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第676章
一直被這樣注視著,李卿凝也清醒了許多。
她睜著一隻眼睛,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上蕭珩的臉,像是在說夢話似的道:「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這麼看我,怪不得我總是做噩夢,感覺有東西在盯著我。」
蕭珩哼笑一聲,拉下李卿凝的手,放在唇邊張口咬了咬她的指尖。
蕭珩不捨得用力,就咬著李卿凝的指尖磨了磨,又伸出舌頭舔舐。
李卿凝只覺得癢,忍不住笑出了聲,朦朧的睡意徹底消散。她睜開眼睛看著蕭珩,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能輕而易舉地看透蕭珩心底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近十年的時光讓她成為了最了解蕭珩的人,也或許是蕭珩在她的面前再未掩飾過什麼。
「我已經沒事了,你別害怕。」李卿凝蹭了蹭,她摟著蕭珩的脖子,與蕭珩額頭相抵,輕聲說道。
蕭珩的手也落在了李卿凝的細腰間,他們彼此眼底彷彿都燃起了一把炙熱的火焰。
蕭珩低垂著眼眸,陰影下顯得眸色深沉陰暗,他開口道:「我等了你很久,可是你一直都沒有醒。我甚至想過,與其讓你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樣子,不如由我替你做個了結,然後我再抱著你的屍體自盡,死後與你葬在一個棺槨裡面,這樣也算是我們永遠在一起的證明。」
「但是我還是沒有捨得,因為我怕別人料理不好我們的後事,沒有把我們葬在一起棺槨里。又怕他們不會挑選墓地,把安葬的地方選的不合你的心意,而且你又膽小怕黑,也怕痛,地底下又黑又臟,一點都配不上你。」
「我每日都在想,或許你明日就醒了。」
蕭珩的聲音低啞慵懶,像在對李卿凝呢喃著情話一般:「李卿凝,除你以外,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叫我這般執著於活下去。」
李卿凝咬著下唇,眼前被水光模糊。
在昏迷不醒的那些時日里,李卿凝並非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偶爾會有很薄弱的意識,然後她便能聽到蕭珩在喚她的名字。
她還感覺到蕭珩在她身邊哭過。
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壓抑痛苦的嗚咽聲就好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心口。
外面的寒風依舊,屋裡的暖爐驅散著寒意,偶爾發出火星炸開的輕響。
李卿凝唇瓣輕顫,在更咽片刻后,她翻身壓在蕭珩的身上,在他耳邊輕聲道:「蕭珩,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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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卿凝身體完全好了的時候,蕭珩帶李卿凝又回了一趟南疆。
南疆也已經完全穩定下來,前幾年的戰亂讓鴻引再魯莽出兵,而是選擇休養生息。而且有了與大鄴的聯姻,周邊蠻夷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這也安撫了蹭對大鄴還心存芥蒂的南疆百姓。
鴻引親自在門口迎接李卿凝和蕭珩,比起前些年,鴻引已經沉穩了許多,曾經的狂妄沉積下來,化為帝王才會有的魄力。
