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兄長
顧玙重回「半日閑」在臨花巷裡引起了轟動。
門可羅雀的小雜貨鋪忽然熱鬧起來。
顧瑂特意搬出了個藤椅坐在鋪子角落裡,手邊放了捧葵花子,看哥哥巧舌如簧應付買胭脂的小媳婦。
「這顏色是上個月自海上來的,放在我這裡一個月,一直無人問津,」顧玙屈指將櫃檯上一排白瓷盒中的一個推出來,「不過,我想請王娘子試一試。」
少婦眼中儘是疑惑:「無人問津我為何要試它?」
顧玙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又將它推了推:「王娘子就當是做件好事,滿足我的好奇。」
少婦抿嘴一笑,指尖蘸了一點抹在唇上。這位婦人膚色干黃,這過分鮮麗的「海外來客」在一般人臉上十分突兀,到了她唇上倒有幾分不同常人的神秘嫵媚,格外引人注目。
「櫻桃新薦小梅紅,」顧玙與顧瑂一般無二的柔潤眼睛毫不掩飾滿是欣賞,看得對面年輕少婦含羞垂眸,腮上緋紅倒比胭脂還要艷麗,「果然我眼光不錯。」
顧玙收回目光,彎眼笑道:「這盒胭脂無人問津是因為格外鮮麗,別人塗上都太過顯眼,甚至滑稽。而王娘子塗上正相得益彰,這就是物各有其主,自有因緣。其實賣得好的這幾盒,」顧玙點了面前幾個瓷盒,「娘子塗上也好看,但是只有娘子塗上才美的,豈不是獨有風致?娘子覺得呢?」
一番話說得少婦心花怒放,當即付了銀子。
顧瑂在一旁磕著葵花子,忍不住笑出聲,心道哥哥哄人是真有一套。
那婦人聽見笑聲不解地看向她。
顧瑂連忙掩飾地咳了兩聲:「沒事,嗆到了,咳咳咳……」
顧玙當然知道顧瑂什麼脾性,冷笑道:「那就少吃點。」
顧瑂對哥哥還是有幾分敬畏之心,不敢再說話。
那位王娘子倒像發現了什麼,兩步湊到顧瑂跟前,一雙大眼睛眨巴著盯著顧瑂看,看得顧瑂直發毛。
只聽她問:「令妹口脂的顏色妙不可言,這是哪一個?」
顧玙沒料到這一問,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這我倒不知道。恐怕又是她自己瞎琢磨的,你問問她吧。」
「左數第三個,」顧瑂笑著揶揄,「女人脂粉,顧掌柜還是不熟練啊。這一盒確實是我自己琢磨的,去年孟冬時節做出來,名叫『江楓』。」
「那時我又不在。」顧玙不滿地小聲嘟囔。
不滿歸不滿,他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手中的「江楓」,實事求是稱讚道:「確實是好手藝。主要是起了個好名字:似燒非因火,如花不待春。很好。」
聽了這話,顧瑂忽然有些愣怔。她想起多年前的一個下午來。
那是一個秋日,連綿秋雨阻了山神廟外的演出。
陳叔已經回去,她撐著傘,站在廟門口,等著不知會不會來的宋楫。
自從她開始演出不能再去銀杏樹下,兩人的秘密約會就變成了每次演出時宋楫來找她。
只要有演出,她就會在窗下隱蔽處掛一個手掌大小的布荷包,裡面塞著寫了地點的紙條。她從不知道宋楫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並得到信息,但他沒有一次缺席。
今天他還來嗎?任誰看了今天的天氣也知道演不成了,宋楫還會願意冒險嗎?
