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摺疊人三王爺

而這位王爺脊椎的軟骨和滑膜關節都被破壞，像被生生黏在1起，呈現出竹節般的堅硬，周圍的組織也發生鈣化。

這病幾乎是無法治癒的，只能通過藥物緩解疼痛、手術治療來改善。

但甄珠認為，在這古代，應該是沒有這方面的藥物的。

也就是說，這位王爺每1日、每1刻都在忍受著劇痛的煎熬。

到如今已經成為習慣，所以現在的他才會那麼平靜。

這得是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下來啊。

甄珠對他肅然起敬，盈盈下拜，「臣婦甄氏見過3王爺。」

3王爺艱難的伸出手緩緩擺了擺，聲音帶著笑，「十2弟和白衍都已向我無數次說起過你，對於你的事迹，我是如雷貫耳呀。也知你有孕在身，那些虛禮，就免了罷。」

甄珠汗顏。

他用了「無數次」這個詞。

想來白衍和皇帝對她醫術的認可，為了說服他醫治才反覆提她的。

可她的醫術，並沒有他倆描述的那般神奇。

若是這位王爺得知自己的病無法治癒，1定會很失望吧？

她道，「3王爺，咱們坐下聊。」

說完又有懊悔。

這王爺身體都對摺了，他要怎麼坐？往哪兒坐？她這麼說，不是刺激他嗎？

好在3王爺沒有在意。

他被兩個下人攙扶著，蹣跚的往前慢慢蹭著走。

他緩緩說道，「我這病來得也怪，起先只是關節酸痛直不起腰。慢慢的，就疼得直不起腰。

我躺在木板床上，上半身探出去，讓他們幫我掰正。可是後面越來越疼，有好幾次，胸骨、肋骨、腰骨都掰斷了，腰也掰不回來。

我就尋思著，我這輩子就那樣了，也不折騰了，活1天算1天吧。」

他的聲音充滿著滄桑。

「但惱火的是，很快，我就喪失自理能力，吃飯要人喂，大解小解要人伺候，甚至連平躺、側卧最基本的睡覺姿勢都無法完成。

我躺不下，坐不了，困極了只能坐在椅上眯1會，好辛苦啊。」

他1聲長嘆，咳嗽了兩聲。

但許是許久沒有跟人傾訴過，他有點健談，不等人插話，又繼續道，「我才發病的頭些年，人人都罵我是妖孽轉世，是邪祟降生，逼著我父皇要將我燒死、弄死。我父皇不得已，就給我挖了這麼個地宮，對外宣稱我病逝，實質上讓我搬進了這裡。

我雖然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但好歹命是保住了。只是這兩年，我的腰越來越彎，嘴都貼到腳上了。」

說著他又自嘲1笑，「姑娘，也虧得你是個見多識廣的大夫，要不然你見到我這副怪模樣，不知道要嚇成什麼樣兒。

我這裡的宮人，都是早些年和我1起進來的多，但也有個別中途病死的、自殺而亡的。

人手不足，父皇和十2弟只能從外邊選人進來。來的能活下來的，十中無1。明明事先就跟他們說了我的狀況，也承諾過，只要他們做夠5年以上就可以離開，他們還是很害怕，活生生把自己嚇死或自盡了。

我有時候在想，因我1人而死這麼多人，或許正應了百姓們罵的那句話：我是災星，我的存在，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

他說著又是1聲長嘆，「真的，我這樣的廢人，不該還活在這個世上的，害人害己啊。」

他說到這裡，皇帝再也忍不住，往前1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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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哥，你莫要說這些，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你活著，並未傷害過任何人，也沒妨礙過誰，你就無過錯。

至於請那些下人，進來之前，就已經跟他們說過，也給到足夠的條件，能讓他們親人下半生衣食無憂。

待進了來，他們卻不能接受，還能怪得了誰？要說得更冷血1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為了你而死，那是這些人的使命，也是他們的榮耀啊。」

3王爺聽了苦笑1聲，「十2弟，賬，不是這麼算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啞聲道，「你已經夠苦了，何苦還要道德綁架自己？」

「十2弟，人皆草木，面對他人的生死，又怎會無動於衷？」3王爺徐徐說著，語氣透出1絲茫然，「有時候我也在想，他們承受不住就自盡，1了百了，乾脆利落；而我活得這麼苦，卻還苦苦支撐，拖泥帶水的，到底為了什麼呢？」

他停頓了下，又說，「或許是我2十年再也沒能抬起過頭做人，心有不甘吧。」

他這話落下，甄珠眼淚也下來了。

白衍和皇帝，也是紅了眼。

2十年不曾抬頭，這得多苦啊。

身

又得熬過多少絕望的日子，才能走到今日啊。

3王爺朝著甄珠所在的位置說，「弟妹，我知我命將不久矣。只是，如果可以，我還是想能挺直了身體，不，只是能讓我抬個頭就好，我看1看父輩打下的江山和子民，再堂堂正正的去，到了地底下，也不會再給父親丟人，行嗎？」

他喊她「弟妹」，是沒將她當做外人。

甄珠吸了吸鼻子，「每1個珍視生命、努力活著的患者，都值得我不斷嘗試著醫治。

3王爺有如此恆心毅力，我自當全力以赴。只是，您這病症時間太長，我能做的，也只是改善。讓您站直身體不敢說，但若是要抬頭，那絕對做得到的。」

3王爺身體1震，激動得聲音都帶上了顫，「那我就先多謝弟妹了。」

「3王爺客氣。」

……

從那昏暗中透著陰沉的地宮出來，走在那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御花園裡，甄珠有1種從地獄回到天堂的感覺。

這也讓她越發敬佩那3王爺。

之前活在花團錦簇的天堂，轉眼間卻被打入了地獄，還每時每刻都承受劇痛的折磨，換作是誰，只怕都難以接受。

可偏偏他承受住了，且活得很好。

那心性之堅，只怕連佛祖都要自嘆不如。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他1心向陽，即便身處地獄，心也像在人間。

而有些心裡狹隘、陰暗之人，即便在人世間活得好好的，他也彷彿活在地獄里。

正所謂1念天堂，1念地獄。

能不能活通透，就看自己怎麼想了。

正想得出神，走在前面的皇帝回過頭問，「弟妹，我3哥的病，你有幾分把握？」

甄珠道，「我沒有騙他，我能讓他抬起頭，卻不能保證讓他站立。而且，他的病到後期，還有可能牽引出更為兇猛的肌肉萎縮和脊柱關節畸形。他將承受更大的痛苦。」

皇帝面容抽搐了下，滿眼沉痛的抬頭望天，又看著腳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才抬起頭看甄珠，「那我是不是該……讓他徹底擺脫這種痛苦？」

甄珠瞳孔顫抖。

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