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張舊照片
既然不是漁夫父女,那就是丁四娃了,果然丁四娃走進帳篷,一個飛躍,就到了小虎的床邊。手裡舉著一把刺刀,就想往躺在床上的小虎的脖子上扎去。稍稍遲疑了一下,他就動憚不得了,因為一支手槍正頂在他的小腹上,稍有異動,就會被打出一個血窟窿。
「沒想到你還有準備。」丁四娃沒有害怕,而是在黑暗中凝視著小虎的眼睛,輕聲說道。
「我早就在等著你來呢,嗯,你還知道迷惑敵人,直到現在才來,讓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我說帳篷外面的廖長順,你也進來吧。我知道你也來了。」羅小虎坐起來,望著帳外說道。果然廖長順也進來了,他手裡拎著一支步槍,步槍上上著刺刀。
「不要拿槍嚇唬人,還沒有給你們發子彈呢。」羅小虎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們兩個隨便坐吧,我知道你們心裡有個謎團,想要我來解開,而你們也不是真的想要殺我。」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真的殺你?你殺了我們的支隊長,還打死我們那麼多的戰友,我們為他們找你抵命,你還還不過來呢。」丁四娃哼了一聲,大大咧咧地坐在小虎面前的地上,「還是地上坐著舒服。你既然知道我們的來意思,那就說吧,別把我們兩個當悶葫蘆了。」
「長順,你還好,不像四娃一樣衝動。你們兩個就沒有想過嗎?我從來沒有審問你們,怎麼知道你們的姓名?我對你們手下留情,網開一面,不是國民黨好心,而是我們曾經是戰友,一個戰壕里的生死弟兄,我不能見死不救。」
羅小虎沒有像對待敵人對待刺客那樣,而是像對待自己的戰友一樣的親切,這讓兩個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們是來刺殺童浩的,他卻對他們這麼好。
羅小虎緩緩地說著,說著自己的奇特經歷,兩個戰友瞪大了眼睛。
「啥——你說的是真的,鬼才信呢,你會是我們的戰友?」丁四娃不屑地扭過頭。
「其實你們都已經認出我來了,沒錯,你們的支隊長沒有死,我就是。說來你們也不會相信,不過你們請看這張報紙。四娃,別說你不認識字,我過去親自教過你們讀書寫字。」羅小虎笑呵呵地從床鋪下拿出一張還散發著油墨味的報紙。
丁四娃和廖長順接過了報紙,上面有則新聞,在不顯眼的位置上赫然寫著:「cf羅小虎部匪患嚴重,創立江南紅軍虎山支隊」兩個人都認識字,還是羅小虎教的。報紙上寫著「羅小虎」,可是面前坐著又是羅小虎,兩個人都頭大了。
那上面還有羅小虎的像片,虎山支隊為了策應中央紅軍北上,襲擊敵人空虛的後方縣城。在攻下銅山縣城后,當地的記者為他們拍的照,那照片上看得很清楚,那率領著新四軍游擊隊員仰首挺胸的,兩個人看得很清楚,那正是他們懷念的支隊長羅小虎。
「這能說明什麼?這是偽造的,想騙我們?沒門!」丁四娃焦躁地將報紙拿過來,就想撕毀。被廖長順攔住了:「你等等,上面寫的什麼還沒看完呢。」兩個人就繼續閱讀。
「這位支隊長有著正規軍人的風範,和當地的鄉紳父老軍民魚水,親如一家。
兩個人撓著頭,面前的軍官謝賢順他們以前不認識,可是這位國軍營長卻能準確地認出他們,喊出他們的名字。那上面繼續寫道:「這是一個神秘的支隊長,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身著破爛,卻好似正規軍隊般受過嚴格訓練,紀律嚴明。」這也是記者們的茫然,他們不相信裝備簡陋的游擊隊氣勢上還像正規軍。
「我照相時手中捏著兩個老鄉送的雞蛋,還是被染紅的,那是老鄉的孫子出生了,請我們喝酒吃雞蛋,這一點只有我們支隊的同志才清楚,這張報紙,我一直貼身保存著。」
丁四娃和廖長順緩緩地點頭,因為他們當時也在其中照相,虎子很容易地就指出他們兩個,除了自己人,那是做不到的。同志們甚至沒有多少人看過這張照片。
「你們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兩個。從那次抱著敵人滾落山崖,墜入江水,我和我的敵人謝謝賢順發生了身份的的互換。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相信即使他活著,他也不能理解。現在我們處在的都是陌生的世界。不過好在我還能遇上你們,能記得你們。」
