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媳婦
「娘,您下手也太重了,要是把她打破相,那邊不要怎麼辦?我可不想嫁給那個病秧子。」
「嚷嚷什麼?這不沒事嗎?就算真破了相,一會兒紅蓋頭一蓋,誰還看得見?等拜了堂,行過大禮,那邊不要也不行了。」
方茹茹在一陣爭吵聲中逐漸恢復意識,睜開眼來。
轉著眼珠四下瞅了瞅,腦瓜子疼得厲害,耳朵里嗡嗡地響。
因昨晚下班回家淋了雨,回去就發起高燒,胡亂吃了兩粒葯,便迷迷糊糊間倒在了卧室的床上。
按理說她應該躺在軟乎乎的被窩裡才對,可這是哪兒?
泥磚土屋,家徒四壁,而她還被人用繩子捆住,綁在了椅子上!
「娘,姐姐醒了!」一道清脆的話音傳來,立馬有腳步聲靠近。
方茹茹轉頭望去,看見身穿粉衣的少女和一個高高瘦瘦的婦人朝自己走來。
腦海中立刻有記憶浮出,她睜大眼睛,意識到自己似乎是穿越了,而眼前這對母女,分別是她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同父異母的妹妹和繼母!
不會吧,她發個燒把自己給燒死了?
「死丫頭,給我聽好了,老老實實嫁過去,別再耍花樣,不然我就把你賣到鎮上去給那個王老闆當小妾!」錢氏惡狠狠地警告道。
她身旁的方倩倩態度和善些,細聲細氣地勸道:「姐,李家好歹也是咱們村裡日子過得還不錯的人家,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至少不用像在咱家,吃了上頓沒下頓,忍飢挨餓不是?其實這婚事也蠻好的。」
「這麼好,你自己怎麼不去嫁?」方茹茹沙啞著嗓子反問道。
李家看上的原本是方倩倩,但錢氏捨不得讓女兒嫁給個終日躺在床上的病秧子,日後守寡,就跟媒婆商量,把原主推出去頂替。
那邊的新郎官已病了好幾年,急需用紅事沖喜,只要有姑娘願意嫁就行,倒也不在意姐姐還是妹妹,很快便把婚期定下。
「倩倩跟你怎麼一樣?」錢氏叉著腰呵斥,「她是我的寶貝女兒,怎能嫁給李家那個病秧子,葬送一輩子的幸福?」
方茹茹憤怒:「她的幸福是幸福,我的就不是?」
「你又不是我親生的!」錢氏很是理直氣壯,「要怪就怪你爹死得早,又沒留下幾個錢,我只能把你嫁過去換取彩禮,這就是你的命!」
好吧,這又是個惡毒後母的典範。
方茹茹悲憤地罵了句倒霉,掙扎了幾下,想要自救,然而昨晚原主逃婚跑出去,被錢氏抓住打了一頓,還把後腦勺磕傷,又一天一夜未曾進食,現在身體虛弱,根本使不出力來。
這時,外面傳來鑼鼓敲打聲,嗩吶也跟著吹了起來,接親的到了!
「快拿喜帕給她蓋上。」
錢氏忙亂地吩咐著,自己也取來李家定做好的喜服給方茹茹套上。
方茹茹心知自己跑不了,索性不做反抗,認命地任由錢氏母女架上了門口的板車。
「哎喲,得快些了,不可誤了吉時,快走!」媒婆吆喝著。
拉車的是一頭驢,牽驢的則只有李家的小兒子,這就組成所謂的接親隊伍,在村民們異樣的目光中,緩緩地向前路走去。
方茹茹頂著蓋頭,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聽外面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造孽喲,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居然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以後守寡日子可怎麼過?」
「可不是,她那個後娘真不是人,平常苛待她也就罷了,現在又為了幾個錢,把她推入火坑。」
「誰讓李家聘禮給得多呢?那女人口袋填滿了就行,哪兒會管繼女的死活?」
外面太陽很烈,方茹茹縱使蓋了喜帕,還是被曬得頭暈眼花,險些昏過去。
李家就在方家對面,中間僅隔了一條河和幾塊良田,過橋就到,統共用不了不到一炷香時間。
鞭炮齊鳴,方茹茹被扶下了板車,走進李家堂屋。
由於新郎病重,無法下床,便只能由公雞代替拜堂。
方茹茹早前聽說過舊社會時期,常有這種事發生,也不覺稀奇。
拜就拜吧,反正在她這裡不認就是了,等養好身體,攢足銀錢,就離開這裡,一個人去過逍遙日子,誰也攔不住她。
拜堂完畢后,方茹茹又被人牽著,進了新房。
「二嫂,累了這麼久,你先歇歇吧,有什麼需要只管叫我。」這應該就是新郎唯一的妹妹李沅了。
「多謝。」方茹茹點了點頭,在床沿坐下。
待關門聲響起,她才自己掀開蓋頭,四下打量。
房裡的陳設一應都是新的,床帳被褥全是大紅色,牆壁似乎不久前也糊過。
方茹茹轉過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年輕男人。
他雙頰凹陷,眼袋發青,面色和雙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閉眼靜靜地睡著,除了胸口有起伏,跟個死人真沒多大差別。
之前就有村民說,李家二郎整日人事不省,與活死人一般無二,看來是真的。
天黑后,方茹茹沒打擾其他人,自己出門,來到院子里打井水洗了把臉,回到屋裡,將外面並不合身的喜服脫下,倒在床的外側。
山裡的夏天,夜間還是挺涼快的,躺在床上不蓋被子十分舒適,因此方茹茹很快便睡了過去。
但沒睡多久,便被一聲低吼吵醒。
「你是誰?」
方茹茹睜開惺忪的睡眼,對上里側那人布滿驚色的俊臉,淡定道:「我是你媳婦兒。」
「媳,媳婦兒?」李潤睜圓雙目,盯著她看了半晌,猶是不敢置信。
他這病殃殃的身子,根本沒姑娘會願意嫁,哪裡來的媳婦兒?
莫非娘當真為了給他沖喜,張羅了一門婚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方茹茹起來倒了杯水給他。
李潤搖搖頭,愣愣地將她看著,遲遲難以平復激蕩的心情。
方茹茹又問:「一直這樣動不動就昏睡么?」
「從一年前開始的。」李潤老實答完,偷偷瞄了她一眼,心突突地跳。
他媳婦兒好漂亮,好不真實。
「你,你還是走吧。」
「什麼?」方茹茹訝然,這小子莫非嫌棄她不成?
李潤撇開視線,低著頭說:「我是個病入膏肓之人,也不知還有幾天可活,不能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