是掃過，便又回到書上去了。

許禾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餐，現在有點餓，這會也快到了中午下課的點，不急這一時去吃飯，索性蹲坐在樓梯間等沈瑾華。

抱著膝蓋，許禾將下巴靠在膝蓋上，這麼坐著，不一會，睏倦就湧上腦袋。

「你是轉校生？」

忽然之間冒出的男聲，在許禾頭頂上方，清冷的嗓音沒多大起伏，但隱藏不住那點好奇勁兒。

許禾被嚇了一跳，抬頭看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漆黑的眼。

他的眼睛黑而亮，鼻樑高挺，面龐俊朗卻又天生帶著冷意，看著是個好看的少年，只是看著讓人親近不起來罷了。

周敘雙手搭在樓梯扶手上，瘦高的身子微微弓背，此時正低頭看著許禾，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許禾不知道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為什麼要來跟她搭話，但還是禮貌回答了他的問題：「…是。」

周敘輕點了一下頭，又問：「高一？」

這回許禾沒聲了，只是靜靜看著他，目光略帶警惕。

這人沒穿校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西一中的。

見人姑娘不想回答，周敘沒自討沒趣，直了直身子，準備往上走。

這個角度看不太清，但許禾有種他長的很高的感覺，跟早上那人一樣，需要仰起頭來看。

「噢，對了。」周敘又低頭看過來：「下次進小操場走中間那個門，別從右邊的門進。」

「……」許禾看著晃動的黑色身影徹底消失，覺得莫名其妙，沒把這人與早上被排球砸那事連想起來。

沈瑾華下了課，被來問問題的學生堵了十多分鐘才走出教室，許禾站在門外等她。

「早上去食堂了嗎？」沈瑾華拿著資料和書出來，問許禾。

許禾有點緊張早上迷路這事被沈瑾華知道，頓了一下后準備回答，剛好被追出來的學生打斷：「沈老師，這裡…」

許禾見沈瑾華轉身去回答問題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高三教室里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厚厚的壘起的書，教室後面有觸目驚心的高考倒計時紅字，夢被一筆一劃寫在紙上，然後長篇大論，似乎誰都在比誰寫得好。

許禾很早便幻想過高三生活，很早便想著它能不能快一點來臨，過了高三，考上一個好大學，好像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講完題的沈瑾華沒再繼續問，帶著許禾去學校的教師食堂吃了午飯，隨後便回辦公室繼續改卷子工作。

許禾也跟著一起，沈瑾華給她找了塊地坐著，是一個空著的辦公桌，似乎是沒有老師在這辦公，她還能趴著睡會覺。

晚上沒怎麼睡，許禾這會兒早就困的不行。

只是還有一件事。

「我能給媽媽打個電話嗎？」許禾問。

到了這裡還沒報平安，加上許禾從小就沒怎麼離開過徐月梔，來這后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面，分開才這麼點時間，她便有些想念了。

沈瑾華改卷子的手停住，默了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說：「那裡有台電話，拿那個電話打吧。」

許禾看過去，辦公室進門門口的桌子上，放著一台座機。

她過去撥通了徐月梔的電話，很久沒人接聽，便固執地撥了第二次，依舊無人接聽。

不知道為何，許禾有點想哭。

她垂眼站在電話旁邊，打了五次，最後還是沒能等來徐月梔接電話，便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頭埋進臂彎的一瞬間，眼淚就順著往下滑，她動了動腦袋，將眼淚悉數擦乾后，閉眼睡覺去了。

午覺很短，兩點半還得考試。

下午的文理綜合卷要比上午的卷子難上許多，以前從沒做過，許禾覺得有些棘手，加上狀態不好，她卡著點才做完，劉申收卷時，她的目光仍停留在試卷題目上，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這裡的題目不一樣，人也不一樣。

