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局
唐楷從來沒有這樣焦急地奔向京衙過,即使點卯瀕臨遲到的時刻。
他要去見顧瑂,空白的腦子已經顧不上什麼「手段」,幾乎在以一種神擋殺神的氣勢闖進了西獄女監。
顧瑂形容憔悴,從來一絲不苟的頭髮如蓬亂的稻草,但她精神很好,自落魄中透出某種不常見的神采奕奕,將平素遺世獨立的清冷變成了某種翠竹般的傲然。
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只有一瞬,然後給了他一個從容又溫柔的微笑。
「開門。」唐楷吩咐。沒有人會在這樣的語氣里違拗他。
她看著他走過來將枯草踏得作響,還是那樣笑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像是風拂過湖面自然會漾起漣漪一樣。她只好這樣笑著,道:「你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半跪下來,一言不發把她擁進了懷裡。他抱得很緊,火熱的身體幾乎剎那就暖了她。她愣了一下,伸出手——連她自己都以為是要推開他,但她回抱住了他,伸開的指尖,如一片葉落上他的脊背。
這是一個全然被情感和衝動支配的擁抱,此前從未發生在這兩個聰明人之間。
她的回應讓他受寵若驚,不由將手臂收得更緊。
少年背上肌肉富有彈性的收縮正合上他頸側脈搏的跳動——這具身體里蓬勃的生命力量躍動到她的指尖鼻尖,迫使她的心也跳得快了些,與胸口他的心跳契合成一個頻率。他身上有衣料的熏香味,是很普通的沉香,還有一點汗水的咸濕。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寒冷的雨夜擁住一床鬆軟溫暖的棉被,讓她想蜷縮進去,一夢黑甜。
可,還是她先鬆開了他,她的理智強行將她從某種被自己唾棄的貪婪中抽離出來。
「你怎麼來了?他們准許你見我?」她側過頭問。
這話重新勾起了唐楷壓住的怒火:「一個認罪的囚犯,大概還是個死刑犯,他們為什麼要阻攔我送溫暖?」
顧瑂看他氣鼓鼓的樣子,反而笑了:「生氣了?」
「當然氣!」唐楷委屈:「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倚翠樓你不說,現在連罪都認了,我下次再見你是不是就在刑場上了?為了躲我,你也不必這麼拚命。」
「我沒想躲你,更不想賠上性命,我是想保命。」顧瑂不疾不徐,安慰他道。
「怎麼保命?」唐楷道。其實在來之前他就有預感,顧瑂的招認絕不是這麼簡單。現在見到她,發現她沒有被用刑的痕迹。
不是屈打成招,他的心已放下了大半。
沒有被逼迫,那就是她主動的——無論如何,掌握主動權總是好事。
「我在這裡已經十餘天了,他們不審我不問我,你說,他們是在做什麼?」顧瑂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他道。
「拖。」唐楷不假思索:「上公堂審你,審不出結果就要放了你,以現在的事實,他們必然要放了你們兄妹,但是他們不想。」
顧瑂點點頭:「他們為什麼偏要留下我們兄妹?」
「有人知道你們不是兇手,但你們又是難得的替罪羊,隨便放了捨不得;有人真心認定這件事就是你們做的,只是還沒有證據。」唐楷分析道。
「總之,現在束手無策的京衙傾向於用我們結案。可是,那他們為什麼不用一些手段」顧瑂道,「按理說,處理我們兄妹這樣的無名小卒不比碾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他們忌憚什麼呢?」她看向唐楷:「最開始時我想,會是因為你嗎?」
唐楷想到自己被雷大力堵到家門口,那壯漢滿臉擔心轉達司理的話,讓他「好好休養,不必擔心京衙事物,刑獄全由許侍郎做主」。雷大力還真情實感地問唐楷到底身體如何,什麼病需要休養?唐楷無奈答他:「大概是心疾。」把一根筋的下屬嚇得立刻要給他請大夫。
唐楷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顧瑂也笑了:「是啊,我想,你這麼厲害,卻對我不聞不問,面也不露,可見花言巧語全是假話。」唐楷總覺得自己聽出了一點埋怨。他罕見地沒辯駁,在心裡偷笑。