趁著蕭珩和鴻引在政殿談事的時候,李卿凝去後宮找了香玲,香玲去年誕下一子,是後宮中的第一個孩子。
但是……香玲並不是南疆的王后。
鴻引很愛香玲,可做了一國之君的鴻引再不能像年少時意氣用事,而是在深思熟慮過後,鴻引給了香玲一個貴妃之位。
香玲雖然曾經追隨蕭珩,可終究是一個下人,而鴻引羽翼尚未豐滿,也沒有像蕭珩那般的城府,所以貴妃之位是鴻引能拿出給香玲最高的名分。香玲也懂鴻引的不易,從選擇鴻引之時,李卿凝便告訴過香玲,但香玲還是愛他。
哪怕還未立后,哪怕她還是後宮現在地位最高的妃嬪,可在看到後宮每年都會進人,香玲只能暗自忍耐。
「他的名字定下了嗎?」李卿凝看著搖籃里睡熟的孩子,對香玲問道。
香玲方才見著李卿凝一直哭,這會兒正拿著帕子擦臉,聽到李卿凝這麼問,吸了吸鼻子,回道:「下個月他才滿周歲,那時陛下才能賜名,現在只能喚乳名。乳名也是陛下取的,喚作歲歲。」
李卿凝知曉香玲現在在宮中的處境,但她沒多說什麼,只是像嘮家常一樣與香玲說著話:
「歲歲是個好名字,歲歲平安,歲歲無憂。」李卿凝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歲歲在睡夢中握緊的小手。
歲歲的小手無意識地動了動,嘟嘟的小嘴也在睡夢裡吐了個口水泡泡。
李卿凝不自覺地勾了勾唇,心底一片柔軟,她想如果她和蕭珩以後也有了孩子,是不是也會這麼可愛……
李卿凝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歲歲,然後將早就準備的贈禮送給香玲,是送給歲歲的金鎖,香玲眼中含淚地接下。
「公主,我帶你出去走走吧,屋裡悶。」這幾日又要入夏了,外面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屋裡悶得難受。
李卿凝見蕭珩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從鴻引那裡回來,便點了點頭,與香玲一同出去了。
不得不說,鴻引確實偏愛香玲,除了沒能給香玲一個王后之位,吃穿用度幾乎都是按王后的標準來的,出行便有八個宮女跟在身邊。
李卿凝走在香玲身邊,餘光打量著香玲。香玲的容貌無疑是漂亮的,而且在做了母親以後,眉眼間又多了一種獨特的溫柔和魅力。在南疆,只有王后才准許與南疆王一樣穿紫色的衣裳,而香玲卻被鴻引允許了這樣的打扮。
可香玲還是少了幾分魄力。
「打老遠便看見了貴妃娘娘。」
一道嬌媚的聲音傳來,只見三個穿著宮裝的妃嬪從不遠處走來,看上去她們方才是在這裡賞花。
三人客客氣氣地給香玲行了禮,但為首穿著荷粉色宮裝的妃子看向香玲的眼中卻滿是輕蔑。
「免禮吧。」香玲聲音淡淡地道,斂著神色看不出喜怒。
那妃子又看向李卿凝,見李卿凝的絕色容貌,眼底閃過一抹嫉恨,話語里彷彿帶了槍棍一般,「這位姑娘又是何人?嬪妾可不記得後宮中還有一位這麼漂亮的小美人,難不成是貴妃娘娘為陛下準備的?」
「哼,貴妃娘娘還真是心狠,我們幾人也將貴妃娘娘視作姐妹,知曉您獨得陛下獨寵,平日里便沒想著爭寵。但您這生下小世子後身子還沒恢復,不能侍寢,寧願去拉個外人來侍奉陛下,都不願給我們幾個姐妹一個機會,娘娘是否太過心狠了。」
香玲眉眼間染過薄怒之色,厲聲道「佟夫人,請你慎言!她是陛下的貴客,容不得你這般無禮!」
香玲還是差了一些威嚴,哪怕發起怒來卻也在氣勢上壓不住人,那佟夫人顯然沒有把香玲的話當真,只當是香玲拿鴻引來做借口罷了。
佟夫人的母族在南疆朝廷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被自己的父親送進宮后,冊封為夫人,比香玲的貴妃之位要低兩個階級,卻還是能仗著自己家中的勢在後宮混的風生水起,也從不把香玲這個貴妃放在眼裡。
「貴妃娘娘可別動怒,萬一氣壞了身子,到時候陛下又要罰我了。」佟夫人嘴角扯出譏諷的笑意,之前香玲懷著身孕時她去招惹過一次香玲,害得香玲差點小產,後來她就被鴻引禁足了整整三個月,顏面盡失!
