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嶺之花(15)
范情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紅一直蔓延到了脖頸當中,因為兩個人都意識到了,郝宿問了他三個問題,但他只回答了第一個。像是對剩下的兩個保持了默認的態度。不光是被握住的手在顫抖,連同整個身體都開始了不明顯的顫慄。郝宿是這時候慢慢放開了范情的手,人也往後退開了一點。由他帶來的氣息忽而散去,身體需要一般反扣住了他的手。曖昧在此刻升級,一切代表了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但郝宿沒有回應他,他的態度就彷彿是跟范情開了一個玩笑,手掙開了束縛。「周末天氣很好,情情回去以後可以幫我曬個被子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只用好看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著范情,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然而手指卻又輕觸了一下范情的眼皮,令他整個人抖得更厲害。宛如最高明的引誘,我接納你種種無可啟齒的惡行,並縱容它們更加過分,好叫你再也無法逃脫,只能一味地愛戀於我。「周末再見。」尤甚情人之間的呢喃,郝宿在范情耳邊留下這句話后就真的離開了。周末晚上就是化裝舞會開始的時間。范情在郝宿離開的時候沒有再去拉他,而是將面朝向牆壁,擋住了更多的無法預控。他的墮落已經被深淵察覺,反方向地來包圍住他了。只是深淵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范情抽著氣哽咽了一聲,背影遠遠看上去,縮成了一團。好喜歡,好喜歡郝宿啊。難耐的聲音於唇齒間泛濫,雙腿也軟得幾乎要跌坐下來。當最後一點顧忌也被打消了后,范情也就不再有意去克制什麼。酣暢淋漓的顱內愉爽擊遍全身,須臾之間就讓他汗濕一片。額前的頭髮濕軟地垂下來,後背的衣服也緊緊貼在身上。這種感覺太美妙了,他不自覺地昂起了頭,腦海中還無恥至極地設想著郝宿此刻從後背擁住他。他的唇貼在他的耳廓,聲音鑽進他的耳朵,輕笑的一聲,讓范情再也維持不住任何體面,而後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長久的精神沉淪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體驗,范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隱晦地看了自己一眼。他能夠感覺胸前的布料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壓迫,如果不是穿了外套的話,恐怕情況會一覽無餘。還有,別的地方……他的呼吸綿長了一點,在這裡又待了十分鐘后才稍微整理了衣著,掩飾一般將本就很長的外套又往下拉了一點。少年走在路上,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樣,任誰也無法想象他會做出剛才那樣的事情。只是才走了幾分鐘,范情就被人攔住了,是萬縱。對方看他的眼神還是像那天一樣,輕蔑至極,可現在卻又包含了一種無端的惡意。「你就是范情?」萬縱明知故問,視線還如打量貨品一般上下看了一眼范情,充滿了羞辱意味,「郝哥這次的眼光不錯,找了個這麼漂亮的,他上次還跟我說要找個好看的玩玩,沒想到這麼快就搞到手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又繼續道:「看你剛才挺享受的,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畢竟郝哥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你還真算不了什麼。」萬縱看著范情毫無表情的臉笑眯眯的,他說的話表面上聽是在為范情著想,實際上句句都是侮辱誅心。言語之間不但將范情說成了是郝宿用來打發無聊的玩意兒,還又一次貶低了郝宿的為人。但凡是有點傲氣的,聽到這話一定都會跟郝宿劃分界限,就此遠離了。講完這些,他又是笑得極為燦爛。「還沒自我介紹,我是郝哥的朋友,萬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還要去找郝哥,再見。」萬縱的態度好像他過來找范情真的只是為了跟對方打聲招呼一樣,而那些話也不過是他跟郝宿這個圈子裡的人會正常說出的。不含任何意味,只是他們的身份使然。帶著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目中無人。這樣一看,又契合了學校論壇帖子里對郝宿的指控。畢竟萬縱是對方的朋友,他尚且如此,郝宿又怎麼會好到哪裡去。萬縱告訴范情,郝宿對他的那些曖昧跟示好,不過是刻意下的故作之舉。目的,只是為了將獵物勾到手裡。至於獵物的下場會怎麼樣,看萬縱的表情也能猜出來。范情無聲地握緊了手,指甲在指腹上掐出了一道深痕。一陣風吹過,濕透的背後頓時就感覺到了涼意。過了半天後他才慢慢放開了手,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著,軟發之下的眼眸冰冷,摻雜了几絲陰翳。回到宿舍以後,范情先去洗了個澡,將衣服換下來後站在郝宿的床鋪面前,仰頭看了很長時間。-
