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後的囑託
二舅笑笑:「谷壽夫師團長不是下令,佔領南京,我們統統地放假三天嗎?」說這話時,他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牙齒也咬得緊緊地。那些日軍再次大笑起來。
谷壽夫確實下過這種滅絕人性的命令,這之後的南京大屠殺震驚世界,三十萬中國百姓和軍人淪為日軍的刀下亡魂。日軍沒想到的是瘋狂的殺戮並沒有讓中國屈服,只是激起中國人的衝天怒火,不把日軍趕出中國誓不罷休。
二舅這麼說是他偵察來的結果,這在日軍中是不公開的秘密。他一說,日本人相信了,他們都粗野地狂笑起來。在他們眼中,中國人就是待宰的豬羊。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騙過去的,沒想到日軍接下來的要求卻讓所有人傻了眼。
從摩托艇上站起一個日軍上尉,他指著這條船上說道:「這條水域統統歸我們所管,你們陸軍擅自離開戰鬥崗位,侵入我們的管轄區域。這是觸犯了軍紀,按理說你們得受軍法處置。現在將你們的獵獲物上交,我們可以考慮放過你們。」他分明指著的就是姑娘。
「哦,你要這個花姑娘?對不起,這是我們聯隊長的貨物,請恕我們不能交給你們。如果你們想要,可以向我們的聯隊長討要。」二舅微微一笑。
「八格牙路,這個支那女人為什麼穿著支那軍人的服裝,難道她的是支那軍人?既是軍人,為何衣衫不整,鬆鬆垮垮的,這衣服分明就是臨時套上去的嘛。你們的作何解釋?」上尉指著姑娘身上換上的中國軍服問道。
「沒什麼,她想跳水逃命,被我們抓住了,我們沒有乾衣服,就從支那死人身上扒下衣服給她換上,就是這麼回事。」二舅還是神色不變。
「不對,實話告訴你,我的不是水上巡邏隊的,我的是憲兵隊的。你們十八聯隊在東門,為什麼你們會越過防線來到南門?我們的一艘巡邏艇遭到支那人的襲擊,逃回去的士兵說襲擊他們的船隻上面有個年輕的女人,我的懷疑她就是。」上尉說著拔出了指揮刀。
見鬼,沒想到黑燈瞎火的還有日軍士兵逃回去了。二舅聞聽一震,但仍神色不變,「啊,你們說的是那支支那軍人,他們的統統地被我們幹掉了。兄弟們,給我打——」話到最後竟然變成了中國話,日本人都愣住了。除了那個上尉!
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怎麼會日本話突然變成了中國話,而且一開口就是「打」,日軍士兵和中國士兵都傻愣愣的,小虎子卻迅速地反應過來,端起機關槍照著面前的日軍就是一梭子「噠噠噠——」與此同時,那日軍上尉也拔出了手槍,他的目標就是小虎子二舅!