顧瑂忐忑。
她知道,他每次出來都不容易。她有時會看到他手臂上被抽打出紅痕。他不肯多說,她也不細問,能做的只有悄悄塞給他一小罐傷葯。
聽著陰雨輕微纏綿的聲音,不知思緒跑到哪裡的時候,宋楫一身黑衣冒著雨跑了過來。她知道自己已經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們坐在山神像前,依偎著聊天。從天氣說到曲子,又說到廟裡的擺設,天南海北都是些沒用的廢話。漸漸,兩個人身上都冰涼涼滿是寒氣,可誰也不覺得冷。
就這樣,直到一點橘色自遠處陰沉的天光中探出頭來,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刻。他們毫無意義地消磨了一整個下午。可在她的記憶里,再沒有比這更快活的時候。
話已經說累了,她靠在他肩上,冰涼的髮絲貼著他的脖頸。
他注意到她頸上掛了一個項墜。粗銀中間鑲嵌著鵝卵大小的橢圓形紅色寶石。寶石很獨特,比瑪瑙透亮,比水晶溫潤,紅得醇厚不輕佻,嬌艷中含著恰到好處的端莊。他被這顏色深深吸引了,問這是哪裡買的。
顧瑂摸了摸項墜,答道:「我從小就有。當年我娘在集市上遇見一位中年婦人。那婦人氣質高雅,我娘不自覺多看了她幾眼,婦人就與她攀談起來。她自稱宮中人,年老還家就將在宮中攢下的一些好東西拿出來賣,維持生計。我娘在金銀珠翠間一眼看中了這塊石頭,想要買下。婦人說這石頭不是什麼名貴物,不值錢,既然與娘親有緣,不如直接送給她。我娘覺得這是難得的緣分和福氣,找匠人給我做了這個墜子。」
他撥弄一下她的項墜,笑盈盈的樣子落在她眼裡都是甜蜜。
他輕聲說:「真好看。似燒非因火,如花不待春。」語氣並不像在說一個項墜。
後來這墜子她多年沒再帶過,竟一時想不起現在哪裡。
顧瑂翹著的小腿被踢了一腳。她抬頭,顧玙正站在她面前,王娘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顧玙板著臉訓她:「怎麼坐著?」
顧瑂乖乖把腿放下,整了整裙子:「走神了,沒注意。」
顧玙橫了她一眼:「讓你過來幫我賣胭脂,你不說話就算了,還坐在這裡看熱鬧。把地上收拾乾淨,煮茶去。」
顧瑂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朝他做了個鬼臉:「不如不回來,回來就使喚我。」
「你以為我想回來?」顧玙回擊道。
「我以為,」顧瑂拖長聲音,「你是不想一個人回來。」她故意重重咬了「一個人」三字。她最知道怎麼惹他生氣。
顧玙一聽果然立刻炸了毛:「半年沒見,你怎麼話這麼多?」
顧瑂乘勝追擊,笑吟吟揶揄道:「在這裡舌燦蓮花,偏偏說不動心上人歸家,實在失敗至極。你們分別多年,你主動寫過一封信嗎?這麼薄情寡義,嫂嫂回來也沒趣。」
「你懂什麼?夫婦一體,貴在兩心相知。她知我意,我感她情,縱千里亦咫尺,又何必用什麼鴻雁傳書之類的俗套,」顧玙心虛嘴硬,少不得為自己辯解幾句,「更何況,這次她的信剛到,我便趕赴深山,還不算有情有義嗎?」
「信上若沒說那山中出沒的白毛靈獸古怪,要不是我死命趕你,你會放下生意千里迢迢去見她一面?」顧瑂纖長的指頭直要點到他鼻子上,「負心至此,我若是她,早就休了你。」
顧玙嫌棄地拍掉她的手:「去去,她休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還能便宜了你不成?」
顧瑂抿嘴一笑,煞有介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顧掌柜,你若不是我的親哥哥,我怎麼甘心把你讓給別人?」
「你就胡說吧,」顧玙被她逗笑了,「你要喜歡我這樣的,怎麼會看上宋楫!」
顧瑂面色一肅,朝他齜牙:「以後少提他,我正要忘了他。」
顧玙聞言立刻來了興趣:「你要怎麼忘?」
顧瑂被噎了一下,自暴自棄道:「不知道。我準備寫個條幅掛在鏡台上:再想他是王八。」
「呵呵,」顧玙冷笑,「每天梳妝的時候看一遍?你這是生怕忘得早了。」
在顧瑂起腳踹他之前,顧玙機智地閃到一旁:「客人來了成何體統?我可是你兄長。」
「你哪有一點兄長的樣子?」顧瑂白了他一眼,默念大人不記小人過,收拾了桌邊的葵花子,提著壺到後面煮茶去了。
兄妹倆相依為命的日子從來雞飛狗跳。
在顧玙面前,一貫清冷沉穩的顧瑂彷彿換了一個人:撒嬌耍賴、伶牙俐齒、蠻不講理……任誰見了都要驚掉下巴。
人總是這樣,最「惡劣」的一面往往會留給最親近的人,因為篤定就是天塌了砸下來他也會和自己埋在一處。這種「得寸進尺」的心態算不上光彩,卻是顧玙樂於在顧瑂身上看到的。
人啊,有所倚,才有無法無天的特權。
