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幼殤

時間前進到康熙十三年正月二十自上次宮宴后，皇后將宮中份例分發和宮中修繕的事務，交給了昭妃和納喇庶妃。正月初的時候，皇后將過年事務也叫她們倆分擔了些，這樣下來，赫舍里氏的身子才稍稍有所起色。過完年後，赫舍里氏一直在宮中卧床休養，閉門不出，連早起請安都停了。現在皇後有五個月身孕，馬佳庶妃和兆佳庶妃分別是六個多月身孕。宮裡皇后和馬佳庶妃的懷像都不是很好，皇后是時常乏力，但太醫看后，都說只是懷孕時期的常見問題。而馬佳庶妃就是頻繁胎動，太醫都直接讓卧床保胎，不然，孩子恐怕保不住。阿哥所「怎麼回事？為什麼賽音察渾病了，都沒有通知本小主？」馬佳氏看著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兒子，眼裡浮現出悲哀之色。她不由的想起了她的承瑞，她的承瑞冰雪聰明，孝順極了，那可是皇上的長子，就因為是在皇后大婚時懷的孕，結果就被皇后害死了。現在她連這個孩子也容不下了嗎？早知道，她就該學學納喇庶妃，將孩子送出宮去了。也好過現在生死不知的躺在這裡，剜她的心啊！「小主，四阿哥一定會沒事的，您現在還懷著阿哥，千萬不能情緒波動太大，太醫都說了，讓您卧床修養。」馬佳氏的大宮女書曉在一旁干著急。「本小主怎麼可能還修養的下去啊，都是本小主的兒子，失了那個，不都是在剜本小主的心！」小阿哥的床前，站著好幾個太醫，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馬佳姐姐，小阿哥定會平安無事的，你且先坐下，喝口水。」身旁的納喇庶妃面含擔憂，拉了拉馬佳庶妃的手。望著馬佳庶妃的模樣，納喇庶妃心中一陣暢快，死了才好呢，那樣她兒子就是長子了，最好連肚子裡面的那個一起死掉才好。「就是，馬佳姐姐可要愛惜身子。」郭絡羅庶妃道。其他庶妃都是一臉擔憂，恨不得感同身受的模樣，不管心裡如何想，起碼面上都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小阿哥如何了？」康熙大步走了進來，也是神色著急，眉間的褶皺擰的很緊。「太醫還在醫治，現在還沒有結果。」馬佳氏看到皇上進來淚泫欲滴，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動人。「妾身恨不得傷在我身，也不想四阿哥如此，皇上，妾身心痛啊。」「無事，我們的阿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不要哭了，小心身子，你現在可還懷著孩子呢。」康熙對這個給自己生下了兩兒一女，現在還懷有身孕的馬佳氏，也是極為疼愛的。康熙凌角分明的臉上，掛著對馬佳氏的關切，他抬眼望去，阿哥所里，除了皇后，後宮的嬪妃都到齊了。至於皇后，聽說實在是難受，不然，以皇后那性子，肯定會來這裡表現一番。康熙見此，也沒有說著什麼，畢竟皇后懷的是嫡子，事關江山社稷，自然不能馬虎大意。馬佳氏見此，心中大恨，自己的兒子在裡面生死不知，皇上卻捨不得皇後過來看看，皇上可是忘記了，妾身也還懷著孩子呢！康熙坐在椅子上，手指上的扳指不停地轉動，顯然心中也是擔心。如果賽音察渾真的不好了，康熙閉眼，不願去想這個結果。「啟稟皇上，小阿哥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這次是因為著涼，引起的高燒不退，所以看著兇險萬分。」「這次僥倖救了回來，身體也大不如前了。」劉太醫和路太醫提著藥箱出來，跪在地上向皇上稟告，正月里的溫度，太醫頭上都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那朕就把小阿哥交給你們了，務必要讓小阿哥好起來。」康熙自己心裡也清楚，這個孩子恐怕是不大好了。太醫院這些個太醫，沒有什麼大問題，是不會說出身子不好的話。康熙也只能希望，這個孩子能少點痛苦。「臣領旨。」劉太醫和路太醫目光相對一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皇上這是太看得起他們了，小阿哥就算是周太醫來了，也是只有熬日子的份。「那麼多人伺候，小阿哥怎麼會著涼？你們這些奴才到底在幹什麼？」阿哥所的宮人跪了這個，誰都不敢出聲，一個兩個都害怕的瑟瑟發抖。「回皇上的話，阿哥晚上睡覺愛踢被子，前兒個宮女在守夜時，不小心睡著了，所以阿哥才會著涼。」小阿哥的奶嬤嬤抖著聲音，說清了緣由，卻更叫康熙怒火攻心。「這點事都做不好，拿她們有何用？」「梁九宮。」「叫人把那晚的宮女送去慎刑司。」

