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攝政
「我穿著嫁衣,你來送我,我望著你,心裡很是擔憂,我心想,我嫁去了南周,想來你就不會被父皇再送去和親了吧?也許到那時,你就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無憂無慮,雙宿雙飛。
「可我連那南周太子的面都沒見到,我就在當夜被人奸.辱,被打入了冷宮,我盼著想要見你一面,可是宮牆那樣高,我怎麼也是飛不出去了……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官兵來擒我,我被挖眼削耳,割去舌頭,雙手雙腳都被人連筋帶骨地砸斷了,我痛得無法呼吸,有個男人捧著我的臉,一直在對我說『秦昭昭,是秦懷璧害你至此的……』
「可我不明白,明明殺我的是旁人,他憑什麼要我恨你呢?
「我明明已經瞎了,卻還是看到了你被兩個衣裝陌生的士兵押著,被強行踹碎了雙膝跪在我面前。
「你身邊躺著父皇母后,你望著我哭啊,哭啊。我睜眼看著你,我記得身上穿著一條白色的裙裳,卻早被血染成了紅色。
「我斷了手,斷了腳,渾身都是鑽心的痛。一個男人掐著我的臉,站在我身邊對你笑,接著用刀,切斷了你的腿,將你帶走,我想要說話,可是舌頭被切斷了,我發不出聲音,於是我咬了他,於是,他便將我殺了。
「我死後卻沒有醒來,我看到了蕭逸塵,他跪在我的墳前埋頭痛哭,更咽流淚,接著,我便看到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個殺了我的男人,看到了他身穿戰甲與江楚珩在戰場廝殺。
「那殺了我的男人叫他哥哥,那個時候李翱沒有死,他的紅纓槍一把將蕭逸塵刺穿,蕭逸塵對著江楚珩狂笑,對他說:『江楚珩,我終於可以去陪昭昭了……』」
她說著說著,淚忽然就無徵兆地落了。
秦懷璧默然。
秦昭昭所說,的確字字都同她所經歷過的前世對得上。
秦昭昭被折磨地奄奄一息,當著她的面被虐殺而死,而順嘉帝與前世未曾封后的慎貴妃被一同毒死。
姬莫為為了變本加厲地羞辱她,更是將她送入了高官後院,做了一個人盡可欺的殘身賤妾。
她在死後踏遍十八層地獄,走過刀山火海,終於重生一世,她亦是在今生的夢中,隱約窺得前世絲毫,得知了江楚珩與秦昭陽夫妻的結局。
可最該怨的人,分明是因她被折磨而死的昭昭啊。
可她卻偏偏沒有重生。
那個前世今生對她最好的親姐姐,一直在為了她而默默地付出著,甚至,從未對她有過一絲一毫的恨意,即使知道她是因她而死,她還是抱著最大的善意,去愛這個在她看來或許是罪魁禍首的妹妹。
淚水更在喉中,說出的話,便都發顫了。
她最愛的人,永遠都是最好的那個昭昭啊……
「昭昭,是我,對不起你……」
卻聽秦昭昭道:「你我姐妹手足,說什麼對不起?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妹妹。
「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
當夜,姐妹兩人便同屋而住。
兩人拉著侍女悶在屋裡,說著悄悄話兒倒是開心了,江楚珩與蕭逸塵卻因此氣得壓根痒痒,當夜便傷心人找傷心人,一人拿了壇酒,上望月樓喝酒下棋去了。
清風明月,南周皇宮的紅牆綠瓦皆在目下。
皎如月色的棋盤兩側,一個身穿紫金龍袍,曳地的拖尾隨意鋪就,更襯男子膚光如雪,美貌雍容。
如今寒症已治好,相比起從前因病帶來的憔悴已然消失不見,相比起從前病態蒼白的俊美更平添了幾分的神采,望之便讓人無法挪移視線。
而另一個則是一身靛色袖袍,長發倜儻,斯文如玉,卻隱隱帶著一種特殊的野性風流。
二人姿容同樣出眾,一個是臨風的玉樹,舒雅清逸,一個是仙宮的玉輪,卓爾不群。
坐在靠門處的江楚珩略略思索,在白玉棋盤落下一子。
蕭逸塵打了個酒嗝,不假思索地截獲了他的進攻,隱隱竟有了反撲之勢了。
江楚珩撫掌笑道:「好棋。沒想到你做了皇帝之後,棋術倒是突飛猛進。」
雖說蕭逸塵如今貴為南周帝王,但二人多年情分,相交匪淺,私下又只有二人,便仍舊如從前那般,以「你我」相稱。
蕭逸塵面上染著酒色,撐著面頰,眼色因醉酒而迷離,微妙的惑人。
他把玩著那從不離手的山水摺扇,懶洋洋笑道:「你若是每日面對著那些老狐狸每日打著啞謎鬥智斗勇唇槍舌戰,還怕什麼棋術不精?」
江楚珩嘖了一聲:「少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小子如今黃袍加身,又抱得美人歸,還怕同旁人打啞謎?」
蕭逸塵笑道:「眼下你手握兵權,又是順嘉皇帝欽封的鎮海侯,位同攝政,連大魏太子都給你發了密信賜了你令牌,這位如今監國的太子爺若前往西北,你江楚珩便等於是呼風喚雨的攝政王,你同我這個皇帝又有何區別?」
江楚珩漫不經心:「少扯啊,若被我那太子皇兄聽到,我這條狗命還要不要?」
蕭逸塵嗨呀了一聲:「還太子皇兄?你可羞煞人了,人家溫慶公主休了你,現在可還沒應下同你復婚之事,你少臭美。」
江楚珩挑眉,反唇相譏道:「是是是,我臭美,總比有些人連婚都未曾成過,好不容易到手了,人家卻為了妹妹理都不理你,堂堂皇帝,地位竟還不如兄弟的媳婦,要是我啊,早一頭撞死算了。」
蕭逸塵提起個棋子砸向江楚珩:「好啊,朕現在就送你一頭撞死!」
江楚珩笑道:「你我現下皆是大魏駙馬,幹什麼大動干戈,沒的傷了和氣。」
話還沒說完,便是一個痛快的腳底抹油,連還沒下完的棋盤都不顧了。
蕭逸塵頓時酒都醒了,他連忙抓起扇子,氣急敗壞追上去,口中道:「江楚珩,你個詭計多端的混蛋,棋還沒下完你就跑,你這是看要輸了耍無賴是不是?別跑,給老子滾回來!」
一紫一靛兩道身影在月下速度驚人的一前一後閃過,在圓月前略過,仿如兩隻躍然而起的寒鴉,即便是清晰看到,只怕也認不出這二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