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淮止哥哥,我要結婚了
陸祁臨清潤深黑的眸看著她。
「歲歲。」
「嗯?」
陸祁臨看著眼前從小被他寵在心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人,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從小到大,哥哥對你沒什麼要求。」
「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沒有什麼該做,不該做的事情。」
陸聽酒抬頭看他。
「不管任何時候,哥哥都希望你是自由的。」
……
末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陸祁臨終究還是說了一句。
「歲歲。」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護了你十九年的人,去見見他吧。」
陸聽酒微微斂了斂眸。
……
雲間十里。
晚。
坐在茶室里的簡夫人,一身青白色旗袍,精緻端雅。
她看著連續幾天,臉上都是同一個表情走進來的人。
淮止看見她時,微微頷首。
「母親。」
簡夫人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歲歲還是不肯見你?」
雖是疑問,但簡夫人用的是肯定的語調。
淮止低嗯了一聲。
簡夫人看向他的目光,平靜得無波無瀾,素來溫婉的嗓音也是冷淡。
「那你回來幹什麼?」
似乎是已經習慣了簡夫人的態度,淮止清絕雅緻的臉龐上,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看著簡夫人,忽地道了歉,「抱歉。」
說完之後。
淮止轉身就要朝外走。
「站住!」
開口的瞬間。
簡夫人就將手旁的一個茶杯,朝淮止砸了過去。
聲音也是陡然寒厲。
「越發的沒有規矩,我讓你走了?」
淮止忽地就頓住了腳步。
茶杯里的水,已經涼透了。
砸在淮止的背上,浸濕了大部分。
簡夫人從座椅上起身,慢慢的走到淮止面前。
她看著他,目光淡薄,「我當初對你說過什麼?」
從小到大,簡夫人對淮止說過的話不多。
但十句當中,肯定是有九句是關於陸聽酒的。
而正因為簡夫人對淮止說的話不多。所以簡夫人說的每一個字,淮止都能記得很清楚。
也能迅速的回憶起,簡夫人想要聽到的是什麼。
淮止聲音微緩,「您說,您只接受歲歲。」
簡夫人的原話是:
【我只接受你娶傾兒的女兒。如果不是,我就當做沒有生過你。】
淮止記得清楚。
簡夫人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楚。
聞言。
簡夫人精緻端雅的面容上,沒有多大的波瀾,淡淡的聲音沁著幾分涼意。
「那你也應該知道,娶了歲歲,你才能繼承淮家。」
當初簡夫人意外的有了孩子,而她願意生下來的條件。
則是:如果是女兒,要嫁給陸家的男孩。如果是兒子,要娶陸家的女兒。
淮家主對簡夫人百依百順。
一貫是她說說什麼,就是什麼。
包括淮家千年來最看重的繼承人的位置,也任由簡夫人來「胡鬧」。
淮止對上簡夫人的眼睛,雅緻的眉眼淡涼,淡淡的嗓音微微低啞,「我不會娶其他的女人。母親,這件事情我比您還要清楚。」
「我愛她。她是自由的。」
「她結婚,還是不結婚,並不會影響我對她的愛。但是。」
淮止的聲音低了下來。
「歲歲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她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這是您從小就灌輸給我的,母親,您忘記了嗎?」
簡夫人精緻完美的眉眼,微微一震。
淮止恍若未覺,輕輕的笑了笑,清雋雅緻的嗓音不疾不徐。
「從小,我學的一切,都是歲歲感興趣的。」
「傾姨走後,歲歲生了一場大病。您就讓我去學醫。」
「歲喜歡鋼琴,我去學。三天三夜學會,十指染血。您不曾看過我一眼。」
「歲歲喜歡滑板,一周后我就得練到頂級,就為了陪她無聊時玩玩。每晚回來腳都不能走路。」
「後面歲歲又喜歡舞蹈,我陪她去練。」
「再後來,我無意間對她說話語氣不好,您把我一個人關了一星期,只給基本的水。不肯見我一面。」
「最後還是她無聊時隨口問了一句,您才肯放我出來。」
「包括她最喜歡的設計,我又去學。」
淮止說得從容淡然,波瀾不驚的語調似乎只是陳述,並沒有其他一絲一毫的情緒在裡面。
他看著簡夫人始終不曾變過的眉眼。
低低緩緩的聲音,似乎是從喉間深處溢出來的。
「這二十幾年,您有問過我想要什麼嗎?」
「哪怕只有一次。」
對於淮止說的這些,簡夫人並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同樣的,她說話的語調依舊淡然涼漠。
「淮止,我逼過你了?」
簡夫人看著淮止的眼睛,一字一頓,字字緩緩,「淮止,這些事情,是我逼你去做的?」
從頭到尾,淮止沒有拒絕過一個字。
淮止目光微微滯住,隨後斂住了眉眼,嗓音有些低啞,「您沒有逼我。」
他是自願做的。
因為歲歲,也因為……她。
靜寂幾秒后。
淮止朝簡夫人微微彎了彎腰,隨後才說出了一句他早就想要說出的話。
「您做的這一切,她女兒都不知道,您以為她會知道嗎?」
「她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
「啪」的重重一聲。
簡夫人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重重的砸在了淮止清絕雅緻的臉上。
「淮止!誰給你的資格提起她的!」
簡夫人終於變了臉色,冷怒出聲。
那人是她一生的禁忌。