多年來,他最怕妹妹覺得沒了父母就失了依靠。他要做她的靠山,即使不能處處護她,至少在他面前,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快活。
夜幕降臨,半日閑的門板降下。顧瑂收好貨架上的貨物,看到顧玙還在櫃檯邊就著燈光核對密密麻麻的賬本。
「這東西從來看得我眼花,我是算不明白了。」顧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走了半年有餘,這本子上全是東拼西湊的糊塗賬。我不問你就算了,你還主動討罵。」顧玙慢悠悠道,語氣中倒也沒有多生氣,想是早就預料到了。
「我可沒有偷懶!」顧瑂不平道,「開始的時候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一時有老主顧賒賬,一時又有人來還過去的賬。今天的帳明天消,明天的帳又平不了,一來二去全是意外,怎麼不亂?」
顧玙揚起筆桿回手給了她一下:「強詞奪理。下次記不清就雇個人,自家生意這樣亂寫是在敷衍誰?」
顧瑂自知理虧不敢再嗆聲,含糊答應了一聲,趁哥哥復又低頭看賬本,躡手躡腳溜到一邊去了。
顧玙將這些帳粗略算完,舒了口氣。顧瑂雖然不會記賬,好在腦子清楚又趕上店鋪冷清、交易稀少,整體也沒什麼太大疏漏。
收了賬本和筆墨,顧玙抬頭看到顧瑂正坐在鋪子的另一邊煮著一鍋桂圓銀耳湯,砂鍋里咕嚕嚕冒著冰糖的焦香,見他看過來,顧瑂裝作委屈別開了目光。
顧玙知道她這是賠罪的意思,不由笑了:「不錯,人貴知恥,這就還有救。」顧瑂小聲啐他,顧玙也不計較,坐到她對面盛了一碗甜湯,慢慢喝著。
顧玙的目光越過碗邊看到顧瑂雙手捧著碗發獃,咳嗽了一聲:「想什麼呢?」
顧瑂回過神嘬了一口湯:「沒想什麼。」
「你要是在想那個負心人,我就斷你的糧,把你的蜜糖、酥餅、葵花籽全都送人。」顧玙威脅道。
顧瑂罕見地沒有頂撞回去,半晌,小心翼翼道:「哥,我給你闖禍了。」
顧玙眉一揚,很是意外:「你能闖什麼禍?」
顧瑂雖在他面前頑劣,但行事還是乖巧的,甚至有時他都覺得太謹慎了。這樣的性子,還會闖禍?
顧瑂沒有回答,放下碗起身回房,不一會兒,取來了那張泛黃的葯紙放在桌上。
「你不在的日子出了一件大事……可能我後面要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信,但都是我親眼所見,都是真的。哥,我又見到了爹爹送給娘親的那枚珠花……」
等顧瑂從穆擇案,斷斷續續講到她為了脫身答應查孫憐憐之死,小爐中的火早已熄了,粘稠的湯汁從透明變得乳黃,凝在鍋底像一個厚厚的盔。
顧瑂的聲音已經喑啞,有氣無力:「我實在好奇,想碰碰運氣……可沒想到楚四姐如此機敏,還……帶回了這個麻煩。哥,對不起,我……我錯了。」
顧玙沉默著,不穩的呼吸彰示了他剋制的憤怒:「你確實太莽撞了,什麼都不清楚就私自去青樓找一個殺人犯,我以為你已經長大了,不是沒腦子的人。」
顧瑂乖乖挨訓,一聲不敢吭。
顧玙聲音軟下來,嘴唇都在發顫:「那天半日閑門口,我若真的等不到你了,你讓我怎麼辦?」
顧瑂心頭一震。
當年他們從卧龍寺逃出來,在漆黑崎嶇的山路上狼狽奔逃。她從小嬌生慣養又剛剛失去了父母,心理的恐懼怨氣,身體的疲憊幾乎讓她瘋狂。她每天除了哭鬧就是發脾氣,他一路帶著這個拖油瓶,沒有埋怨一句。但是在她用一張廢紙換了酒館小二一張區區十兩的銀票時,顧玙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這是顧玙唯一一次對她動手,甚至是唯一一次真的對她生氣。
顧瑂還記得,那時十二歲的自己咬牙忍淚倔強地仰著頭不肯認錯,說那小二明明是壞人,他對我們這麼好,定是欺我們無依無靠,想要趁我們不備騙取錢財。
顧玙盯著她看了很久,緩緩吐出一句話:「顧瑂,你記住,從今往後,只有別人騙你,不許你騙別人。」
「那惡人欺負我,我就要逆來順受?由著他們騙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竟會說出這樣的鬼道理。
顧玙面對她的質問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還沒死。」
顧瑂聽得一愣。在反應過來這四個字的重量之後,她再也控制不住,淚如決堤般湧出,抱住顧玙嚎啕大哭——自父母死後,這是她第一次流眼淚。
自那之後,顧瑂終於意識到她的身邊只有顧玙了——那個為了她能無憂無慮、善良清白地生活,願意犧牲自己、付出所有隻手擎天擋住所有惡意與混濁的顧玙。
現在,顧瑂無比愧疚。不僅是因為她的冒失自找麻煩,更是因為她在決定隻身犯險的時候竟沒有一刻想到她的哥哥。
她忘記了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