「那次慘烈的戰鬥,屍橫遍野,我們孤立無援,撤退的道路也被阻斷了,因為連日戰鬥,為了掩護後方醫院,好些戰友都力盡被俘,就到了戰俘營。娘的,真是想想,就覺得氣人,我們怎麼能做了俘虜!」廖長順狠狠地捶打著地面低聲說道。
「你說你是我們的戰友,除了這張報紙,你還有什麼證明?」丁四娃還是不能相信,這不是神話,這是活生生的事件,難道人真的能夠借屍還魂嘛。共產黨都是無神論者,他也不相信這種詭異的事情,可是事實擺在面前,他被弄糊塗了。
「當然可以,四娃,你和我肉搏的時候,你的那些招式還是我教的,像你的凌空鴛鴦腿,旁人或許會難以躲閃,但你是我教的,我自然知道如何防範,並且反擊。我最後是習慣性地踏在你的背上,那也是開玩笑,可是到了這裡不行,這會讓人覺得這是在侮辱紅軍。因此我換成踏上你的屁股。」小虎微微一笑,心情不錯,能和戰友說出心裡的感受,一吐為快啊。
「啊,我說怎麼會那麼熟悉呢,幾次都想喊出來:指導員,你還能回憶起我們在那次戰鬥之前的晚上吃的是什麼嗎?」這個問題絕了,如果不是親歷者,根本沒法回答。
可是童浩不是這樣,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分別遞給他們,丁四娃毫不猶豫地接過來,長順卻搖著頭說道:「等等,我不會吸煙,你是知道的。」眼睛裡帶著幾分質疑。
「你是吸不慣國民黨的紙煙嗎,那為何你那天晚上還偷走我上衣口袋裡的三根香煙?」
「啊——你知道啊,知道是我偷的?沒錯,我那是送去給老鄉們分享了,嘿嘿,偷多了點,讓您發現了。誰告訴你的呢?挺不仗義嘛。是不是你?」長順順手抓住四娃的袖子。丁四娃連連搖頭:「我不也是吸了半根嘛。」
「等等,別冤枉他,是我的通訊員小孔,孔山柱,他就是衝出陣地,卻被他的親哥哥誤殺的。他——」看到兩個戰友都難過地低下頭,羅小虎嘆息一聲:「國民黨做的事情真是親者痛仇者快啊。他在朦朧中發現了你,可是你溜走的賊快。」
兩個戰士捂著腦袋,不好意思地偷笑起來,氣氛也活躍多了。
羅小虎接著說:「那天我根本沒有在陣地上吃飯,那時候哪有什麼吃的,不就是野菜煮南瓜嘛,哪裡分得過來,人多粥少。我要在那裡,你怎麼能偷到我的香煙,那可是我準備和兄弟們在最後關頭分享的,你卻好,直接拿去共產了。我裡面可是只剩下七根香煙啊,你一下子偷去了一半,加上分給了傷員三根,弄得我和連長每人只吸了半根,只能強忍煙癮,指揮戰鬥。要是連長在最後能吸上完整的一根香煙,或許我會覺得心裡舒服一些。」兩個戰士低頭輕聲滴飲泣起來。
「現在你們還懷疑我嗎?如果我不是你們的支隊長,我怎麼會清楚這些,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啊。好了兄弟們,現在大家都落難了,我不能見著你們犧牲無動於衷,我得想法將你們救出來。可是主力已經北上了,我們無力追趕,不如趁著敵人收編你們的時候,拿他們的武器裝備咱們,悄悄地發展咱們的隊伍,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
兩個戰士正聽得眉飛色舞,小虎卻忽然打住了話,向著帳篷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然後悄聲對他們做了安排。
帳篷的門帘被掀開了,一道月光照亮了站在門前的一個瘦高的身影,這人冷笑著對羅小虎說道:「謝營長,你睡夠了沒有,我正有一件好事想要告訴你和我一起享受呢。喂,不會吧,我一來,你就睡著了。我真奇怪呢,你跟兩個新四軍戰俘還能半夜聊天,他們現在在哪兒,不會是你把他們藏起來了吧?」
「哦,他們走了,是梁平副官啊,請進來坐吧,站在門前風大。我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那天我和新四軍戰俘較量,身體出汗太多,這兩天有些感冒,身體不適。有啥好事?」羅小虎半坐半躺著問道。
「就你會逞能,我難道打不過那幾個gf戰俘嗎?老子是不想這麼輕易地打發他們,他們在我手裡就像掉進貓爪子里的耗子。沒想到你卻將他們放了,還編入了你的隊伍里,讓兄弟這口惡氣出不來。你得賠我喲。」副官哈哈笑著,走到童浩的床邊坐下。