「後來雷大力告訴我,司理讓你休了病假,」她調侃他,「還以為你少年得志躍龍門、騰九霄,原來也是人家手中的鳥雀。」唐楷無奈一笑,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我不就是沒有想辦法來看你,至於這樣挖苦我嗎?」
顧瑂一愣:「我沒有……」
唐楷把話題拽回來:「你覺得,他們顧忌什麼?」
「民意。」顧瑂答道。
「多虧你之前為了找出兇手遍查京城,京中大街小巷,或多或少都有對這案子的談論。如果京衙說,是我們這樣一對勢單力薄的兄妹搞出這樣一場大案,一定會有質疑之聲。聲音夠大,或許會傳到國主耳中,那時,他們要面對遠超現在的壓力。」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鐵證,讓他們不會被懷疑,或者懷疑也無法推翻。」唐楷補充道。
「沒錯,他們在等,或者說在製造這樣的東西。我當然不能讓他們等到,所以我認罪了。」顧瑂的語氣輕快起來:「拿到了我的口供,他們便沒有理由拖下去,必須要上公堂。到了公堂上,就有了搏命的機會。」
「你想翻供。」唐楷隱隱嗅到了她的想法。
「總比坐以待斃好得多。」顧瑂輕笑道。她不厲害,也沒什麼野心,但從來不是被隨便拿捏的人。
「如果他們鐵了心要拖下去,封鎖消息、置之不理呢?」唐楷摩想她的計劃,不由替她尋找漏洞。
「現在你來了,怎麼會有這種問題?」顧瑂一雙美目含笑看著他。唐楷也是一笑,暗道自己關心則亂,玩笑道:「好啊,連我都算進來了。」
顧瑂搖頭:「那倒不是。我想,悠悠眾口,只要發生了,就不會密不透風。有人拖得起也有人拖不起,急著破案的大有人在。比如,劉司理不就急不可耐告訴了你?」
唐楷點點頭:「很是有理。我還有點好奇,你怎樣招認的?」
「我說,父親是受到排擠被陷害歸鄉,此後心結難解,鬱鬱而終。兄妹倆一心想要名聞天下,重振顧家,於是私下裡做了有我們家徽的珠花,行俠仗義。我們打聽到穆擇行事跋扈欺負百姓、劉司理錯判冤案,便雇傭了窮凶極惡之徒殺了穆擇,又刺殺司理未遂。現在那兇徒自盡,妹妹在獄中堅持不住,於是招認了。」顧瑂說著,自己都笑了。這故事假的多真的少,融合了她從霜雲那兒看的不少話本,甚至連梁簡的故事都被她塞了一點進去。
唐楷點評道:「十分離譜。他們信了才有鬼。」
顧瑂想得通透,淡淡道:「我說與我無關,他們也不相信。信與不信,都在想與不想。對於想相信的人,『真相』就是一個自圓其說的故事。」
「那你哥哥會同意嗎?」唐楷疑問道。
提起哥哥,顧瑂難得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我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一直沒有消息。」她期待地看向唐楷:「如果你能見到他,告訴他我是主動認罪的,他會明白。」
「好。」唐楷應道,對於如何幫她,心中已有了打算。但他沒急著走,反而坐到了她身邊。
「我見到了霜雲。」唐楷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嗯。」顧瑂應了一聲,等著他的下文。
「她說,你不肯告訴我倚翠樓的事,拚命推開我,因為你在乎我、想保護我。是真的嗎?」他盯著她的雙眼,直白問道。
顧瑂愣了一下,面色發紅,避開他的目光,垂首道:「別理她,都是胡說。」
「哦,」唐楷並沒有表現出失望,「那是為什麼呢?」
「我以為觀音廟裡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顧瑂輕聲道,「我是想保護自己。」
「那為什麼不讓我保護你?」唐楷問。
顧瑂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怕傷怕痛怕失去,為自己造了一堵牆,那為什麼不讓我做這堵牆?讓我安慰你,不讓你痛也不讓你失去……」唐楷繼續道。
「憑什麼?」顧瑂淡淡道。
唐楷瞭然一笑:「我知道,你聽過太多沒兌現的承諾,或許還覺得我太浮躁,你不信我……」
「我是說,我憑什麼。憑什麼用我的痛苦束縛別人,我憑什麼值得這樣的承諾。」顧瑂低下頭,輕輕道。