淮止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再看向簡夫人的眼神,深靜得無波無瀾,「我沒有資格。」
「從始至終,您都不覺得我有資格做您的兒子。」
「母親。」
淮止退後了一步,清清淡淡的言語間依舊尊敬。
「我聽聞,當初您要隨著一起去的時候,她說不要擾了她的輪迴路。」
淮止的話音一落。
簡夫人整個人驀地一僵,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一般。
看著淮止的眼神里,漸漸染上了幾分嗜血的殺意。
淮止輕輕的笑了笑,傾國傾城,雅緻似仙。但莫名有悲涼的氣息。
不過幾秒。
淮止轉身離開。
但是剛走到門口,淮止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母親,您有沒有想過,歲歲不能愛我,是因為你。」
……
淮止一身清冽的氣息,走到客廳的時候。
忽然遇上了正朝裡面走的淮家主。
陸聽酒被霍庭墨攔著,沒去看淮止的那晚。
簡夫人加重了淮止的傷勢。
淮止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淮家主就是那晚從南洲,回到雲城的。
後來就一直陪在簡夫人的身旁,沒走。
淮家主看見淮止臉上的紅腫時,皺了皺眉頭,聲音忽地就冷沉了下來。
「惹你母親生氣了?」
淮止頓住了腳步,朝淮家主微微頷首,「父親。」
淮家主看他的眼神里,儼然已經有幾分不悅,「不是經常給你說,你母親她身體不好,多順著她,不要惹她生氣。」
淮止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的僵了僵。
「……好。」
……
從雲間十里出來后。
看著天邊無邊無際的黑暗。
不知道為什麼,淮止突然很想見陸聽酒。
即便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行。
順著心意開車去星湖灣的時候。
淮止腦海裡面浮現的,幾乎全部都是有關陸聽酒的。
只有想著陸聽酒的時候,他心底那股隱隱的痛感才會慢慢平復。
開到別墅門口的時候,淮止停下了車。
星湖灣。
曾被外界評為雲城最美的別墅區。
別墅前有一條月亮形狀的寬闊而波光粼粼的河流,似貫穿整個宇宙的銀河。
裊裊白霧縈繞在湖面,似人間仙境。
淮止看著不遠處,彷彿置於月光下的別墅,微微失了失神。
……
陸祁臨走後。
陸聽酒一個人在畫室,待了好一會兒。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護了你十九年的人,去見見他吧。】
陸祁臨走之前說的話,始終縈繞在陸聽酒的腦海中。
等她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慢慢走出了別墅。
別墅前的月亮湖很好看,只是陸聽酒很少看到。
星湖灣對於她來說,好像就只是一個住所一般。
「歲歲。」
溫柔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的時候。
陸聽酒整個人,微微一僵。
隨後抬眼看過去,對上一雙清潤溫和的眼睛時。
陸聽酒下意識的低喃出聲,「淮止哥……」
剩下的話,陸聽酒戛然而止。
淮止清塵似仙的臉龐上,側臉的紅腫尤其的明顯,刺進了陸聽酒的眼底。
微微頓了頓。
陸聽酒才又偏了偏目光,嗓音輕緩,「在這裡等多久了?」
「剛來。」
陸聽酒輕輕的笑了笑,「騙人。」
聞言。
淮止也笑了笑,「還是什麼都瞞不過歲歲。」
陸聽酒眼底笑意未散。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蜷縮了幾分。
安靜半晌。
陸聽酒又輕輕緩緩的出聲。
「淮止哥哥,我要結婚了。」
淮止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匿。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繃用力到陣陣泛白。
陸聽酒臉上笑意不變,卻微微彎了腰。
嗓音依舊輕緩。
「從小到大,不管我要什麼,你都依著我。」
陸聽酒的話音,突然停了下來。
淮止安靜的等著,也不催她。
只是一瞬不瞬的注視她,連眼睛也不敢眨。彷彿眨一秒,就會少看她一秒。
又是靜了好幾秒。
陸聽酒才開口。
輕輕緩緩的是嗓音含了笑,「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的新婚禮物,你先給我,好不好?」
淮止近乎要將自己的手指關節折斷,雅緻如玉的面上卻不顯分毫。
「……好。」
淮止也是溫和寵溺的聲音,如最初最初的那般,「歲歲想要什麼,我都依你。」
……
仙女棒在陸聽酒手中點燃的時候。
星星點點的光,驀然炸開,像是璀璨的煙花。
又像是無數的流星,停聚於陸聽酒手中。
絢爛璀璨的白色光芒,照亮了陸聽酒白凈的小臉。
「好好看。」
璀璨的光芒在陸聽酒手中跳躍,她看向了淮止。
白皙乾淨的臉上笑容純粹,毫無陰霾。
那一次是酒酒真心實意的笑,也是就酒酒最後一次哄人開心。
「喜歡夜空里的星星,喜歡綻放的煙花,喜歡光亮而明耀的事物。」
看見閃爍的光芒下女孩的笑容。
淮止也笑了笑,嗓音溫和的道,「我是不是沒記錯?」
靜了靜。
陸聽酒才笑著點了點頭,「一個字也沒錯。」
她看著手裡璀璨快要熄滅的光芒,喃喃出聲,「你要快樂啊……」
陸聽酒的聲音太小,站在她對面的淮止沒有聽清。
淮止借著煙花,許了一個願。
歲歲平安。
手裡的仙女棒快要燃盡的時候。
陸聽酒突然抬頭,看向了淮止。
驚艷明耀的臉上,嫣然而笑。
「淮止——」
但驀然間。
淮止眼底的笑意凝住。
後來。
南海十七洲,數十萬里無人境內,滿是血色的星光時。
淮止一人,置身其中。
他突然想起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