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大富翁

「到站了。」10分鐘后，地鐵駛進了一座地穴，深邃漆黑，幾隻蝙蝠從頭頂飛過。楚零跟著三人組走下地鐵，內心滿是凄涼。他凄涼的不是接下來將要迎接的悲慘命運本身，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他遺憾的是自己做了大半輩子小鎮做題家，從小父母耳提面命不準談戀愛，剛上大學的時候又沒抓住機會，所以至今母胎單身，尚未降伏過女妖精。「對了，咱們一會賭什麼啊？」楚零問道。鬥地主？麻將？跑鬍子？或者……昆特牌？他突然想起什麼，望著自己手心時隱時現的風水盤圖案。等等……眼下自己似乎不算窮途末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賭局是個隨機概率事件，未來命數不可確定，但……我特么有掛。陳飛想了想道：「大富翁會玩嗎？」「大富翁？瓦特？」楚零瞪大眼睛。大富翁……也算賭嘛？這不是屬於休閑益智遊戲的範疇嗎？你見過誰會在玩大富翁的時候，會優雅從容不迫地來一句：「加註！」或者嘴角微微一揚，暗藏殺機，邪魅一笑道：「我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玩的是大富翁，老實說我更擅長飛行棋一點。」陳飛兩手一攤，深表無奈。作為數學系高材生，他的大腦就相當於一台人肉計算機，規則越簡單的遊戲對他來說變數和可能性情況就越少，因此也越佔優勢。而像大富翁這種規則複雜的遊戲，別說讓他一個人肉計算機，就算搬出一台真的計算機，類似阿爾法狗那樣，也不能保證高勝率。然而，跟在她身後的楚零，一聽到大富翁，可就來勁了。玩鬥地主、麻將什麼的，他可能還不太在行，但大富翁他可是專門弄過一段時間的直播。steam平台上有一款叫Gremlins，Inc（地精公司）的蒸汽朋克風格類大富翁遊戲，曾經小火過一段時間，楚零玩這款遊戲可是有世界排名的。當初他一邊肝高數，一邊跟水友們聊天吹逼，然後輕易在地精公司這款遊戲的世界排名上，殺入了全球前十，逼格和熱度直接拉滿。某些水友原本不信他在一邊刷高數一邊玩遊戲，結果這個逼打草稿的時候順便把運算過程念了出來，好事者還原了一下題目，結果拍案而起，直呼牛逼——至於為什麼要一邊玩遊戲一邊刷高數，實在是因為這款遊戲玩一局下來太雞脖慢了，跟隔壁文明6有得一拼。五人剛走進地穴，便感到陰風陣陣，同時一雙緋紅如鬼火的眼睛在地穴深處點亮。「凡人吶，你們又來向我討教了么？抑或，內心深處的絕望還不夠強烈？」低沉而蒼老的聲音被冷風席捲著從地穴深處傳來，一個身材魁梧足有兩人高的老人緩緩走了出來，他每走一步，地面都要晃動一下。他身上纏著的那些繃帶狀的抗腐蝕性布革隨風搖動，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著一種汪洋般的力量，比起先前在地鐵站遇到的骷髏們，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更加可怕，那缽大的拳頭要是打將下來，毫無疑問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砸成肉餅。

「絕不絕望也要試過才知道。」陳飛的聲音有些冷硬，他撫摸著斷掉的手指，神色顯得有些冰冷有些憤怒。「不自量力的凡人，你們繼續輸下去，又還剩幾次機會呢？與其追求虛無縹緲的希望，不如留在這個空間，與我一樣，漸漸化為歷史中的塵土。」老人的身影出現在光線之下。楚零這才看清，這並不是原版的李郃，他身上那些皮膚不是風化或者腐蝕，而是本身就是泥土所塑造，喚醒他的不是穢土轉生，而應該是某種土行傀儡之術。「呵，今天又來了兩位新人，看來今晚的聚會將更加熱鬧了。」泥土傀儡·李郃戲謔地說道。他輕撫地面，地底傳來微微的震動，那些塵土彷彿被某種神秘力量引起了共鳴，開始自行雕刻，很快便有一張巨大而鮮明的棋盤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同時出現的還有作為籌碼出現的白骨鑄造的錢幣、象徵玩家的青銅棋子、暗金色骰子以及各種各樣花里胡哨的木牌。「大體規則還是像老樣子，贏了我的人，就可以離開這裡。我是鎮守此間『靈境』的泥土神明，我的身後就是逃脫靈境的出口。而輸了的人，要切下一根指頭作為代價。」泥土李郃露出一個醜陋的微笑，掏出一把骨質尖刀插入旁邊的岩石之中。在骨刀的刀身，凝固著鮮艷的血跡。「遊戲開始。」他大手一揚，在眾人身邊頓時冒出騰騰白氣，凝固成無形的屏障，以免有人在遊戲中途逃脫。……「支付100枚白骨鑄幣，這塊地皮我買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夜色已經很深了，泥土李郃不知從哪掏出一盞青銅提燈，放在旁邊，照亮了整張棋盤。楚零扔出面額100的白骨鑄幣，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撿起對應地皮的地產木牌。遊戲進行到現在，整張棋盤基本上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李郃不愧是麻將之祖，他的賭術驚人的可怕。除此之外，便是遊戲天賦極強的楚零，和人肉計算機陳飛，兩人各分千秋，基本能保持五五開的局面。——當然，這個時候的楚零還沒有開啟「算命師」天賦。使用異能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他準備用在關鍵時刻。看著其他三人的表現，以及陳飛蒼白僵硬的臉色，楚零忽然明白了什麼。以陳飛學長自身的能力，原本是可以一個人取得勝利，逃離此地的。不過范倩學姐對於大富翁這款遊戲簡直一竅不通，她在歷史學上的造詣有多高，對這款遊戲就有多不精通，此時此刻她的籌碼只剩下200白骨鑄幣了（每個人的初始財富有1000），整個人幾乎是陷入絕望，快要哭出來了。陳飛學長大概也知道自家女人若是沒有他人相助，大概是一輩子逃不出這個空間，所以他最後選擇自斷手指，陪伴在戀人身邊。「我輸了。」緊跟在楚零後面擲骰子的張小胖絕望說道。他擲出了點數6，好巧不巧，剛好走到了楚零剛剛買下的地盤，罰款50白骨鑄幣，那是他剩下的全部積蓄。跟柳素素、范倩兩個妹紙不同，他沒有青梅竹馬或男友暗中接濟，故意搖骰子踩自己地盤上送錢。幾輪下來，他手裡為數不多的白骨鑄幣已經被洗劫一空。張小胖抓了抓已經是亂如草的頭髮，眼神的黯然和絕望可見一斑，但最終他還是嘆息一聲，忍住以卵擊石與泥土李郃拼殺的衝動，從旁邊撿起了那把沾滿鮮血的骨刀。還在遊戲的四人，臉色沉悶地別過頭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痛不欲生的凄厲吼聲，緊接著是一陣神經質般瘋狂的不知是哭是笑的聲音。結界臨時打開，張小胖像是一個落魄小丑般離開了這個只有勝者才能留下的舞台，向著停留在遠處的地鐵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