佟夫人上前兩步,走到李卿凝身邊細細打量了一番,哼聲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還未出閣就知道後宮巴結貴妃娘娘了,這做派還真是和煙柳巷的姑娘沒什麼……啊!」
佟夫人嘲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卿凝迎面而來的一個巴掌打斷。
佟夫人捂著把打得刺痛的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卿凝,「你……你敢打我!我可是佟家的嫡長女,你怎麼敢!」
李卿凝眼神銳利地看向佟夫人,道:「佟家是什麼東西我沒聽說過,畢竟我是從大鄴來的,你方才問我是誰,那我便告訴你。」
「我是大鄴清樂公主李卿凝,現在也是你們南疆國師的正室夫人。我本不想管你們南疆王宮裡的是非,可你偏偏湊到我面前來招惹我,方才你那番話若是說完,明日就算你父親來了,我也照樣要讓我夫君拔了你的舌頭!」
蕭府。
「主子,謝景盛從公主府出來了。」追雲稟報道。
蕭珩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應了一聲,讓追雲退下了,隨即繼續修著手上的小葫蘆燈。
桌案上還有一堆加急的密報沒看,但是蕭珩這會兒心思都在手裡這個破破爛爛的燈籠上,應該說是在想李卿凝。
他總以為自己對李卿凝的那點喜歡是可以控制的,但是偏偏那份感情像一株藤蔓一樣,因為他曾經對李卿凝的縱容和寵愛,早已不知什麼時候在自己的心底瘋漲。
等到李卿凝要和他分開的時候,那份感情早已扎了根。想要連根拔除,疼得不止是李卿凝。
蕭珩把新做好的骨架裝在葫蘆燈裡面,然後又放了新的蠟燭進去,點了火,小葫蘆燈又亮了起來。
左手臂上的傷只是草草的包紮,血腥味引得那些藏在暗處的毒蟲全都興奮了起來,隨時準備撲上來,但是又礙於蕭珩周身的氣場,沒有哪個敢輕易接近,只能幹巴巴地等蕭珩的氣息弱下來,它們才有機會。
蕭珩看了一眼已經爬到桌上的銀蛇,忽地挑了一下眉,伸出指尖放在銀蛇面前,輕輕眯了眯眼,道:「想要我的血嗎?」
……
昨夜蕭珩和謝景盛在公主府門口打架的事情還是有旁人知道了,畢竟鑾慶巷裡也不只有公主府和蕭府而已,一下子外面傳什麼的都有。
連宮中的秦太后也聽說了,秦太后一聽到蕭珩的名字,戴著護甲的手都抖了一下。
要說容貌上好的男子,秦太后心裡的第一位自然是蕭珩,但是比起要男寵,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們秦家可以說是怕極了蕭珩,不僅她怕,李卿凝和李懷安怕,她的父親也就是蕭珩的義父秦老爺也怕。以前也不是沒有人嘲笑過他們秦家,還有更難聽的一句話,秦家三代,代代草包。
當初秦太後會馬不停蹄地從京中出來,先是躲去寺廟,又是長住行宮,很大一個理由就是因為害怕蕭珩。
秦太後知道蕭珩和謝景盛在公主府門口打起來的事情之後,連忙又去了金玉殿問李懷安。
「蕭珩難道也看上了清樂?」秦太后問李懷安。
李懷安想起現在李卿凝和蕭珩已經分開的事情,心想著秦太后這麼不靠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隱瞞道:「母后從哪聽來的消息,丞相怎麼會看上皇姐。」
「可是哀家聽外面的人說昨晚蕭珩和謝景盛打起來了,還是在公主府門前,清樂是不是也在?」
「朕也不知,蕭丞相和謝將軍向來不合,也不一定能是因為皇姐才打起來的。」李懷安繼續瞞著。
秦太后將信將疑,李懷安試探地問了一句:「母后,如果蕭丞相真的看中了皇姐,那皇姐和謝將軍的婚事,你是給還是不給?」
秦太后一聽李懷安說的這個可能,道:「當然不給,蕭珩是什麼人……」
秦太后說起蕭珩,她看了看身邊的宮人,示意李懷安湊過來,然後她壓著聲音在李懷安耳邊道:「蕭珩就是條瘋狗,他看中的,死都要拿到,我們現在還得仰仗他,別隨便惹怒他。」
秦家原本只是三洲五城外的一個普通官員家,秦老爺年輕時中舉,後來在地方做了個芝麻小官,但是生了個相貌好的女兒,被送去宮中被皇帝看中,封了妃。