這傢伙真狡猾,擒賊先擒王,想要首先擊斃中國指揮官。可接下來他沒想到的是那個被捆綁著的中國姑娘忽然掙開了綁繩,抬手就是一槍,一槍打在他的腦門上。「呯——」上尉手中的槍打響了,不過是朝著天上射擊的。他被一槍打在腦門上,身體後仰,手指依然扣動扳機,子彈飛上天去了。
姑娘的綁繩本來就是假裝綁著的,不然遇上敵人,都來不及反抗了。她的手裡攥著二十響駁殼槍。她早就對日軍軍官恨得咬牙切齒,一睜開綁繩,首先就是這軍官。距離很近,根本用不上瞄準。她是照著臉上打的,上尉的五官都被打得扭曲變形了。
二舅因為胳膊受傷,動作上慢了一拍,等他舉起槍時,戰鬥都結束了,短短的幾秒鐘。小虎子就把日軍梳理個遍。那些日軍千瘡百孔,滿身是血,東倒西歪地躺在船艙里。
「好樣的,真是干偵察兵的好材料。」二舅讚歎著,也不知說小虎子還是姑娘。
「迅速登上這艘摩托艇,趕緊轉移。」二舅命令著,他們的小船本就是傷痕纍纍,被先前的日軍巡邏艇打得都快下沉了,船艙里不時地滲出水來。
「小虎子你來掌舵。」二舅的命令讓士兵們大吃一驚,這還是個孩子呢。可是二舅卻再不廢話,面色陰沉地掃視著江面。他知道這一切都逃不過頭頂那架日軍偵察機的眼睛。
果然,他們剛剛登上這艘摩托艇,日軍的偵察機就呼嘯著撲過來,又是機槍掃射,又是扔炸彈,水面上不時激起一丈高的水柱,摩托艇在浪峰中顛簸著行進著。偵察機帶不了炸彈,這還是扔手雷,如果換成炸彈,他們早就被掀翻到江里去了。
小虎子滿頭都是水珠,眼角眉毛全是濕漉漉的,也顧不上擦一把。姑娘在他的身旁坐著,不停地為他擦水,儘管她自己也像是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船身晃動的厲害,兩個人隨著慣性,不時地擠在一起倒向一邊。有時小虎子的腦袋都晃到了姑娘的胸前,摩挲著那對傲人的乳峰,姑娘一臉羞紅。有時姑娘的臉蛋擦著小虎子的小腹,緊貼著男人那玩意,可是小虎子神色嚴肅,根本沒有覺察。
讓人感動的是,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有時為了保護小虎子,姑娘將他的腦袋抱在胸前,用身體掩蓋著,生怕飛機上的機槍子彈打中小虎子。男女避嫌在他們這裡蕩然無存,兩個人都是神聖無比,莊重無比。
那些士兵們在二舅的指揮下,舉著槍向著日軍的偵察機射擊,無奈小艇顛簸的很厲害,他們沒有辦法準確射擊。即使這樣,也擊穿了日軍的飛機蒙皮幾處彈孔,這讓日軍的偵察機不能肆無忌憚地飛臨他們頭頂射擊投彈。
二舅一臉凝重,他知道日軍的其他船隻會迅速包抄過來的。
遠處出現了日軍的摩托艇,而且不止一艘,是三艘!日軍飛機見到來了援軍,更加猖狂。再次向他們撲過來投彈,這次手雷將摩托艇的引擎炸壞了,摩托艇逐漸地慢了下來。
「快靠岸!」二舅吩咐道,小虎子將摩托艇靠上了岸邊,拽著姑娘的胳膊就跳下了船。其他的士兵紛紛跟著跳下船,這時遠處的敵人的摩托艇就在朝著這裡開槍掃射,在他們的附近激起了陣陣的水花。
「小虎子,架起機槍,給老子幹掉這架飛機!」二舅這時就像對自己的士兵一樣下著命令。他教過小虎子如何打飛機,本想自己操縱機槍,無奈胳膊上的傷讓他使不上勁。
那些士兵都是團長的衛士,平時都是負責警衛工作,從未受過打飛機的訓練。雖然他們是老兵,但現學現賣無異於浪費子彈。
兩顆小腦瓜就在一塊岩石後面露出來,姑娘負責給小虎子裝子彈,小虎子架著機槍瞄準。
「你們不用管敵人的摩托艇,這裡有我們擋住,你們只要打下敵機就行。不幹掉這孫子,我們誰也跑不出去。」二舅趴在一塊岩石後面,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的摩托艇大吼著。
