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夏鈺歸來
四周陷入了一陣死寂。
宗主強撐著發出震耳的咆哮,渾身上下靈氣如烈火滔天,毒塵和黑哲五人心頭不停顫抖,一句話甚至丁點聲音都不敢發出,蘇淮的血脈氣息對他們這些低階修士而言無異於太古淵龍輕輕睜開了一隻豎瞳,光是視線的一絲移動都足以將他們的生機滅殺殆盡。
蘇淮緩緩收起血脈威壓,而後對武仁平靜地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你家劍主,莫要多事。」
武仁愣了愣,本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木訥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則不斷思考劍主大人這是何意,倘若他並非劍主的話,那書院中的那麼多異樣以及他的實力該如何解釋,更不用說這位蘇淮先生還主動指導了自己,這顯然就是劍主行事啊,否則他為何要幫助自己?
黑火宗宗主視線在二人之間徘徊了幾遍,最終還是鎖定在了蘇淮身上,他皺起眉頭,剛剛那一陣心悸彷彿尚未消散,依稀會掀起隱約陣痛,但正是這份痛楚才令他心生疑惑:「這,的確是劍主實力啊。」
他黑灼已在世間存活千年有餘,能從無垢仙尊手下求得一條生路足以見得他實力究竟有多麼強盛,以及對無垢仙尊有多麼了解,而正是這種了解才令黑灼心底生出幾分疑惑來,因為蘇淮剛剛散出的威壓中幾乎不見分毫太上靈法意味,彷彿只是氣息強盛,但要是想同樣造成這種效果,動用一些仙品靈器似乎也能做到。
再加上如果蘇淮真是修士,那自己這黑火宗宗主的身份何其震耳欲聾,將自己擊殺不說大周皇朝的獎勵有多豐厚,光是收穫的名氣怕是就足以流芳百世,甚至足以影響自身在天道中的氣運了吧?
黑灼比誰都清楚,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少殺孽,若是真的有人能將他抹殺,那天生異象都不夠隆重,怕是此人會當場被封為聖人,與人族諸多先賢魂魄輝映。
但這位蘇淮卻沒有。
這件事本身要麼說明他其實也是一尊極強魔修,要麼就是......
「虛張聲勢?」黑灼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並沒有將這句話直接講出口,而是默默仔細觀察。
在認真端詳以後,黑灼逐漸發現了一些不對。
所謂劍主,應當以身為劍,劍斂其身,一舉一動之間都要有劍的凜厲,可是這蘇淮不僅沒有半分劍勢在身,反而還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書生氣息,這顯然與殺伐極重的劍修毫不相干,甚至是截然相反。
黑灼皺了皺眉,又注意到蘇淮身上這身衣服。
樸實無華的布料,沒有半分護體陣法銘刻其上,雖然剛剛烈火與魔氣未能穿透那層屏障,但顯然那身袍子已經有些許焦黑。
這便證實了那確實只是普通的布料。
黑灼對著蘇淮盯了許久,始終難以想出這種莫名的既視感從何而來,直到某一瞬間他才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個凡人先生嗎?
蘇淮注意到了黑灼的視線,他微微側目,黑灼心頭一緊,但還是相當硬氣地並沒有選擇避開目光,蘇淮見狀倒也想到了什麼,卻也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再做什麼,而是轉過頭看向武仁,招了招手道:「走吧。」
「走?」武仁臉色複雜,「可是......」
「莫要多說,」蘇淮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想造成殺孽,更何況——」
他一邊拍了拍身子一邊說道:「夫人現在應該回到家等我了。」
嶺陽郡。
披著斗篷坐在人群中的夏鈺忽然打了個噴嚏,她看向四周,血紅眸子里透著難以形容的慌張:「一定是我夫君,他肯定還活著,就在城中不知何處!」
街道四周人群混亂,剛剛那破海境修士之間戰鬥的餘波幾乎摧毀了整個嶺陽郡城池外圍,周圍儘是傷者,幸而沒有產生死亡,倘若不是秦若閣主等人及時站出來拼盡全力維持防禦,恐怕今夜要死去不少人。
各大門派的弟子們傾巢出動,避免在這種時候人群造成慌亂和不必要的傷亡。
在聽到路旁夏鈺如此一番心意真摯的話以後,一名白袍的女弟子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擦擦眼淚輕聲呢喃道:「可憐有情人,卻偏要遭遇這種天災人禍。」
夏鈺五感與人族根本不是一個水平,自然就將這句話收入耳中,她抿了抿嘴唇,心想自家丈夫該不會真的亡命於這種事里?
究竟是何人在外死斗,竟然造成這種規模的餘波,雖然在她眼中這等威勢和螻蟻並沒有太大差別,但對於凡人而言,這根本就是滅頂之災啊。
「夫君......」夏鈺輕咬下唇,她的妖力已經悄無聲息地蔓延了整座嶺陽郡,卻依舊沒有在這些人族中找到蘇淮。
一道聲音從她身後陰影中傳來:「陛下,已經查明了城外的氣息為何物。」
「什麼?」夏鈺聞言,眼神頓時變得妖異而極具殺意起來,「是太上劍宗的人嗎?」
「是,但也不是,」鍾九嶺的聲音很輕,「我探查到了盪開的氣息,其中一方是黑灼。」
「黑灼?」夏鈺皺了皺眉。
「您也覺得棘手嗎?」
「不,」夏鈺平淡地說,「只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鍾九嶺似乎被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緩過來,聲音也透出了無法掩飾的無奈:「魔修十大宗門之一,黑火宗的宗主,曾屠戮百里只為成魔的那個瘋子。」
夏鈺短暫地沉默,而後問道:「另一方是誰?」
立於彼端妖原皇宮之間的鐘九嶺垂下眼帘,聲音變得輕微,彷彿是害怕驚擾了誰似的:「太上劍主。」
寂靜。
短暫的寂靜。
夏鈺沉默,而後開口說道:「太上劍主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白天在中州她幾乎把整個太上劍宗打了一遍,結果晚上才發現劍主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毫無疑問,」鍾九嶺摸了摸下巴,「定然是追殺黑灼而來。」
「......不對,」夏鈺略微思考之後就將其否定,「劍主的實力與我不相上下,何須追殺此世的任何人?」
「這......」此言一出,鍾九嶺也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太上劍主的實力確實比起自家妖皇只高不低,區區一個黑灼還是恐怕連讓他出全力的資格都沒有,但他確實真切地從那群人身上聽到了一聲劍主。
隔著萬里探查,自然不能用眼,鍾九嶺視物乃是用妖力去窺探,強行拼湊出五感,但剛剛在城外,鍾九嶺卻無論如何都窺探不出那道人影的細緻模樣,甚至連聲音都極其模糊,彷彿整個天地都在庇護他似的。
上次遇見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無垢仙尊嗎,不,自己之所以無法窺見無垢仙尊是因為其實力過於強悍,而不像此人,被天地所眷顧。
他究竟是什麼人?
毫無徵兆地,鍾九嶺打了個冷顫。
「黑灼,對吧?」
就在鍾九嶺尚處于思考之間時,他聽到自家陛下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輕聲說道。
「等等,陛下?」鍾九嶺慌張起來,「您要在人族地域上出手,擊殺人族的敵人?!」
「朕現在懶得管什麼人族不人族,」夏鈺抬起眸子,猩紅血色在其眼底閃爍著流逝,「朕只知道再放任不管下去,朕的夫君也許會出事。」
她說道:「這不就是最需要朕出手的情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