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人群中,他一襲輕便紫衣,腰間著一把墨笛,閑閑站定,便已鶴立雞群。
他似乎總是如此地意氣風發。
童予楓不合時宜的想,余光中忽然覺得身旁的人在看自己。可當她轉頭,卻見對方神情平靜,正在看走來的蔣逍何。
「看來是有發現了。」
波瀾不驚的語氣,謝行舟眼神看向他手中的錦盒。
那一旁的壯漢早耐不住了,待人一進來,立即問出心中疑惑。
「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有人給我父親投毒?」
他皺眉,想不出父親會同誰結過仇。
「你記不記得你父親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蔣逍何沒直接回答他,轉而問了一個問題。同時打開錦盒,遞給謝行舟看。
豆粒大小的藥丸,看空餘已經服用了很多。
「半個月前,剛巧是你們義診過後。」他想到了剛剛的情況,後半句有些氣虛。
「所以你就將原因都推到濟世堂。」
肯定的語氣,不帶責怪,但聽者還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這個葯本身沒問題。」謝行舟出聲打破尷尬,繼續告訴壯漢,「只是我給老人家開的藥方里,有一味葯會與之相剋,若長期佐服,癥狀就會形如今日。」
他說完,將藥盒遞給那壯漢看。
這背後布局的人心思深遠,早在他義診之時,便事先想好了此計。
屆時即便老人沒死,可這葯十分常見,難以引起注意,自然不會引起懷疑。
「你方才說是有人找老伯。那葯既然找到了,人,你也抓住了?」
蔣逍何給了童予楓一個讚賞的眼神,挑眉道:
「他想回去拿葯,剛好被我逮到了,現在就在城外的村子里,我已經派人看住了。」
未時,一行人來到城外。
年久失修的破廟裡,一個留著山羊鬍的男人正被綁著,旁邊守著的……卻是應在大牢里的書硯。
「這是怎麼回事?」她一臉驚訝,官府找到兇手了?
可隨後進來的人一下打破了她的猜想。那張臉,明明是那個死去的小廝!
「假死?」她恍然大悟般。這時才終於明白一切。
原來,早在當初,當謝行舟派書硯暗中清查府中下人時,那小廝的身份已經明了。但謝行舟選擇將計就計。
表面上那小廝還在出賣府中消息,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謝行舟故意放出。
按照計劃,小廝服藥假死,讓書硯成為最大的嫌疑人,當謝行舟身邊無人時,先前得到小廝消息的人便會製造混亂,讓謝府守衛空虛。屆時他們便攜人乘夜色攻入謝府,拿下蔣逍何。而到那時,他們自然便會落入謝行舟設下的埋伏里。
「可你救下了老伯,謝府的侍衛也並未前往濟世堂,那計劃不是落空了?」
童予楓追問,可不待對方回答,一隻箭矢已經回答了所有。和對方一樣,他們改變了計劃。
來不及思考,四面八方的劍羽已經從窗戶外湧進來,不過片刻,那被綁住的人已經身中數箭,沒了呼吸。
書硯和蔣逍何抵擋著箭流,一行人都退至廟中的大佛後面。
「蔣逍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是當時東閣後院里的那道聲音,「若你還想你的朋友活命,就乖乖出來,我們也無需大動干戈。」
話落,又一道聲音傳來。
「二小姐。我知道你在裡面,只要你答應和我們回去,莊主定會從輕發落的。」
是劍白!他怎麼和卧燕堂的人勾結在一起了?
童予楓皺眉,看到地上箭矢的形狀,頓覺心中慌亂。
劍羽山莊位於江湖之首,不只在於它的功法高強,更重要的是他絕佳的兵器造法,在裕朝,無人出其左右。
而這造法,卻是她母親所創。身為她的女兒,童予楓自然也知,可也因為這,自己更難脫離童軒的掌控。
光線逐漸昏暗,狹小的空間里,她眼底的憂色還是讓謝行舟一眼便能看清。
「別多想。」他安撫她,忽然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我們都會沒事的。」
童予楓沒說話,昏暗中,只是漸漸回握住那雙溫熱的手。
陰風一陣陣敲打著破廟,一下一下,最終,殘破的大門還是無力抵抗,轟然倒下。
這像一個信號。
一瞬間,刀劍聲,嘶喊聲,雙方越發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寒風一點點傳入耳中,消耗著精力。
這是一場殘酷的廝殺。
敵眾我寡,書硯和蔣逍何雖武藝高強,但抵擋了一時,還是各自掛了傷。
門外的人見機,乘虛進入靠近了謝行舟。電光火石間,卻見那個小廝猛然上前擋住了來人,一聲悶哼,霎時間,鮮血染紅了地面。
來不及愣神,童予楓抬眼又看見有人伺機上前。立即拉住了謝行舟。
「小心!」
刀劍碰撞,童予楓只覺得手臂一麻,隨後,自己的劍已經刺入了對方胸膛。
血漬暈染開,逐漸染紅了那衣服上的白色雲紋,這是劍羽山莊的人。
來不及體會心間湧上來的情緒。餘光里劍芒不斷,童予楓側身躲避,見勢不對,立即與蔣逍何書硯聚集成圈,阻擋著人群上前。
如同車輪戰一般。
身邊的屍體越來越多,有人倒下,又有無數的人頂上來,時間似乎在這血味瀰漫的破廟裡停滯了。
直到又一個人倒下,忽然,一陣箭羽劃破長空。
是援兵來了。
暮色下,只見以徐捷為首的官兵集結成隊,此刻正赫然出現在破面外。
「是官兵!」不知是誰一聲驚呼,人群停止了打鬥,隨之便是驚慌。
形勢陡然逆轉。
「撤退!」
一聲高呼,以劍白為首的人匆忙逃走,未來得及逃走的人則被全部抓捕。
天際擦黑,隨著最後一抹餘暉的消散,一眾人員被押送回城。
……
濟世堂里,收到消息的方徽等醫師正在替蔣逍何及書硯處理傷勢。
後院里,那昏迷的老伯已經清醒,知道了前因後果,此刻正同那壯漢做著保證,再也不拿陌生人給的東西了。
童予楓適時關上門,行至廊下,忽然看到盡頭站著一個人。
是謝行舟。
「怎麼在這站著?他們如何了?」
攏了攏披風,她看他,見他懷裡有什麼東西鼓出來。
瞧見她的視線,謝行舟彎了彎唇,索性拿出來,遞給她,「栗子糕,從府衙回來的時候看到的。」
「他們都沒什麼大礙。」他繼續回答,「只是這段時日需要靜養,不宜動武。」
很平靜的語氣,她卻覺出了絲低落。
手中的栗子糕還很熱,她握著,忽然覺得沉甸甸的。
「誒,謝行舟。」她忽然喊他名字。
夜風寒涼,可嘴邊的溫度卻很溫暖。是栗子糕。
「我猜你也沒吃吧。」她裝作苦惱,「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好了。」
她收回手,自己也嘗了一塊,卻還是轉頭問他,甜嗎?
香軟粘糯,確實很甜。
他點頭,然後見對方很滿意的笑了,好像是自己親手做的糕點被人誇讚一般。
他被那笑意感染,當晚,本不愛食甜食的自己卻吃了許多。
後來想想,那隻怕是自己這一輩子吃的最甜的糕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