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念書
起晚了非但要挨批,連飯也沒得吃,可問題是這時間頂多也就七點半,不算太晚啊!現代的上班族們大多不都這個時候起床嗎?而且這才頭一天,一來就罰得這麼重,跟錢氏一樣狠。
方茹茹算是初初領略到了這位婆婆的厲害。
張氏收拾完回來,瞥了她一眼,徑直到桌邊去坐了,李沅熬好湯藥進來,感覺氣氛不太對,便一言不發地把粥盛好,又夾了些清淡的菜,準備一起給李潤送去。
「讓你嫂子去。」張氏冷冰冰地開口,「你坐下吃飯。」
李沅笑道:「娘,二嫂頭一天到咱家,不懂規矩,饒了她這次吧,讓她先吃,我給二哥送飯。」
張氏拍下筷子,強硬道:「不行!頭一天就敢偷懶,不給她點教訓,往後她還敢!」
「可是……」
「算了,我去吧。」
方茹茹連忙接過李沅手裡的飯菜和湯藥,轉身出了堂屋,她知道李沅是一片好心,但她越是為她說話,張氏就越是不悅,最後只怕連午飯也不給她吃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忍忍吧。
卧房內,李潤正靠在床頭看書,精神頭看起來很是不錯。
「一早就看書啊?」方茹茹將葯放在桌面,湊過去瞅了一眼。
「這書很久沒翻開了,趁有精力便看看。」李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方茹茹去廚房打了熱水來,擰好臉巾遞給他,笑道:「聽說你寫得一手好字,以前縣上的那些有名的書法家都誇你呢,等你病好些了,我可要見識見識。」
李潤合上書本,莞爾道:「不過是大家看得起罷了,我的字哪裡能跟那些書法大家相比?」
等他洗漱完,方茹茹便要給他喂葯。
他臉頰一紅,忙自己接過碗,「我自己來,有勞娘子照顧了。」
娘子?方茹茹很不習慣這個稱呼,但以他們兩個現如今的關係,他這麼叫也沒錯,她只好勉強認下。
喝完了葯,李潤就著這個碗,只倒了三分一碗的肉粥喝下,而後說:「剩下的我吃不完,若不嫌棄,你便幫我吃了吧。」
堂屋那邊的對話他這裡聽得到一些,張氏罰方茹茹不準吃飯的事,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你真吃不完?」這飯量也未免太小了,兔子也不只吃這麼些啊,方茹茹表示懷疑。
李潤解釋道:「從病後,我便胃口不好,今日算吃得多了。」
確實,他要能多進食,也不至於病重至此。
方茹茹嘆了口氣,把剩下的粥喝完。
儘管這點量並不夠她填飽肚子,但好歹不至於餓得發慌了,身上也多了些力氣。
吃完早飯不久,張氏要帶李沅下地,走之前來看了李潤一眼,又把方茹茹叫過去,叮囑道:「你在家除了做午飯之外,什麼也不必管,只要照顧好二郎就成。」
「知道了。」方茹茹點頭應下,目送她們離開。
幾個村民從院子外面路過,特意伸長脖子往裡瞅,低聲議論道:「多俊的姑娘,嫁給個病鬼,可惜嘍!」
「沖喜,沖喜,我看啊,越沖越壞,方家的大姑娘小時候剋死娘,前兩年又剋死爹,本身就是個災星,她不來李二郎還能多活兩天,她來了,死得更快嘞!」
方茹茹搖搖頭,她不跟這種愚民計較。
「二嫂,」李濟從自己房裡鑽出來,遞上一個饅頭,「我留了個饅頭給你,快吃了墊墊吧。」
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十一歲,尚未長起來,比方茹茹矮了一個頭不止,身子也瘦瘦小小的,臉被太陽曬得有點黑,兩隻眼睛很大,且明亮而有神,一看就是常年要跟著幹活的。
這個家原本算是村裡的富戶,是從李潤得病後,看大夫吃藥用光了家裡的錢,才一下子窮下去的,像李濟這個年紀,若非家逢變故,可以無憂無慮地去城裡上私塾了。
「我吃過了,不餓,你吃吧。」方茹茹實在不好意思拿一個孩子省出來的口糧。
李濟撓撓頭,困惑道:「吃過了?娘不是沒讓你上桌嗎?」
「你今天怎麼沒出去?」
「娘讓我去割好以後三天的豬草,回來還要剁碎,所以沒讓我去地里。」
李濟如實作答,絲毫沒意識到話題已被方茹茹岔開。
「那我跟你一起去,多個人多份力氣,活兒也能早點做完。」
說罷,方茹茹就回房,準備跟李潤說一聲,可李潤早已精神不濟,靠著床頭睡了過去。
方茹茹遂扶著他躺下,蓋好被子關門出去。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時不時會有各種各樣的目光投來,並或高或低的議論聲鑽入耳朵,方茹茹沒有搭理,也並不在意,只往前走就是。
經過一戶郭姓人家門口時,兩人被一個身材高壯,十五六歲的少年攔住。
他搓著下巴,賊溜溜的目光在方茹茹和李濟身上來回打轉,一臉壞笑道:「喲,李濟,這麼快就跟你的新嫂子出雙入對了?是不是盼著你二哥早點兒死,好收繼她做老婆?」
在這一帶,丈夫過世,轉而改嫁給小叔子的女子倒也確實有,但很少。
李濟懵了一下,他年紀小,對世俗之事不敏感,只在這句話里捕捉到幾個字眼——「二哥早點兒死」,立馬勃然大怒。
「郭二狗,你敢咒我二哥,我饒不了你!」嘴裡罵著,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用力一推對方。
結果對方紋絲未動,自己卻反彈出幾步,差點跌倒。
郭二狗年紀比他大,身材是他的三個壯,就他這個小身板當然不是對手。
「敢跟我動手?」郭二狗輕蔑地哼了哼,一把將他提溜起來,扔在地上。
「哈哈哈,瞅你那慫樣兒!」
方茹茹大驚,忙上前去將李濟扶起來,「怎麼樣?」
李濟磕破了下巴,嘴裡出血,疼得整個身子都在打顫,仍倔強地搖頭說:「沒事。」
跟著還要去拚命。
方茹茹攔住他,轉身對郭二狗道:「聽說你之前也念過幾年書,算得上是個讀書人,怎麼說出來的話卻如此污穢不堪?還慣會以大欺小,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