郝宿周末沒有再聯繫范情,對面那邊也沒有聯繫他。因為要參加化裝舞會,所以提前在家裡就畫好了妝。說是化裝舞會,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規定。覺得麻煩不想捯飭的話,戴了面具過去也就行了。郝宿穿了一件裝飾比較繁複的貴族式衣服,胸口鑲了一顆寶石。他的身材好,將衣服撐得也尤為好看,寬肩窄腰,配上毫無表情的一張臉,冷漠的氣息衝撞而出,泄出骨子裡的強勢意味。然而輕輕一笑,強勢的感覺就立刻消失不見,只有無盡的春風溫柔,像是從中世紀的油畫里走出來的貴族。將遮眼的面具拿在手上,郝宿讓管家送自己直接去了學校。舞會已經開場了,陸續有人進來,即使是這樣,郝宿的出現也依舊引起了一陣騷動。他實在是過於抓眼,哪怕擋住了臉,也依舊擋不住出眾的氣質跟優雅的儀態,一舉一動,都十分賞心悅目。甫一進場,就理所當然的得到了關注。有不熟悉郝宿的人在猜測對方的身份,有熟悉郝宿的人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這帥哥誰啊,怎麼以前都沒見過?」「不認識,是不是新轉學來的?」「啊我知道了,他是郝宿啊,就是論壇里提到的那個!」「我現在有些相信為郝宿說話的那些人了,確實,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帖子里說的那樣。」議論紛紛的聲音中,郝宿在場內掃視了一眼,范情還沒來。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偶爾也會有同學過來跟他搭話。既然是化裝舞會,肯定是有舞的,所以每個人都能去邀請在場的任一同學作為自己的舞伴。對此,郝宿一一拒絕了。「抱歉,我已經有舞伴了。」即使是說著拒絕的話,也溫柔得讓人沒辦法怪罪,甚至還要反過來安慰對方,沒關係,他們可以再去邀請別的舞伴,只為了不讓對方覺得抱歉。拒絕的漸漸多了,郝宿這裡就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空場。開場舞快要開始了,室內的燈光也配合的暗了下來,就算是面對面,也都有些看不清對方的樣子。范情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郝宿在對方出現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人影,但他沒有起身,而是就這麼看著人一步一步主動朝自己走過來。看不太清楚,但范情應該是穿了很修身的衣服,一下子就把身體上的優勢發揮了出來。「有事耽擱了嗎?」郝宿抬了抬頭,好方便看已經走到身邊的人。范情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無言地坐到了他的身邊。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旁邊的人是誰,冷態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但坐下來的時候膝蓋卻跟郝宿的抵在了一起。緊接著是大腿,再是小腿。生澀讓原本的慢吞吞無端變得充滿色.欲,他頂著這麼一副愛答不理的高冷模樣,在黑暗中悄悄地勾引著郝宿。萬縱那天的話的確對范情產生了影響,不是讓他對郝宿感到厭惡,想要跟對方劃清界限。而是他意識到了,除了他以外,還會有很多人看著郝宿。郝宿這麼好,喜歡他的人也會有很多。范情只想要郝宿屬於自己。而且,就算萬縱說的是真的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還能讓我愛他,只要他不離開我,只要我還能忍受,他愛怎麼折磨我就怎麼折磨我。他可以欺騙我,可以貶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吊在空中,可以讓我俯首帖耳,可以讓我四肢著地,只要他有本事讓我愛他。」①范情就是喜歡郝宿,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無法自拔的喜歡。他設置了一個陷阱又如何,他不安好心又如何,都是他心甘情願往下跳的。是他的欲.望不可消減,是他想要往下墮落,是他自願成為郝宿的獵物,從來都跟郝宿沒關係。腿部肌肉因為緊張而變得硬邦邦的,甚至有些痙攣地抽動,帶來了疼意。開場舞已經開始了,穿著各種衣服的人戴著面具,在舞池中歡樂地轉動著,這是他們在高中時代最後一個鮮活的回憶。昏暗的光線里,郝宿被范情按住了手,他聽到他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響起。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討好人,卻又要努力嘗試,可憐巴巴的。「郝宿。」「我的嘴巴很好親,你要試一試嗎?」※※※※※※※※※※※※※※※※※※※※①還是出自話劇《戀愛的犀牛》里的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