唐楷沒有立刻回答,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顧瑂嚇了一跳,想要掙開,卻還是被他攥住了。他說:「那你回答我,剛才你抱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顧瑂心猛然跳了起來,有些慌張:「你……為什麼問這個……」
他沒有在意她的答案,繼續道:「現在我牽著你的手又是什麼感覺?」
顧瑂的注意力不由放到被握著的手上,滾燙的,堅定的,像捧著熏爐,握著陽光……
「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的,」唐楷笑著側頭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因為我也一樣。」
「這就是憑什麼。憑兩情相悅,憑情不自禁。」
嘴裡說的、腦子想的、不甘的、固執的、人云的、自省的、為什麼、怎麼做、過去、將來……在兩顆心交換心跳的時刻全是浮雲,就是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知道:我能給,你值得。
顧瑂獃獃看著他,似乎被這句話打蒙了。唐楷也不急,就那樣看著她,直到她回過神來,垂下頭抽回了手,迴避道:「再說吧,我連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何必說那麼遠……」聲氣都弱了幾分。
唐楷站起身撣撣身上的稻草:「放心,我還在京衙就沒有草菅人命的道理,何況是為你。」他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過頭對還在出神的顧瑂道:「瑂姐,情之為物,發於心從於心,本來無關頭腦,所以無妨交給感受,少思少想,這叫術業有專攻。」
近來京中,穆擇案的真兇已在獄中的消息不脛而走。傳言說主謀是一對開雜貨鋪的兄妹,妹妹已經認罪,但不知為何京衙始終不肯審問,也未曾上報。一時間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諸多猜測甚囂塵上。有人說這兄妹另有來歷,背景深厚;有人說京衙偽造供狀,兄妹已經死了;也有人說這是別有用心者造謠,根本沒有這樣一對兄妹……無數探究的目光投向了京衙,等著他們最後的回答。
許嘉恆發覺事態有些失控。京衙的「拖」字訣便是他提出的。
他是真心認為顧氏兄妹有問題的那部分人。在他眼中,顧瑂這樣一個普通女人,身世成謎,來歷不明,牽涉如此多的重案,更為可怕的是,從來立身秉正的小唐楷竟然為她「徇私枉法」,可見,這人絕非善類,能抓住便不能輕易放過。但是,他知道自己嚴刑逼供那一套對兄妹沒用,上了公堂也得不到想要的真相,索性先拖再查。
顧瑂的口供不詳不實,在許嘉恆看來如同笑話,而她的目的,他了如指掌。他立刻壓下了結案的聲音,對供狀只作不見。
可衙中大部分人都迫不及待想跳進她的圈套:吏人們等著擺脫兩月來疲於奔命的重負;官員們等著藉此獲得嘉獎;還有人就是想要除掉顧瑂,比如司理劉秉禮。
劉司理被那半臉刀疤的大漢嚇得不輕,夜不能寐,閉上眼就是惡鬼一樣的面容,好像中了邪。自從得知那兇犯身上藏著寫有顧瑂名字的紙條后,他一心認定顧瑂有巫術,必當除之後快,已經催促了許嘉恆幾次。許嘉恆沒想到平素那般恬淡的人,受了刺激也是這樣不清醒,實在讓他無可奈何。
不過,他最懷疑的還是唐楷。唐楷氣勢洶洶來獄中見顧瑂的事,他當然得到了消息。只不過唐楷逗留不久,消息送到他那裡時唐楷已經走了,錯過了監視二人的好機會。之後,他派人秘密跟蹤唐楷,發現唐楷自獄中歸來后便乖巧稱病,不問一點公事,彷彿要把假休個夠本。甚至,他「改邪歸正」,與劉司理的侄女慕蘭過從甚密——這期間,除了劉慕蘭,他沒見過一個外人。這轉變讓許嘉恆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他見了劉娘子心猿意馬,將那顧瑂置之腦後了?
但無論如何,京中的議論遲早會驚動大理寺、御史台乃至國主,他必須給個交代。就在他默許京衙發布消息,開公堂審理「顧氏兄妹刺殺穆擇、劉秉禮」一案時,更加失控的事發生了——兇手出現了!
