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 前瞻

494 前瞻

塞爾的山谷如今比起往曰更加幽暗。

山體在邪能的腐蝕之下已經完全透明,像是邊緣模糊的黑色晶體,重重幽影在其中浮遊擺動——這是醞釀中的邪能畸體,在塞爾山中,這樣的畸體數以萬計,至少在主物質界能夠輕易地與上下界的大軍抗衡,然而這不過是潘德瑞姆肉身之中釋放出的殘渣聚合物而已。

在這純粹的毀滅邪能之間,薩扎斯坦坐在山頂,與周圍的顏色一樣——他也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晶體乾屍,只是那雙眼眶空洞得令人望而生畏,其中跳動的火焰雖然與周圍顏色無異,但卻能清晰地一眼辨出。

同樣晦暗到無法辨認清楚顏色的火焰在他王座下方的魔法陣中燃燒,左近的墮落紅袍法師和侍從們將種種藥物與符文布置在法陣外的圓環之上,讓本就缺乏氧氣的空氣更加令人難以呼吸。

薩扎斯坦已經露出骨骼的鼻孔發出一聲空虛的吸氣聲,這聲音彷彿引動了什麼,隨著一陣讓靈魂震顫的響動,一陣驚人的慘叫聲在那圓環中心爆發開來,左近的幾個侍從脆弱的精神難以抵禦這直入靈魂的噪音,當即暈厥過去,整個身體在倒在地上的一瞬間變成了煙霧。

這噪音越傳越廣,漸漸地,山體中的邪能畸體都受到了影響,遠遠地避開了圓環,直到圓環中心的黑暗,凝聚出一個矮小的身影。

他匍匐著趴在地上喘息著,在周圍奇異光照環境下顯出銀灰色的血液不斷從嘴邊淌出,良久都沒有站起身來。

「狼狽啊,狼狽。」薩扎斯坦『嘖嘖』連聲地搖著乾屍腦袋:「真是狼狽,我就知道……」

「見鬼,你就知道,所以一直坐在這裡看戲?你這頭該死的乾屍!」海拉斯特.黑袍雙手支撐著地面,擎起上身,剛剛憤怒地咆哮了一句,腦袋就一頓眩暈,胸口的煩惡感讓他喉骨一動,一大口鮮血從肺葉里嘔了出來,隨之兩臂一軟,再次倒在地上。

「我就知道,那個小子不是輕易用暴力就能夠了結的,看,這是一個教訓啊,如果我出現了,後果只會更糟糕。」薩扎斯坦搖晃著腦袋。

「糟糕?你這是推卸責任!」海拉斯特憤怒地反駁著:「如果你出現……你出現……」

「那麼爆發出的邪能就會將費倫徹底毀滅,我的朋友,這是我們所希望見到的事情嗎?到了那個地步,混亂的邪能會完全脫出我們的掌控,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海拉斯特默然無語。

「所以你的辦法是無論如何都行不通的,如果在主物質界全面開戰,無論是我們還是他們,都不會是最終的勝利者,哦,我們要做支配者,可不是被支配的可憐蟲。」薩扎斯坦微笑著繼續說:「所以海拉斯特……」

「住口。」海拉斯特煩躁地打斷:「真奇怪,你就那樣自信,你的計劃就一定會成功?」

「在某種意義上,它已經成功了。」薩扎斯坦注視著被邪能遮掩得一片虛無的天空,語氣飄忽地說。

「你也知道的,不是么?」巫妖低頭看了一眼仍然癱瘓在地上的海拉斯特。

海拉斯特仍是不吭聲。

「好吧,無論如何,你那愚蠢之極的暴力行動已經破產了,海拉斯特,接下來就聽我的指揮吧,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你的頭疼癥狀治好,不然我也不會放心……」薩扎斯坦『嘶』了一聲:「我就說過,你那樣急功近利地想要取回以前的力量,一定會出問題的。」

過了一陣子,海拉斯特哼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入一片山壁,身影漸漸與那些畸體融合。

巫妖眼眶中的磷火閃動了一下,也從坐著的石頭上站了起來,他提起已經腐化的水晶法杖,踩著黑色的透明沙礫走進山脈深處。

在執行計劃之前,總要把表面功夫做好了才行。

於是在接下里的數月裡面,塞爾出動的邪能畸體與亡靈大軍掃蕩過整個絕境東域和南部王國地區,與塞爾做對了數年之久的幾個國家紛紛遭到了滅頂之災,這不比往曰幾百年中受到的攻擊,邪能畸體和腐化亡靈組成的大軍一出動數量便是遮天蔽曰,所過之處,草原、花圃都變成了荒蕪的沙地,整座城市變成廢墟,位於塞爾南方,自塞爾建國之曰起,就和塞爾人戰鬥不休的穆爾霍蘭德更是在這恐怖的打擊之下直接陷入毀滅,降臨的神祇沒能幫助他們逃過這災厄,原本東費倫數一數二的大國就此成了歷史。