似乎一切都與以前大相徑庭。

考完試出來，時間還早，高三的學生還沒下課。

劉申拿著卷子走之前喊住許禾，讓她自己在學校逛逛，熟悉一下，等到下課便去找沈瑾華，她今天沒有晚修，下了課便能跟許禾一同回家。

西宜一中很大，大把地方許禾沒走過，可她暫時沒有熟悉校園的想法，隨便找了個空教室，在窗邊坐下。

她還在想徐月梔為什麼沒接電話，會不會遇到什麼事了？

許禾被送來西宜本就是毫無徵兆的事，徐月梔匆匆離去，現在又聯繫不上，讓許禾很是難受，想的越多，心上就冒出了點被拋棄的難過。

她趴在桌面上，陽光粉塵與她眼睛隔著淚水，外頭是壓著的靜。樹葉時不時沙沙作響，讀書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慢慢悠悠。

許禾盯著天空，覺得明亮刺眼，臉往臂彎里藏了藏。

趴著，許禾隱隱約約聽到樓下有些聲音。

球撞擊地板的巨大聲響，在空氣中回蕩的餘聲里，響起幾個男生熱烈的歡呼。

「好球啊！」

「扣的好！」

「哇靠！周敘你這回怎麼不扣直線？這麼斜怎麼接？」

「怎麼人菜話還那麼多呢？」

「顧海帆，在那逼什麼呢？再菜能有你他媽菜？」

體育館里，幾個男生打打鬧鬧，周敘站在網前，目光直直穿過球網，看著站在對面的季付生。

他揚了揚下巴，汗從下顎沿著喉結滑下，處處都是清晰可見的優越線條。

周敘目光有些沉，問：「怎麼不攔網？」

季付生站在網中央，抬手接過隊友撿回來的球，溫和扯了下嘴角，不緊不慢道：「沒反應過來。」

大家一聽都覺得扯淡，西宜的王牌二傳，打了這麼多比賽，怎麼會在攔網這種事沒反應過來？

季付生：「剛剛那球速度不錯。」

他把球扔給周敘，但周敘沒接。

嘈雜的打鬧聲逐漸平息，大家都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兩人今天似乎不太對頭。

從早上開始。

「換人。」周敘懶得跟季付生較這勁，轉身拿起角落的衣服和球包。

顧海帆出來打圓場：「不是，敘哥，有什麼事好好說嘛，這賽還沒打完呢，先別走啊。」

周敘見場下沒動靜，皺眉，過去給了懶散躺著看手機的林照一腳：「換人，聽不見？」

林照是周敘在外面打野場認識的朋友，並不是西宜的學生，今天還是頭一次來西宜的排球場，不過他覺得這場打得沒意思，有點看頭的也就周敘和對面那二傳，其他人水平都一般。

林照不情願動，「第一次見這些弟弟們，不熟，怎麼打？」

周敘將角落的球撿起，轉身將球往地上一拍，明明看著沒怎麼用力，那球卻狠狠往地上一砸，清脆利落的一聲響徹體育館。

排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穩落到林照手中。

眾人還在那「砰」的一聲中沒反應過來，隨後便聽到周敘語氣散漫的話。

「他們怎麼難受，你就怎麼打。」

「……」

許禾看著黑色的身影走出體育館大門，目光落在他單手抓著的球上，忽然想起早上砸到她的排球，這麼一想，中午他來說那些話似乎合情合理。

只是他的脾氣，好像不太好。

許禾坐的這間教室與體育館只有一條小路之隔，三樓的高度剛好可以透過體育館上面的窗戶看到室內排球場。

剛剛的他，渾身上下都寫著不悅。

許禾視線追隨，覺得有些神奇，第一次見一個人走路會覺得賞心悅目。

他看著確實很高，背著黑色的球包，短褲下的腿筆直修長，戴著白色護膝。

周敘低頭走過小路，拐彎走上了主校道。

許禾盯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收回目光。

下課鈴響。

橘色的夕陽里，風吹起蟬鳴聲，隨後孜孜不倦。

與沈瑾華一同回了家，不過下午六點多。

她盯著窗外晃動的樹葉，想起他轉身拍球那個瞬間。

少年身形修長，動作利落一氣呵成，隨意卻又充滿力量，明亮似太陽。

似乎讓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