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相信光嗎
樓梯盡頭,是一個穿著睡袍的貴氣十足的婦人,她看到大廳里的一幕,略微愣怔,雖然正好有處樓梯的拐角和簾幔擋住視線,只露出一處白色的裙角,但是她卻像是沒看到什麼一樣,掠過虛空的大廳上空,視線投到韓安瑞的臉上定住了。
她嘴角邊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卻並沒有側過身來窺視擋住的視線的內容,還是直直地盯住這個男孩子,滿眼問詢。
「額,」韓安瑞突然發現自己一剎那間有些發聲有些艱難,他張了張嘴,一時猶疑了,有那麼一瞬他想要側過身讓對方發現大廳的風景,但是只一下又反悔了,竟然迎了上去,雙手伸出把對方推向二樓的一個卧室,「沒什麼,我只是睡不著,想出來走走。」
白芷突然有些愣神,這是什麼情況?剛才那位,想必是他母親?或者是繼母?anyway,她突然發現對別人的家事八卦都沒了興緻。於是不自覺地開始歪著頭打量著四周,想搞清楚目前究竟是什麼狀況。
不一會兒,那個穿著黑色綢衫的身影又汲著拖鞋幾步跳下來了,這下白芷弄得非常的懵,突然不知道說點啥好,乾脆端著酒杯喝了一口,轉了轉眼珠,踱了幾步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慌張。
「你不該來的。」他在三米開外站定,竟沒有了開始的劍拔弩張。
「呵」,白芷泛起一抹笑,眼神漫不經心的轉向別處另一個方向。
「認真的,你在看什麼?」然後他竟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一處虛空。
白芷腦海里一萬頭羊駝奔過,她突然發現了一個怎麼也不願承認的事實,這傢伙在人前,真的永遠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形象的,她之前還一直以為是巧合呢?
對哦,他們見面的時候,似乎確實沒有怎麼劍拔弩張過,除了最後的那些時刻,他也都是盡量躲著她而卻並沒有流露過什麼激烈的負面情緒的。
剛才說的那句「這裡不歡迎你了」似乎時有印象以來他說過的最重的話了。
白芷突然想起來之前不知道是誰講過的一個事兒:就是由於疫情的原因,很多人遠程工作不見面,吵吵鬧鬧撕心裂肺的,後來因為什麼原因需要見面交接一些東西,之前這吵鬧的人都預測見面后估計得打起來,結果,見面之後居然和和氣氣安安靜靜啥事兒沒有,不說旁觀者,兩當事人都紛紛稱奇,但是結束后線上溝通得時候,又動不動就撕起來了。
難不成這韓安瑞也是包袱太重,所以只敢在線上「動手」?
想到這裡,白芷乾脆也裝起來,嘴角一咧,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那我走就是了。」
「等等,你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韓安瑞側了一步,伸手作勢要攔。
已經轉身朝著大門口的白芷乾脆迴轉身來,緊跟著白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裡是我家欸。你——」韓安瑞艱難的扶住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乾脆擺爛了,她繼續轉身往外走。
對方這時又往前跟了幾步,「想進來很難,想走也沒那麼容易,你說清楚。」
白芷挺了挺腰,她揚起手抓了抓額前碎發,瞪了下腳,「現在是你不讓走的啊。」說著,乾脆轉過身穿過大廳,朝著大廳另一側的房間走過去。
「不是,這又是做什麼?」韓安瑞有點傻了,只好跟上去,他本來下意識地想拽胳膊拉回來,結果被對方冷冰冰地一瞥,哆嗦著嚇得縮回了手,然後只是跟著。
白芷倒也不客氣,左看看右看看,徑直穿過一處走廊外的草地,來到另一側地長廊邊,一個側翻,輕輕鬆鬆地越過欄杆來到一處房間的門前。
這個門有些來歷了,黃銅鎖都有些泛黃,連韓安瑞自己有記憶以來似乎都沒有打開過,白芷皺了皺眉,她敏銳地發現,這個許久沒有動過地鎖上,似乎有些新近出現地划痕,明明最近動過的。
但是轉頭看到他一臉驚慌的阻止的神情,她不禁內心泛起一絲輕蔑地笑意。
見白芷站在這扇門前定住了半天不說話,韓安瑞有些惱火了。這扇門從他小時候起就時禁區,從未產生過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這會兒這人突然長驅直入這裡,不由分說站在這裡,嚴肅的看著他,好像他天經地義就該此刻乖乖打開一樣。
雖然他心裡有些不爽,但是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從對方的眼神里透露出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其短了幾分,慫了。
對啊,他本來就只是線上的英雄。
現實生活中,就基本沒有氣勢壓過對方的時候。
不過,後來一想,他又感覺冤屈,「什麼鬼,這可是在我自己家欸.」
這麼想著,他眼神冷峻了幾分,一股強烈的恨意油然而生從眼睛里迸射出來,正待開口,卻發現對方轉過身來,微微仰起頭看著他,這時月光正好從夜空里灑下光來,映照在她臉上,一剎那間,竟然連睫毛都根根分明看得很清晰。
聚集起來的恨意,突然就有些滑稽的潰散了,他想這怎麼行,得拿回主場的氣勢來,於是捏緊了拳頭。
可就在這時,白芷竟然......