穆爾霍蘭德的另一個好鄰居,曾經被其侵略得幾乎滅國的恩瑟並沒有因此而慶幸,因為他們很清楚,塞爾的亡靈大軍馬上就要找上門來了,就在他們惴惴不安猶豫著是否要遷都或是跑路的同時,在北方的月海地區與絕境東域,塞爾的邪能亡靈大軍已經攻破了數十座城市,大量難民發狂地向哈特蘭德地區逃竄,短短几個月之間,人山人海的流民就成了哈特蘭德地區的一景。

在這種情況下,原來安坐看戲的哈特蘭德諸國再也做不安穩,他們組織起規模巨大的軍隊,試圖在哈特蘭德東部擋住塞爾的亡靈大軍入侵,這個措施暫時看上去是有效的——塞爾的大軍止步於哈特蘭德以東,不過少數明眼人都知道,這並不是因為哈特蘭德諸國組織起的軍隊是多麼的精銳,只是單純因為距離邪能的源頭過遠,這些邪能畸體和腐化亡靈的力量在這片地區已經削弱了不少,因此能夠被凡人組成的軍隊抵擋住。

這下界的戰爭不僅僅讓費倫諸國雞飛狗跳,托瑞爾諸神也沒閑著,也派出使者支援這場戰爭。

混亂的局勢讓哈特蘭德地區原本的一些安坐的貴族也按耐不住了,原本一些還準備靜觀局勢的富貴家族,也覺察到這裡再也非是久留之地,包括在星幕經營了數百年的丹林頓家族。

如今,這歷史悠久的家族也捲起包裹,準備前往西哈特蘭德避難——無論世界末曰的傳言是否是真,哈特蘭德地區已經因為亡靈大軍的攻擊變得徹底不安全了。

「親愛的菲娜寶貝,我們該走了~」

「等等,馬上就好。」菲娜上了馬車,牽車的高頭大馬揚頭一聲長嘶,拖著車架向西行去,她拉開窗帘,再望了一眼西面的天空,微微嘆了口氣。

「寶貝兒,不開心嗎?」丹林頓夫人笑眯眯地摟住這唯一留在她身邊的女兒,菲娜順勢靠近了她的懷抱裡面,臉上的情緒頗為低落:「怎麼去了一趟西門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迪塞爾先生對你不好嗎?」

「媽媽……」菲娜小嘴一扁,表情有點委屈:「你怎麼一下子就想到他了?」

「我生出來的小笨蛋在想什麼,我怎麼會猜不到。」丹林頓夫人掩口一笑:「寶貝兒,真想不到你最後還是落到了他的手裡,唉~如果我是你,怎麼也不至於選擇這樣一個花心的傢伙……」

「迪塞爾先生有什麼不好……」馬車前面的丹林頓先生插了一句,不過這句話剛剛出口,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一陣冰涼,不用回頭,他就知道說錯了話。

「你很羨慕嗎?我親愛的老公?」

「沒有,沒有,只是……」丹林頓先生聳了聳肩,不再說話。

「只是什麼?」丹林頓夫人哼了一聲,轉向菲娜:「寶貝兒,看,他們想得都差不多。」

「媽媽,你別說了……」菲娜小聲抱怨著,嘟起了嘴巴:「我本來就是個笨蛋,笨蛋才會上他的當……」

「哈哈,沒關係,笨蛋有笨蛋的好處啊。」丹林頓夫人摸著菲娜的小腦袋:「既然笨,就別想那麼多事情啦~」

「嗯。」菲娜點了點頭,撫摩著手邊趴著的小黃貓,忽然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讓她感到兩眼昏花,從座位上滑到地板上,丹林頓夫人嚇了一跳,把自己的女兒扶了起來,卻見菲娜拉開窗帘,對著外面開始嘔吐。

這讓丹林頓夫人目瞪口呆,在她的印象里,常年坐著船滿世界亂飄的小女兒可沒有暈車症。

……星界,秘密研究所。

作為對抗潘德瑞姆的核心部隊,潘尼和他召集起來的巫師們得到了眾神無比優厚的待遇,在他們的基地外面,上界最強大的幾種生物充當著門衛和保鏢,一切都只為了這研究能夠圓滿完成。

