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生詭、儲爭(三)
「你這廝好大膽子,竟敢對著本王嘰嘰喳喳!」
懿王怒瞪著雙眼,把劍握得直抖,沖了出來。
「懿王,」明暉光慌忙上前攔住,「這在宮禁之內,不可動武啊。」言罷,又轉過頭道:「蔡侍郎,您趕緊賠個不是吧。」
蔡賢卿卻只挽了挽袖子:「就算您貴為王室宗親,亦不能如此目中無人呀。動不動要砍老朽的手,還如何成得大事?」
「你!」懿王又添了十足的怒氣,正欲揮劍向前,已被明暉光硬生生地扯住,糾纏了一會兒,才將兩人隔開了幾步。
「他,他是什麼人?我得記住這廝的名字!」懿王臉色通紅,喘著大氣喝問。
明暉光低頭稟道:「他是兵部的侍郎,名叫蔡賢卿。」
懿王一聽到『兵部』,立即想起了葉永甲這個名字,便再看了眼蔡賢卿,想道:『那這老傢伙一定是葉永甲的心腹了。我本以為葉公清風亮節,身邊必然都是知書達理之輩,未曾想有這等無禮之徒!可嘆,新政被這些人操持……』
因此他對葉黨失望了不少,憤憤不平地收回了劍,不得不與他言歸於好,行個禮道:「竟是兵部的人。我素來敬重葉大人,看在他的份上,且不與你一般見識了。」
「多謝王爺的抬舉。」蔡賢卿仍有點不服的意思,不卑不亢地作了揖。
眼看衝突已經化解,明暉光便朝身後的軍士一招手,幾個兵一齊抬著死虎,並懿王等同往寢殿面聖去了。
「太子殿下,皇上在殿內召集群臣,接見懿王,您……也應該走這一趟。」
藍淵跪在地上,稟報完最後一句話后,稍稍抬起頭顱,看著太子。
太子摩挲著手裡的黃袍,鬱悶地嘆出口氣:「存肇無能,將懿王放來京師,他知道了驛站的密謀,必是怒火朝天,豈會饒我?這不易得來的監國大位,恐要白白讓人了!」
藍淵急諫:「殿下莫慌,懿王到底是個庶子,立為太子終是不妥,縱使陛下真的有意,也要考慮考慮朝堂上的意見。不如且去赴會,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太子只好從命,當即從圈椅上起身,穿了黃袍,叫著僕人開路,往寢殿步行。
兩處離得較近,只走過了一條筆直的甬道,就已到殿大門的邊上了。太子至此不敢高聲言語,慢慢地走了過來,進了內院,見這裡栽滿花草,樹開新葉,極有景緻。太子正在賞玩之際,卻聽遠處一陣嘈雜之聲,他疑惑地伸頸去看,見是懿王帶著好幾個人從偏門來了。
「參見太子殿下!」遠處的蔡賢卿一眼望著了太子的面孔,連忙大喊一聲,作個深揖。
太子被嚇了一跳,神情極為尷尬,瞧著四周無處可躲,便咳嗽兩聲,迎面而來,勉強地笑道:「蔡公,您也來了?」
「哦,我是奉命引著懿王來向皇上進獻,」說著,蔡賢卿後退兩步,推出懿王來,「這不,王爺就在此處。」
二人即對視了一眼,各自僵直了好一會兒,方才沉默地行了下禮,緊接著就扭過頭去,兄弟間不攀談一句話。
「宣太子、懿王覲見!」
殿門『吱』地一聲大開,懿王和太子並肩而行,對著眼前灑金的帷幕叩拜:「兒臣叩見父皇!」
皇帝輕一抬手,二人站起,太子因是監國,就走到殿陛之下,侍立在皇帝的左手邊。
「兒臣不肖,久居京畿之外,未嘗在春節為父皇侍候一次。今日入京,正是料新春將近,故而特意進獻一隻獵物,來為陛下賀節。」懿王拱手恭稟。
「你有這份孝心,實在難得。讓人抬上來吧。」皇帝說。
懿王頷首答應,即一揮手,身後就有六個軍士抬著一隻巨大的死虎上來,擺放在大殿中央。
「好東西,好東西呀!」兩邊的眾大臣無不驚異,指著那老虎議論紛紛。
懿王單膝跪地:「此是兒臣今年打獵所獲,是臣親自將其降伏。如此猛獸,足可為太廟祭祀之用!」
「好,好!」皇帝也不禁拍了幾下掌,響聲清脆,「朕的兒子都很有本事啊。將此物暫收下去!」
「朕再問問你,」見那猛獸已下去了,皇帝便調轉話頭,「你怎麼悄無聲息地來了京城啊?叫朕毫無準備,臨近了才知道。」
太子低著頭,嘴唇抖動了一下。
懿王接著回稟:「兒臣不願打攪過路州府,怕他們大肆鋪張,便僅以打獵之名來京。」
「聽說是存肇接你來的。」皇帝的語氣雲淡風輕。
「沒錯,在京北驛是由存司禁和史大人來迎迓的。」
「存肇。」
皇帝突然點了存肇的名,這讓後者措不及防。他本以為躲藏在人群中可以僥倖逃脫,但沒想到還是牽連了自己,只得畏畏縮縮地走出來:「陛下,什、什麼事?」
「朕不是叫你北上巡邊,探看虜人之情么?你為何還帶著人回來了?」
存肇匍匐在地,汗出如漿,緊張得語速也快了起來:「皇上,臣到了京北驛休整,正巧撞著懿王前來,不得不停下腳步,伺候一下懿王爺了。」
「你伺候他是該的,但他離開驛站,自來京師就是,你何必跟著回來?」
存肇連磕了三遍頭:「臣只是擔心懿王,別無他意,那史大人不也是如此……」
「這就奇怪了,」皇帝並不等他說完,顧自言語,「史修慎何以拋下軍馬,僅帶著兩個人同懿王回京呢?」
「史大人此前講過……」存肇說話極為吃力,他甚至覺得有些悶得喘不動氣了。
「我還聽說,驛站的兵太多,根本擠不開,你都讓禁軍在驛站外紮營,四面都有,幾乎形成了一個包圍之勢,這是為何呀?難不成是把朕的兒子當虜人看了?」
存肇一咬牙關,簡直要昏過去了;他的汗已把衣服都濕透了,但腦袋裡一片空白,此時竟以沉默相對,不敢答話了。
太子在旁心急如焚,急切地想幫存肇辯解,卻被藍淵一扯衣角——他明白,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那件事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