翹起一側嘴角,做了一個wink,就像是他當年喜歡做的表情一樣,她竟然有樣學樣的,讓他驟然愣住不知怎麼辦才好。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女人了。
「那你要進去的話,也不是不——」
話音未落,只見不知道是她撞了一下門還是怎樣,或者是腳輕輕蜷起勾了一下,這門,竟然就緩緩的應聲而開。
白芷沒有理會對方的驚愕的眼神,竟然轉個身就貓進去了。
「喂——這裡可是我家——」韓安瑞也腿腳不聽使喚的跟進去,卻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四處照。
不過此刻他也收聲了,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挺好奇這裡面有什麼。
不一會兒,答案就揭曉了。
屋子中央,有個玻璃保險柜,當中擺放著個類似夜明珠似的東西。
其實白芷在來之前,就做了很多的homework,她了解到這樣的大家族裡,各類利益鬥爭一樣不少,關於繼承大戰,也是一處好戲,不過,可能沒有能夠狗血到能寫成電視劇的程度,但是也必然自有精彩。
比如這個類似夜明珠一樣的東西,其實是韓安瑞在這個家族裡的獲得重用和繼承的關鍵物什,這決定了他將會成為掌舵者,還是一個被分點無關緊要的財物的賈寶玉一樣的富貴閑人。
不過,可笑的是,這個傢伙他自己都不怎麼知道。
反而是常常造訪的朱炻韻,都比他敏感的多,而為什麼這個女人卻並沒有告知他詳情,白芷冷笑嘆氣,看起來他們之前的塑料愛情,也並沒有如外界傳揚的那麼堅實。
白芷搜集和讀取這些信息,其實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多虧了洛蘭,他每次出現,都會帶來大量的信息和驚喜。
她甩甩頭,徑直來到這個玻璃保險柜前,上面還有很多各種顏色的射線,雖然不知道做什麼用,但是她猜測,估計是什麼報警設備之類的吧。
在底座上,上面有個看不太清晰的鎖,似乎是密碼鎖,密碼會是如何設置的呢?她皺了皺眉頭,完全沒有思路,不經意一扭頭,發現這小子,居然也一臉驚奇的跟過來了,眼睛大大的,盯著這個東西,他也算是個見過不少市面的人,這種表情,就讓她看了感覺挺好笑的。
「密碼?」白芷一點下巴,開門見山,「你知道嗎?」
韓安瑞驚訝地搖搖頭,他頓了頓吐了口氣,有點氣憤,「就算我知道,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白芷似乎對他地反應沒有感到很驚訝,轉了轉眼珠,居然粲然一笑。
「是啊,」她語調柔和了許多,「只是...」她從衣兜里翻出一條絲綢材質的手帕,覆在保險柜上擦了幾下。
韓安瑞搞不懂她要幹嘛,不過見此情形也放下了戒心。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白芷突然把絲巾朝他臉上一拋,一股說不清的香氣過後,他突然被弄得有點懵。
「你這是....咳咳」他猛地握住自己的喉嚨,卻突然發現自己發不了聲了,無論怎麼摳自己的喉結,發現也是有些徒勞。
更嚴峻的是,他發現自己四肢也開始沒有力氣了,渾身癱軟地靠在旁邊地桌子上,只是用手臂支撐著桌沿。
他就這樣看著不遠處那個已經似乎不在認識的女人,順手脫下自己的高跟鞋,把鞋掌握在手裡,眼神冷硬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用細細的鞋跟對著保險柜的鎖眼研究了一會兒,然後找准角度,用力的敲了下去。
咔噠,不一會兒,保險柜的門竟然真被她給敲開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他發不出聲音,但心裡似乎有一萬頭羊駝經過。
「這個,應該是你最珍視的東西吧。」白芷眼神變得狷狂,那天熟悉的表情又出現了,就是跟目前的裝束有些不太相稱。
她嘴角翹起,露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像是滴血的玫瑰,她就那麼不經意的把那個夜明珠拿出來,隨意的擱在保險箱的頂端,「你猜,如果我輕輕一推,它會怎樣?」
「你?!」韓安瑞發出一些氣聲,他依然徒勞的抓著自己的喉嚨,突然像想起什麼一樣,他連忙往自己口袋裡掏著。
只見白芷倒也不慌,她施施然走過來,伸出兩根手指,順利的從裡面夾出一塊手機。
「哦,對了,這也是你最重要的東西......畢竟韓大公子談戀愛都是和手機談的。」她挑釁一樣的把手機舉在他眼前晃了晃,歪著頭似乎在欣賞他的表情。
「asisaid,iwanttoshowyoutheworsthumanityhastooffer.而且我不像你,只會慫到躲在屏幕後作惡多端,我會......當著你的面,親手摧毀你最珍視的東西。」
白芷後退了幾步,輕輕的靠在身後一處桌子上,她用手撐著桌沿,另一隻手轉著手機,突然來了興緻,想多說幾句:「人們都說,悲傷的過程通常有五個階段:否認和失落、憤怒anger、協商和迷茫、絕望和消極、接受acceptance可是,我認為,應該還有一個,revenge!」
她嘆了口氣,覺得有點沒意思,於是走到那個夜明珠前,伸出一隻手指,輕輕的碰了下,作勢要推的樣子,然後扭過頭繼續欣賞韓安瑞的表情。
此刻這個男人的五官扭在一起,好看還是好看的,原本是天菜的長相,但現在似乎讓人覺得,這張臉上呈現出的痛苦的表情,似乎也挺動人的。
突然,一股強烈的力量拽住了她右手手腕,她轉頭一看,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像一條蛇一樣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動彈不得。
「你不能這麼做。你還相信光嗎?」一個低沉的男聲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響起。
「呵呵,光?光是什麼東西?」白芷冷笑一聲,她乾脆睜大眼睛抬頭大膽的看著對方,「哦,光啊?!光這個東西,就跟鬼一樣,我倒是時常聽說,卻是不曾真見過呢。」
她猛地回過頭,努力幾次,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腕,眼神有些濕潤,「一個從來只關心我對你有沒有用的人,怎麼,也會關心我是否相信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