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耗盡了耐心
李卿凝上了馬車，數了數日子，她在蕭府上竟然也已經住了快半個月了。
母後去了白馬寺禮佛，宮中只有小皇弟，外祖父幫不上什麼忙，他們能依靠的只有蕭珩，哪怕知道蕭珩野心勃勃。
李卿凝靠在馬車上，小心翼翼地護著食盒，生怕裡面的魚湯灑了。
只希望蕭珩能看在這個魚湯的份上，多護著點她的小皇弟。
皇宮的紅牆朱瓦，李卿凝從小看到大，她也鮮少有離宮這麼久的機會，以前出宮也只是去外祖父家小住一段時日。
李卿凝進宮不久，大太監弓著身子，手裡托著個拂塵，身後跟了四個小太監匆匆來迎。
「奴才參見清樂公主，公主金安。」大太監王僖尖著嗓子道。
李卿凝下了馬車，問道：「王公公，你可知蕭大人現在何處？」
王僖眼底眸光一閃，彎唇弓著身回道：「蕭大人現在在御書房，皇上和其他幾位大人也在。」
李卿凝看了眼時辰，估計等她走到御書房了，食盒裡的魚湯溫度也正好能入口。
李卿凝道：「我去御書房門口等。」
王僖在前面領路，紅玉拿了傘撐在李卿凝頭頂，「公主，奴婢來拎著食盒吧。」
手裡的食盒不輕，拎著走了一會兒李卿凝額頭上就出了汗，「不用，不重的。」
一行人不多會兒，便到了御書房外。
但是李卿凝來的恰巧不是時候。
「皇上！您是皇上！您怎麼能盡信蕭珩這個奸臣之言，他會毀了鄴朝江山啊！」
「皇上，該死的不是臣！該死的是蕭珩！」
「蕭珩！你以後會遭報應的！一定會遭報應！你會被萬人唾棄，低賤到被所有人踩在腳下！」
御書房外，一位四五十歲大臣被按在長凳上處以杖刑，他的官服官帽都被脫下隨意地丟在地上，兩隻手被綁在長凳腿上，花白的頭髮凌亂狼狽，目眥盡裂地瞪著站在前面的蕭珩，嘴中咒罵不斷。
但是他罵得再狠，木杖也沒有停下，每一下都打到很重。大臣的臉和脖子都充血通紅，死咬著牙關不肯求蕭珩一句。
小皇帝李懷安躲在敞開的御書房門后，一身明黃的龍袍壓在他身上，頭上冕冠也不知被他丟去了哪裡，烏髮散亂，長相與李卿凝有七八分相似，長相偏陰柔，但眼裡滿是怯懦。
李懷安躲在門后，手扣著槅扇，慌亂的眼神不知看哪裡，偶爾被行刑的大臣喊到他的時候，他還嚇得整個人都躲在了門後面。
李懷安看到李卿凝，彷彿看到了救星似的，但想到蕭珩，眼裡的光又散了，不敢過去。
李卿凝提著食盒過來，看到石階下正在受刑的大臣，一眼便認出那是以前教過她和李懷安讀書識字的張太傅。
張太傅已經喊啞了嗓子，鮮紅的血都在雪白裡衣上浸染開。
李卿凝一驚，顧不得其他，連忙下了石階，「停！都停下！住手！」
李卿凝手裡提著裝了魚湯的食盒，腳下的裙擺又成了累贅，還沒等走完石階，便一個不穩直接摔了下來。
食盒被打翻，裡面裝了魚湯的瓷蠱也碎了一地，湯水便宜了御書房外的漢白玉石板，還有一些濺在李卿凝的衣裙上。
蕭珩看著地上灑掉的魚湯，眸色幽深。
李卿凝這一下摔得不輕，只覺得手臂和膝蓋的骨頭都要斷了，疼得淚眼汪汪的，卻又著急地看向張太傅。
李卿凝疼得一邊哭，一邊又爬起來，攔著那兩個拿著木杖的宦官，「不許打了！」
兩個宦官見著李卿凝上前來攔，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像兩個只會執行命令的傀儡。
李卿凝護著張太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巴掌寬的木杖往她身上落。
蕭珩眼睫輕抬，彈指一揮，手中的翡翠扳指便飛了出去，砸在一個宦官手背上，直接見了血。
「公主讓你們停下，都沒聽見嗎？」蕭珩不急不緩地道，眸光陰翳。
兩個宦官一改方才冷漠的模樣，紛紛跪下，「大人恕罪！」
蕭珩大步走過來，李卿凝雖然害怕，但還是跪在地上，顫著手給張太傅解開綁住手的繩子。
只是耳邊腳步聲漸近，李卿凝越慌，手上動作就越笨拙，粗糲的繩子把她手指都磨得泛紅。
「公主是想當活菩薩嗎？每個人都想救。」蕭珩挨著李卿凝蹲下，半眯著眼，語氣不明地問道。
李卿凝怎會聽不懂蕭珩的諷刺，紅了臉卻還是固執地要救張太傅。
蕭珩沒等到李卿凝的回應，心裡覺得有些無趣，起身道：「公主以後會後悔的，臣等著那一日。」
最後張太傅受了十個板子，被抬出了宮，小皇帝派了御醫跟隨。
李卿凝站在原地，看著張太傅被抬出去，然後又回頭看向躲在門后的小皇帝李懷安。
李懷安身後還站著幾位大臣，瘦弱的小皇帝彷彿他們手中可以任意操控的傀儡一般。
李懷安悄悄對李卿凝搖了搖頭，示意她別過來。
李卿凝看著李懷安，眼眶泛酸，抬袖擦了擦眼角，然後看了看蕭珩離開的方向，提著裙擺快步追了上去。
好在蕭珩沒有走太快，李卿凝不一會兒便追上了，但是又不敢貿然上前，想起剛才蕭珩對她說的話，她知道自己惹得蕭珩生氣了。
李卿凝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蕭珩身後幾步的地方，不想離太遠，又不敢離太近。
先帝還在位時，就經常將蕭珩留宿宮中，後來乾脆賜了一個宮殿給蕭珩，這是其他大臣都未有過的殊榮。當年哪怕許多大臣都勸諫，先帝也沒有收回旨意。
李卿凝心裡想著事情，連前面蕭珩什麼時候停下都不知道，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李卿凝以為自己又要摔一次，但腰間被一隻手扶住。
「在宮裡公主不止認識臣一人，所以不必再跟著臣了。」蕭珩站定腳步，回頭神色淡漠地看向李卿凝，像是對她已經耗盡了耐心，也沒了興趣。
李卿凝微愣，見蕭珩繼續往前走，她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跟上，還大膽地伸手去牽蕭珩的衣袖。
但也只是敢用兩隻手指輕輕捏著而已。
蕭珩睨了她一眼，只聽小公主小心翼翼地道：「舅舅，魚湯灑了，我特意給你帶進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