「是，皇上。」梁九宮躬身退出，帶著小太監將兩個宮女拿下，捂著嘴帶走了。兩個宮女被拖走時，已經是面如死灰一般，這也難怪，慎刑司那地方，送進去的人，就沒看見有出來過的，可見那個地方的可怕之處。康熙處置完宮人，就帶著梁九宮離開了。看到康熙走後，嬪妃們也沒了心情，都帶著各自的宮人回宮了。「額娘的賽音察渾，你可把額娘嚇壞了。」馬佳氏坐在床邊，看著清醒過來的兒子，輕輕的摸著他的額頭。「額娘，兒子沒事，你不要擔心，要照顧好弟弟。」聽著賽音察渾的關心，馬佳氏只覺心如刀絞。恨自己因為肚子里的孩子，而失了對他的關心，導致被別人鑽了空子，造成了這樣的後果。更恨赫舍里氏的心狠，馬佳氏眼中冒出兇狠的光：「既然你如此狠心，那就休要怪我對你下手了。」「賽音察渾，你好好休息，額娘明天來看你，你要乖乖吃藥，快能快快的好起來。」馬佳氏的眉宇之間都是對著兒子的慈愛，手上動作輕柔的給他掖了掖被子。「知道了，額娘，我一定會乖乖的，那說好了明天一定要來看我哦。」賽音察渾的眼睛里都是濡沐。「嗯，額娘以後每天都來看你。」馬佳氏眼眶濕潤，情緒有些失控。她連忙轉過身去，慌忙拿手帕擦著眼淚。「小主，走吧，讓四阿哥好好休息。」書曉扶著馬佳氏，輕聲道。在此之後，馬佳氏每日都會來阿哥所陪伴賽音察渾，而她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蒼白。賽音察渾這幾日的病情時好時壞，到了後面，已經昏迷的時間多過清醒的時間了。正月二十九日「小主，阿哥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四阿哥沒了。」夏籽腳步匆忙的走了進來，呼吸有些急促。「快給我換身素凈的衣服，頭飾也換掉。」路清柳想著那個才三歲大的孩子，心裡難受。這宮裡，又沒了一個孩子。等路清柳到阿哥所時，剛好看到皇後進門，五個多月的肚子還不算太大，但皇后彷彿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的很。「皇後娘娘駕到。」皇后和路清柳前後腳進門，就看到哭倒在皇上懷中的馬佳庶妃，皇上正在輕聲安慰。「參見皇後娘娘。」眾嬪妃福身行禮，但倒在康熙懷裡的馬佳氏，卻沒什麼反應。好似沉浸在悲傷中，對周圍沒什麼渾然不知。「馬佳妹妹，你可要振作起來，你也不希望小阿哥走的不安吧。」赫舍里皇後走到康熙身旁，抬手輕輕拍了拍馬佳庶妃的背。還不等馬佳庶妃有什麼反應，康熙就先行放開了馬佳庶妃，轉而輕扶著皇后。「妾身失儀了，還望皇後娘娘不要怪罪，妾身只是太過傷懷。」馬佳庶妃恍然回過神來，對著皇后請罪。「皇後娘娘應該也能理解妾身，就像那時的承祜阿哥一樣，妾身和皇後娘娘都感同身受。」馬佳氏這個賤人，這個妾生子，怎麼可以跟自己的承祜相比，她的承祜，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其他人連他的手指頭都比不過。「馬佳妹妹說的是，都是當額娘的，我們愛孩子的心，都是相同的。」赫舍里皇后眉心微皺，眼裡閃過悲傷。「皇後有心了，你也懷著身孕，不用親自過來的。」康熙環著皇后，將她帶著往外走。「臣妾知道了，臣妾只是想著孩子那樣小就沒了，怎麼也得過來送送他。」赫舍里皇后拿起手帕，輕輕擦了眼角。「朕知道你是好的。」康熙輕輕拍了皇后的肩膀，嗓音低沉。「朕送你回宮。」對著髮妻，他的聲音總是溫柔體貼的，顯得無限柔情。康熙擁著皇后出門時，偶然看見了現在角落的路清柳，眼神停頓了兩分，赫舍里氏察覺到了什麼，轉頭那邊看去。角落裡站著路庶妃和郭絡羅庶妃，她眼神閃了閃，心裡發堵。路清柳走出阿哥所很遠了，還能聽到馬佳庶妃凄凄切切的哭聲，聽得人心中發澀。「叫小李子這幾日去御膳房別拿葷食。」「小主心善。」「只是可憐那孩子罷了。」主僕兩人的聲音緩緩的消失在宮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