顧瑂撲上去抱住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會了,哥,再也不會了,我錯了。」
顧玙不知她想了這麼多,對她這突如其來的「兄妹情深」莫名其妙,只當她真心悔過,嘆了口氣推開她,也不忍再說重話:「行了,這也不算什麼,給楚卿卿幫個忙,橫豎不會比你為那個男人要死要活讓我頭疼了。」他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別愁眉苦臉了,醜死了。」
他見顧瑂還垂著頭,不免繼續安慰道:「我若在這裡,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比你高明的做法了,既已如此,查就是了。好了,別想了,我回來就沒事了。」
顧瑂點點頭,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嫂嫂要是不願意回來,你就陪她待到入冬嗎?」
顧玙頓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寂靜的街巷,似乎看向了更遠的崇山峻岭間:「我根本沒有見到她。」
顧瑂很驚訝:「為什麼?」
顧玙伸了個懶腰,這一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他有些疲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這個故事太長了,此時已晚了,下次再講給你吧。」
顧瑂跟著打了個哈欠,起身收拾鍋和碗:「那我就先去睡了。」
「等會,我還有話問你。」顧玙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帖子,鮮紅得刺眼。
顧瑂看到頓覺頭皮發麻,手一抖,差點摔了碗。
這是唐楷留下的婚帖,松煙墨寫的那封。那天她隨手扔在櫃檯,想著閑下來處理掉,結果當晚就發生了穆擇的案子。隨後各種事情接踵而至,她忘得乾乾淨淨。
「說說吧,怎麼回事,」顧玙似笑非笑看著她,「我倒沒發現,你有這樣的能耐。」他看著手中的婚帖:「唐楷,是去年秋天你救回來的那個讀書人吧。」
「是……他今年春闈得中,做了京衙刑曹。」顧瑂低聲道。明明她和唐楷清清白白,卻還是有種奇異的,私情被抓到的羞恥感。
「哦,很有才能啊,」顧玙點點頭,屈指敲了敲,「這是什麼意思呢?他要娶你?」從語氣聽不出顧玙的態度,他只是溫和地陳述了一個事實。這倒讓顧瑂更加緊張起來。
「他少年人一時興起,未見過別的什麼人,便認定了我是最好的,一定要娶我。等他鬧過這一陣就算了。」顧瑂輕描淡寫道。
她能想象這話要讓唐楷聽見,他該多麼火冒三丈,如何死拉著她再陳其情。可是,無論唐楷多麼赤誠、多麼熱烈,她都無法樂觀。大概因她是經歷過這種痴情的。那種不可阻擋的激情和佔有慾、人定勝天的昂揚勇氣,她只比他更多。所以,她更知道這些都將走向必然的消逝,留下一地雞毛。那時又當情何以堪……
「那你什麼意思?」顧玙問她,依舊溫柔平淡的語調。
「我?我拒絕了他。你手上這封已經不是第一封了。其他我都燒了,這封我忘了。」顧瑂答道。
顧玙搖搖頭,笑道:「我問的是你心裡怎麼想?」
「我……」顧瑂心頭湧上很多情愫,一時不知怎樣開口。
「你喜不喜歡他?」顧玙直接道。
顧瑂想了想,坦白道:「他是很好的人,但還沒好到我可以改變自己的決定。」
「你才二十二歲,哪裡就能決定什麼,路還長呢。」顧玙笑笑,不以為然。
「怎麼不行?我啊,從今往後,決定做一個聽話不惹事,不讓你傷心的好妹妹。」顧瑂不願再談,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開始耍賴。
「那我太謝謝你了。」顧玙翻了個白眼,道。
「所以,我在你身邊多好,不要想著把我嫁出去了。」顧瑂笑嘻嘻道。
顧玙立馬臉色一變:「那不行,留你在家什麼都不會,太浪費糧食。」
顧瑂一臉被侮辱的震驚,正要鬧脾氣,顧玙將那張紅帖放回她的手上,溫柔笑道:「你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都支持。只是,人生不滿百,別留遺憾,尤其不要作繭自縛。」
顧瑂看著手中耀目的紅色,思緒紛亂。
「好了,睡覺了!」顧玙伸著懶腰站起身:「把這些東西都收好,順便再點一下明天的貨。」
「哎!憑什麼是我一個人做!」
「你既要繼續浪費我的大米,還不多做點事?唉,看到這玩意我還挺高興,以為能把你打發出去了。」
「哪有你這種哥哥!」
月明星稀,燈火半明,半日閑又擁有了一個晴朗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