秦家的地位也就順著水漲船高,再過了兩年,李卿凝和李懷安出生。正好那會兒後宮中原來的貴妃因為娘家背景強大,每日在後宮中橫行霸道,最後被皇帝賜了罪名,貴妃的位置便空了出來,皇帝看秦家女兒生性軟弱好拿捏,又正好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便把秦家女兒提為了貴妃。
秦家也沾了秦貴妃的光遷至京城,秦老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升遷之路會這麼順暢,一下子從一個地方芝麻官成了當朝貴妃的爹。
但升上去了,秦家卻沒能力保住這份榮寵,先是秦貴妃失寵,之後連她的那一對兒女都交去給別人養。
秦老爺著急卻也插不上手,直到有一天,一個長相出眾的少年登門拜訪,說想在秦家做個門客。
上門做門客在京中世家並不少見,許多來京中赴考謀官的外地人都會想在京中找個靠山,所以便會以門客的身份拜訪京中的世家,以求庇護的同時又為世家賣命。但是為了防止官員相互勾結,待門客真正踏入官場后,門客就必須從世家出來自立門戶。
秦老爺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從未想過在府中收什麼門客,但是眼下秦貴妃在宮中過得並不好,他與少年交談幾番后,少年卻說他有辦法幫上秦貴妃,秦老爺便抱著試試的想法把少年收入府中。
秦貴妃在聽說秦老爺收了個義子的時候,特意向皇帝請求回家探親,想看看自己這個義弟是什麼模樣的。
秦貴妃會得寵是因為她的相貌,會失寵是原因一方面是她的性子實在不討喜,另一方面是她根本就沒想過爭寵,因為她覺得皇帝長得不好看,要不是怕掉腦袋,她根本不想進後宮。
秦貴妃在秦府第一次見到蕭珩的時候,蕭珩那時候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但容貌和氣質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肩的了。
但是秦貴妃的色心還沒來得及起,蕭珩的手段便直接把她嚇退了。
秦太后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她當初不過是和蕭珩說了會兒話,蕭珩不著痕迹地引導她,告訴她在宮中該做什麼事,該多接觸什麼人,在皇帝面前該說什麼話。
然後沒過多久,要走李卿凝和李懷安的寵妃因為秦貴妃被皇帝責罰,那寵妃的孩子被她間接性的害死,待那位小皇子死了她才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也是兇手,從那時候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除了繼續聽蕭珩的話,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蕭珩十六歲連中三元入仕,深受隆寵,被皇帝極為看中,也成了秦貴妃在宮中的靠山。皇帝病重后,蕭珩要推李懷安奪嫡,秦貴妃貪生怕死連連擺手,要她做點其他暗地裡的小事她可以,但是幫兒子奪嫡這種事情她怕自己腦袋不保。
「你還記得你六哥嗎?」秦太后再提起當年那件事的時候,她到現在都害怕的發抖,「你六哥……就是蕭珩殺的,在我面前,被蕭珩一劍捅了心,然後推進湖裡的。」
因為秦太后說什麼都不肯參與奪嫡,蕭珩似是為了告訴秦太后,奪嫡之事對他來說有多容易,便直接抓了當時的六皇子,在宮裡的人都在找失蹤的六皇子的時候,蕭珩在她面前把六皇子殺了。
而且,還有一事她現在連想都不敢回想,哪怕是對李懷安,她也不敢提起。
先帝駕崩當日,她曾與從先帝寢宮剛出來的蕭珩擦肩而過,她聞到蕭珩身上的熏香與以往的不一樣,當時覺得有些奇怪。
那日過了晌午,先帝駕崩。
她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