「唉,都成了自家兄弟,還說什麼報仇的事,我看還是免了吧。當然兄弟你也不能白白受傷,改天我請你到聚香樓好好滴吃喝一頓,再給你叫上兩個粉頭,讓你好好滴樂一樂。」小虎猜測著他的來意,隨口敷衍著他。
「你還有這嗜好啊,過去我們都去喝花酒,怎麼你從來不去呢?都知道你戀著那個軍醫處的小護士,可是人家比你還大兩歲呢。你那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不用等到那時,就現在吧。我有好事要你幫忙呢。」這傢伙得意洋洋地說道。
「是嗎,我從生死邊緣走過來,什麼都看清了,人活在世上,不及時行樂,真是對不住自己啊。你有啥子好事,還會想到兄弟?」羅小虎繼續和他胡扯,卻覺得他這麼晚來,必然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副官也不會這麼胡鬧的。
「啥子好事啊,我們抓到了一個gf的女交通,從她的髮夾里搜出了一張紙條,可是沒等我們看清,這娘們竟然掙脫了我們,將紙條搶到手,一口吞下去了。我真的想把她開膛破肚,找出那張紙條啊。可是這小娘們還長得真漂亮,我下不去手啊。要不咱們去玩玩再說?我本想邀你前去,可是你既然動不了,那我只好獨自享受了。嘿嘿」
「你小子又是改不了好色的習慣,那種事情,你向來不許他人插手,這是你們政情處的事情,你干這事還得經過我的同意?我真是搞不清楚啊。」羅小虎覺得更奇怪了。
「那娘們進來時說是找你的新招收的貼身衛士丁四娃的,她還說她是丁四娃的表姐。都已經放進來了,是我覺得不對勁,再讓人搜查,從她挎著的籃子里沒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只有一籃子雞蛋,還有一雙布鞋。拆開了布鞋裡子,也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可是她的髮夾在最後引起我的注意,這裡的婦女窮啊,還有誰會夾髮夾,她們頂多是盤個髮髻,然後插上一根竹制的或是木質的發簪。」副官得意地說道。
羅小虎聽了很震驚,這副官很狡猾啊,是個危險的傢伙。
「我命令她取下髮夾,她立刻露出惶恐的神情,我讓人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的髮夾取下來。就在髮夾被劈開,我們看到裡面有一張紙卷時,這女人忽然一腳踢中了挾持她的一個士兵的胯下,然後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髮夾,用嘴咬出裡面的紙卷,三口兩口就把它吞下肚去了。
士兵們被這情況驚呆了,我也是愣怔了一會兒,就這一會兒,情報沒有了。我真是氣得要發瘋了,用槍指著她的腦袋,命令她快吐出來,可是她冷笑著仰著頭,拒不配合。一個士兵想要刺刀撬開她的嘴巴,被我攔住了,我發現這娘們就像是山裡的野花,芳香馥郁啊,水靈靈的,真的不比你的那個漁家女遜色。這麼做會讓她毀容的。我想呵呵——」
「你想先玩玩她,然後再嚴刑審訊?」羅小虎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不不,這不是要點,那紙條被她嚼爛了,就是剖開肚子取出來,也是字跡模糊,難以辨認的。我需要她的供詞。既然她說了她的表弟丁四娃在這裡,我這是來請你配合我,交出丁四娃,他們都是同黨。丁四娃雖然加入了國軍,還是暗通gf,其罪當誅,但是他是你老兄的手下,我又要得到你的允許,以免產生誤會。」
「你想我會這麼把他交出去嗎?我想要收服他們費了多少心思,你是知道的。你幹嘛不來個先斬後奏啊。這樣多省事,不要介意我的意思,你不是參座的副官嗎?」羅小虎故作生氣地扭過頭去。
「老兄,我早知道你會不滿意的,這不是來找你商量嗎?我確實想過先斬後奏,但是這小子聽說不知到哪兒去了,有人說好像到你這裡來了。我就到這裡來和你商量,請你以黨國事業為重,不要護著這些邪惡的小人。」
「住口!你老弟這是什麼意思,我庇護?我庇護誰啦?如果他們真的和gf有勾結,我先一槍斃了他。但是我也決不允許他人假借審訊為名,對他們進行報復和迫害。他們現在是我的部下,我們的戰友!」童浩疾言厲色地說道。副官的臉色當時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