那架敵機見到中國軍人驚慌失措得連摩托艇都不要了,得意至極,越飛越低,幾乎是擦著山頭偵察。小虎子極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旁邊的姑娘盯著那架瘋狂的飛機直喘粗氣,心臟怦怦直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儘管這樣,她還在鼓勵著小虎子:「別慌,一定要瞄準了再射擊,爭取一梭子將它干下來!」如果敵機發現下面的敵人尚有反抗能力,能對它構成威脅,恐怕就再也不會低飛,再也難以擊落了。
小虎子也明白,這時的他表現出超過成年人的冷靜,看著飛機擦著樹梢飛過來,看著它向著自己噴塗著火舌,他仍是沉著沒有射擊,就連姑娘都按耐不住了,小聲催促著:「打呀,怎麼還不打?」連二舅他們都疑惑地扭回頭望著這邊。
眼看著飛機的身影越來越大,被穩穩地套進瞄準圈裡,小虎子不慌不忙地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聲音非常短促,非常有力,就看到那架飛臨頭頂的敵機猛地從機腹下竄出一道火光,緊接著就是全身著火,就看到一個全身著火的飛行員將腦袋探出了機艙,他的頭盔上也在燃燒著。
「啊啊啊——」即使在天上都能聽見那上面敵機飛行員發出的慘叫聲。飛機試圖拉升,剛剛翹起機頭,就一個猛子紮下來,呼嘯著飛向了長江。
「撲啦啦——」一朵潔白的傘花張開了,一個渾身是火的飛行員兩手撲騰著,像是掛在天上垂死掙扎著。很快地降落傘也跟著著火了,化成了一團火苗。飛行員直直地摔了下來,離他們不到五十步,幸好是沙灘,地面鬆軟,飛行員一時沒有死去。
兩個年輕人撲上去,看著在火光中掙扎呼救的日軍飛行員,眼看著就要燒成焦炭。小虎子不忍他如此悲慘,舉槍就想射殺這個飛行員,卻被姑娘攔住了,「別殺他,讓他多受些折磨吧。」說著拖著小虎子就回來。
小虎子瞠目結舌,這個姐姐為什麼對日本人如此恨之入骨,就是你的父母都死在他們手上,也不至於如此冷血吧。戰場的殺戮那是各為其主,你死我活。飛行員跳下來就是解除了武器,為何要讓他如此痛苦呢?
他們剛剛走出幾步,虎子冷不防將姑娘推了一把,姑娘跌跌撞撞地倒出去,「呯——」地一顆子彈貼著他們的肩頭飛過,那垂死的日軍飛行員竟然摸出手槍,想要下黑手。
姑娘大怒,衝過去,搬起一塊石頭,就要砸向日軍飛行員,那傢伙還想開槍,卻被姑娘踢飛了。他連連擺手:「我的還有妻子兒女,饒命——」姑娘哪裡理會他的求饒,高高舉起了石頭。
「呯——」虎子在後面給了他一槍,結束了他的狗命。姑娘回頭看看虎子,嘆息一聲,放下了石頭。
二舅他們這時正在拚命抵擋著日軍的進攻,不止一艘摩托艇靠岸,船上的日軍不住地跳下來,打倒了一批,又上來一批,當他們看著自己的飛機被擊落時,頓時呆若木雞,神情慘淡,士氣大跌。
日軍本是要潰退下去的,可是他們的指揮官卻揚著戰刀,命令他們一定要消滅這伙小小的中國軍隊。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豈能被小小的支那軍隊嚇得丟盔卸甲。陣地上硝煙瀰漫,彈雨如梭,本就不多的中國軍人傷亡加劇。
小虎子他們跑過去時,二舅也身受重傷,小虎子一見,眼淚就撲簌簌地淌下來,他還想背著二舅走。
二舅推開了他:「把機槍給我,虎子,我給你的最後的命令就是一定要保護好小姐的性命,你可以犧牲,小姐不能沒有。你聽到了嗎?」
小虎子擦著眼淚說道:「二舅你放心,我就是搭上性命也要保護好姐姐的安全。」
二舅笑著拍著他的肩頭:「我相信你是個勇敢誠信的好孩子,去吧,你喜歡這支手槍,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如果你能活著,就替二舅多殺鬼子,為鄉親父老報仇。」說完,從腰間抽出自己的zlsq塞給虎子。
這是一個艱巨的命令,可惜二舅身邊沒人,只有將這命令下達給自己的外甥。這對於成年人都是艱難的任務,虎子還是孩子,他能完成嗎?二舅的眼中滿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