十月二十二日深夜,有人闖入七里坊錢御史家中,意圖刺殺,恰巧一妙齡侍女經過,驚叫出聲嚇走了兇手。那兇手身手矯健,來去無影,且在錢御史的床上留下了一枚金色珠花……
「紅艷凝香,以海棠花七熏茶葉,花香撲鼻又不失茶之清逸,一如絕代佳人。」慕蘭端著小茶盞,輕嗅茶香,娓娓道來。劉家是名門望族,家底深厚,慕蘭自幼養在深閨,琴棋書畫詩酒花,無所不知,此時端坐品茗,天然一段風雅態度,讓人挪不開目光。
唐楷拿起面前的茶盞,看也不看,一口飲盡,讚賞道:「很香。」
慕蘭一笑:「唐刑曹可嘗出滋味了?」
唐楷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對茶之一道著實不通,從來都當解渴的水喝。這茶……呃,芬芳滿口,不同一般的茶水那樣寡淡無味。」
慕蘭輕柔地提起小壺又為他注滿一杯茶:「不愛品茗,無心對弈,懶觀書畫,上次來還不小心弄壞了我新種的花,刑曹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呢?」
唐楷面上尷尬:「劉娘子態度嫻雅,字字珠璣,與劉娘子對談頗覺有趣,故而來求個心靜。」
「原來如此,」慕蘭點頭道,「恕我多言,不知什麼事讓唐刑曹心不靜呢?」未等他回答,又道:「是為顧二掌柜擔心吧」
唐楷聞言,抬眸觀察慕蘭的神色。只見她依舊疏疏淡淡的樣子,毫不迴避地映著他的目光,眼中似含笑意。唐楷一時也不知她的用意,道:「娘子知道得不少。」
慕蘭微微一笑:「既要做人家的解語花,自然要做一些功課。」
唐楷聽了這調侃,不覺微紅了臉:「取笑了。」
「是叔父對我說的,」慕蘭解釋道,「他說顧瑂形容普通,卻有惑人之術,而且行事乖僻,多半修習了邪法,能讓天下男人無論妍媸都聽命於她,十分危險。」後面他還說了一些讓慕蘭救唐楷於水火的話,念及此,慕蘭面色微微泛紅,這些自是不能說的了。
「哦。」唐楷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他說得是假話,對不對?」慕蘭忽然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唐楷很是意外。
慕蘭溫柔的眼睛打量他:「你每次提起她時眼睛里的柔情是不一樣的。一個人對另一個有心時,眼中自會有不一樣的奇異神采,這是掩飾不了的。」她垂眸嘆道:「我未見過顧瑂娘子,但我懂得唐刑曹。被你這樣的人鍾情,絕非普通女子,更不會是叔父說的那樣。」
唐楷有幾分震驚。他以為慕蘭與那些大家閨秀別無二致,想不到還有這樣的見識與氣度,不禁刮目相看。
「確實,瑂姐是難得的人,我喜歡她絕不是因為什麼邪法,我也不會對她被冤枉坐視不理。」唐楷坦誠心事。
「等二掌柜回來,我定要見識一下她的風采。」慕蘭微微一笑,呷了口茶,又道:「據說顧氏兄妹還在獄中,可兇手重新出現,京中議論紛紛,連國主都親自過問此事。京衙已經定下過兩日開公堂審理此案,」她看向唐楷,有幾分落寞,「唐刑曹今後不會來了吧。」
唐楷心中震動。
自獄中回來后,他本想依照宋楫說給他的方法在檐下掛一香囊,霜雲見到便會拿走,以此傳遞消息。但這做法多少有些危險,萬一香囊被別人發現難免功虧一簣。而且他的計劃也無法通過這種方式傳達。
他想到了慕蘭。司理有心促成他與慕蘭的好事,他如果以見慕蘭為借口,司理當然歡迎他到府上,京衙也不會監視司理府,他只要能找借口避開慕蘭一小會,便能和霜雲他們通消息。
於是他在香囊中寫下了「劉慕蘭」三個字。他知道霜雲看后便能找到司理府上,即使被他人拿去也不會出什麼問題。此後,他用與慕蘭相聚的借口,往來劉司理家,與霜雲宋楫傳信。幾次見面都很順利,當然也不乏小小的意外,比如:慕蘭的花就是被霜雲不慎踩壞的。
原來慕蘭冰雪聰明早已猜到,還是為他作嫁衣裳。
唐楷利用她掩人耳目,確有幾分心虛,起身向慕蘭一揖:「對不住了。」
慕蘭一笑,不緊不慢飲了口茶:「歉意我收下了。」
「劉娘子成人之美,唐楷沒齒不忘,日後一定報答。」唐楷正色道。
「我視唐刑曹為友,與你花園相敘,實乃人生快事,何談報答。只望唐刑曹日後再來,能真誠以待,慕蘭便知足了。」慕蘭緩緩道。
唐楷也是一笑:「知音難求,蒙娘子青眼,唐楷能被娘子視作朋友,三生有幸,不敢再有欺瞞。」
「一言為定。」
夜晚,閨房內,劉慕蘭正對鏡卸去晚妝。丫鬟素秋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漂亮的錦盒,興奮道:「娘子,司理新收了一支古董珠釵,價值連城,讓我送來給娘子。」素秋打開錦盒,光華奪目,映得她眼中晶亮亮的:「真是好漂亮啊。」
劉慕蘭側頭瞅了一眼,面上平靜無波:「你喜歡便收著吧。」
素秋聞言差點把盒子摔了:「娘子,你說什麼?」
「你喜歡便拿去用,不想帶便收起來,賞給你了。」慕蘭輕描淡寫道。
「這樣名貴的寶貝,奴婢怎麼配,」素秋嚇了一跳,「我替娘子收好。」
「有什麼寶貝的,」慕蘭淡淡一笑,「別人施捨的再貴重,我也不稀罕,自己弄到手的,才值得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