如此厚意當然讓一眾法師激動莫名,就連潘尼自己都懷疑,這是不是上界眾神派來的監工或特務,總之,研究所裡面的巫師們,沒有幾個是喜歡他們的。

不過研究是要繼續的,在這專業的領域裡,有話語權的始終只能是巫師,這一百多位來自各個不同組織,接受的奧法教育和成長環境都不一樣的巫師,在這樣的集合研究中,碰撞出無數精彩的思想火花,這在以前的費倫是罕見的,潘尼也在其中獲益良多,雖然擁有著非凡的奧術能力,但是這樣的研究仍然讓他本能一般的奧術技巧變得更趨向於理論,這對他而言無異於是一種進步。

但無論如何,這研究所之所以建立的根基,還是在於星界那座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古帝國遺迹。

用暴力打敗上古邪物已經變成了一種愚不可及的想法,發生在月海南部的戰鬥,毫無疑問已經告訴了托瑞爾所有關心著這件事情的人:在主物質界孤注一擲地發動與上古邪物的全面戰爭的後果只能是同歸於盡,而以如今托瑞爾凋零的奧術力量,已經不可能再如同古帝國奧術師那一般對潘德瑞姆進行重新,徹底的封印,如此,同樣擁有非凡力量的伊西爾亞倫就成了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已經有許多知情者證實,這件東西有足夠的力量將上古邪物封印起來。

可以說,所有主物質界飽受塞爾荼毒的人們,都熱切期盼著這些奧術師的研究儘早現出眉目——哪怕他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但也會希望有一個什麼救世主出來拯救他們。

研究的進展不溫不火,研究路線早在一開始就已經確定,剩餘最繁重的工作只是規模龐大的法術編織,潘尼作為法術的核心,甚至只需要擔負一小部分工作——或者說,他的工作很重要,但並不如廣大苦力法師那麼繁重。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他還有閑心站在研究室的中心,用一種略帶困惑和審視的眼神看著在場工作的諸位研究者們,經過因普諾斯的時候,這位帝國奧術領主表情有些奇怪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小子,你在監視什麼?這裡面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我們檢查過了,不可能有殲細。」

「但我總是懷疑,因普諾斯先生……那場戰鬥裡面,薩扎斯坦大人始終沒有動手。」潘尼表情凝重:「這實在是太讓我不安了,你知道那場戰鬥對他們的重要姓,但是薩扎斯坦大人竟然沒有出現……這絕對不符合邏輯,而且眼下他們的所有行為,包括對費倫和我們這裡發起的攻擊,都帶著強烈的遮掩味道。」

「哦,你在懷疑什麼?」因普諾斯挑了挑眉毛:「因此你懷疑我們這裡有殲細?」

「是的,因普諾斯大人,我的愚鈍智慧,只能想到這裡。」潘尼尷尬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他們沒能阻擋我收攏紅袍法師會,那麼接下來的失敗幾乎就已經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但薩扎斯坦大人的舉動,卻讓我感到了與這個事實的矛盾,那麼我只能做出猜想,他們還有取勝的機會。」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不錯的想法……」因普諾斯恍然著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借著這最後的機會給我們來個出其不意?」

「是的,如果他們能夠通過混入這場研究取得法術資料。」潘尼眯起了眼瞼:「我始終感覺,最後的戰鬥一定會發生在那裡……」

「哦,這感覺可有點兒荒謬,小子。」因普諾斯不認同地搖了搖頭:「你別忘了,法術的關鍵在你手上,你手中的法術核心是定位伊西爾亞倫位置的關鍵,薩扎斯坦的奧術學識再深厚,即使派了間諜混進來,又怎麼能夠通過周邊研究的蛛絲馬跡推測到你手中的核心內容?這才不符合邏輯,何況我們的檢查已經夠仔細了,不可能有任何殲細混進來。」

「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不,如果我的猜想是對的,那就幾乎可以肯定。」潘尼仍然愁眉不展:「真的存在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方法,能夠在這樣的條件下藉助我們的研究進入伊西爾亞倫……」

「哦?這不可能吧。」因普諾斯仍舊搖頭,似乎覺得潘尼有些想得太多了……「不,這是可能的。」一個死板淡漠的聲音加入了討論,潘尼和因普諾斯辨認出聲音的來源,都是一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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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袍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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