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仗義執言的李妃
這一天,嘉靖老道士異常的平靜。據呂芳傳話意思是熬夜后一直在補覺。
嚴嵩回到家后已經對這個曾徒孫是否來拜訪不報任何希望了。好在晚上,嚴世蕃終於收到了鄭泌昌、何茂才的小報告,並第一時間拿了過來報告。
「這高翰文是要幹什麼?」看完裡面記錄的高翰文支持的小蓮茶莊評書內容後有些無力地躺在太師椅上感嘆。
「我也覺得這小子無法無天,這簡直是在挖我們聖人一脈的根。他這身功名還是靠聖人學問取得的,現在有點成績就吃飯砸鍋,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這幾天異常多半也是了解到這些胡言論語的原因」嚴世蕃是相當的氣憤。
原本就是想提拔一個碰運氣的消耗品,沒想到卻拔出來一個燙手的山芋。
「他可是你的學生」嚴嵩等嚴世蕃說完,又靜了一會兒才補充到。
「我這就寫文書,將其逐出師門。這種污衊聖人的行徑,裕王那邊也是萬萬不可能容忍的」嚴世蕃這個老金融行家遇事第一反應就是風險隔離。
嚴黨可以說清流的敵人,但絕不能是全天下士人的敵人。而高翰文的行為就是標準的自絕於仕林,而且還是捎帶嚴家一起自絕於仕林那種。
嚴嵩還是不置可否,只是閉上眼睛還想,在思索嘉靖老道士的態度。
高翰文現在還太弱小了。如果被開革出嚴黨必死無疑。嘉靖的保護也不可能真的時時刻刻陽光普照到這麼一個中層幹部上。
而且,無論嘉靖是欣賞還是憤怒都應該有所表示。而現在毫無動作,要麼是皇帝還沒想好怎麼處置,要麼就是有更長遠的計劃。
無論是哪一種,只要沒有立刻弄死高翰文,就表明這年輕人對嘉靖還有價值。
而嚴黨立身之本是嘉靖不是仕林。雖然想不通後面的關節,但現在隨大流弄死高翰文很明顯會被視為僭越。
「皇上還沒表態,不急,你自己看著辦吧」嚴嵩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好的應對之法,只得把權力下放給兒子隨機應變了。
嚴世蕃拿著報告,回到自己府上,更加糾結起來。因為老爺子和皇帝都沒個明確表態。
本著風險隔離的原則,嚴世蕃先是以老師的口吻措辭嚴厲地訓斥了高翰文。
然後,強調,既然其《新編洗冤錄》社會邏輯篇強調實證與邏輯,而話本內容這麼荒誕滑稽,怎麼能任由傳播,而且堂堂正四品大員還去給這種伶人站台,簡直是有辱門風,斯文掃地。
從這篇信里可以看得出來,在高翰文的老師嚴世蕃看來,《新編洗冤錄》是高翰文的,話本內容則是屬於那幾個伶人虛言故事,高翰文只是年輕走錯了一步,現在自己正試圖讓其迷途知返。
這封回信連帶著其他信件一起走的館驛,慢騰騰地送往杭州巡撫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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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這邊,內閣下值后基本都來討論如何應對高翰文了。
裕王本人是一團亂麻,來迴轉圈。他是猜不透嘉靖的意思,完全失去應對之法。
徐階坐在一邊喝茶,一邊反覆觀看譚倫加急送過來的最新報告。
當然就是那個話本的大致內容了。
這還是譚倫私下找人去現場邊聽邊記的。
說也好笑,茶莊與伶人都不禁聽寫,還生怕大家不私下傳閱,臨走還提醒一句帶好隨身紙筆。
這已經是徐階看的第三遍的,但還是後背隱隱見汗。
現場的人也都看過,到現在沒一個不被搞得驚慌失措的。
「沒想到,這高翰文的話內容竟如此狠辣,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千年以來,他是第一個如此猖狂的」高拱現在大家都不發聲,就率先表態了。
這裡的表態很詭異,看似批評高翰文,卻沒有批評話本內容,只是說為人猖狂。
「如果前面我們無法借東南亂局搬到嚴黨,這一次或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都說師生一體。高翰文如此思想,就足證明平日里嚴世蕃輕慢聖人,不休聖學。如此嚴黨核心竟是斯文敗類,就算是皇上也不得不考慮倒嚴了」張居正很興奮地抓住了機會。對於政敵就是想從早到晚想方設法打倒的。而高翰文,不過是捎帶的倒霉蛋活該罷了。
「但高翰文畢竟才成功主持「改稻為桑」國策……」裕王稍微有些為難,自己不能因為寫個話本就把功臣搞死吧,這樣多少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王爺,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比起高翰文的生死仕途,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才更是王爺應該考慮的」張居正立馬給了裕王一個台階。
這大明的皇帝和王儲都是死要面子的,不給台階,什麼決策都不可能。這一點,張居正是揣摩得透透的了。
「徐老師呢?」裕王還是覺得不保險,又問一下當前的清流領袖,自己的老師徐階。
「還是讓底下先看看這個「以租代買」有沒有什麼紕漏吧」徐階雖然也想從維護儒家正統來收拾高翰文,但是他作為內閣次輔在嚴黨還沒將其開革出來的情況下,卻是不能公開開戰。但一旦開革出嚴黨,自己這個內閣次輔親自下場對付高翰文這樣的四品官顯得有些掉價。
「還是閣老老成謀國啊」裕王一下子放輕鬆了很多。
等會議結束,裕王轉進後院,跟裕王妃感嘆朝局艱難。連個四品地方官竟然也能攪風攪雨。
「何不直接從話本內容入手,一一駁斥那高翰文呢,那個話本內容到底錯在哪裡?」李妃在聽完裕王一通吐槽后,一臉疑惑地問道。
「這」裕王這才發現一個問題,自己一幫人討論一晚上都沒有一個支出這話本內容上的問題,按照《新編洗冤錄》上的內容,既沒有從實證上駁斥,也沒有從邏輯上駁斥。
裕王只是被卡在了那裡,沒辦法回復李妃,甚至害怕去直視李妃的眼睛。
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句話捅婁子的李妃又補了一句:「白天那麼多大儒,不可能都看不出來的」
這話說完,裕王更是鬱悶羞愧。只得找個理由起身回自己單獨的卧房了。留著抱娃娃的李妃一個人愣在原地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