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喪門星
博陸侯府,太夫人獨居的椿萱堂里,博陸侯太夫人周氏拆了滿頭首飾,只戴了個抹額,仰面躺在美人榻上,一邊讓小丫頭給自己揉頭,一邊聽心腹嬤嬤彙報從外頭打探到的消息。
「······不止那樂媽媽坐實了販奴未良的罪名,那買人的牙婆子也不清白,京兆府帶人往那牙婆家搜了一通,搜出來好些個來歷不明的姑娘,都不成人樣了。那牙婆也下了大獄,京兆府和大理寺都發了話,這一番是必得嚴查了。」
周太夫人越聽臉色越難看,忍不住開口向那嬤嬤抱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姓樂的奶娘我一向看著都還好的,誰能想到她竟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陸煙那丫頭片子也是的,竟被個奶娘拿捏,丟人現眼······」
自個兒心裡卻明白,她不痛快決計不是因為陸煙險些被樂媽媽拿捏了,而是因為自己當著那許多人的面失了言,陸煙竟不開口幫她打圓場,如今外頭哪一個不說她不慈?
偏偏只這一條無從辯解,她確實是看陸煙不順眼的。
一句喪門星翻來覆去罵得十七八回,周太夫人倒真箇有些憂愁起來,陸煙可不真就是個喪門的白虎?陸家人都死絕了,她怎麼不死?怎麼偏她的命這樣硬?
周太夫人心裡一急,頓時就從榻上翻坐了起來,那替她揉頭的小丫頭再沒想到周太夫人說起就起,手還壓在頭髮上。
周太夫人猛地吃了這一扯,頭皮生疼,她捂著被扯痛的那塊頭皮倒吸了一口涼氣,顧不得處置嚇得趴在地上請罪的小丫頭,戴著翡翠扳指的手猛拍在床榻扶手上:「不成!再不能讓她禍害了浚兒去!」
李湛正撩了門邊的捲簾進屋,不防聽到了這句話,眉頭一皺,大步走進屋中,對太夫人撩了袍角行禮:「見過母親。」
周太夫人確實偏疼小兒子,可對孤身往邊關打拚戰功的長子也不是不牽挂的,自來也愛說些個夫死從子的話,也知道自己如今一身的風光榮耀全建立在出息的長子身上,招了手叫他過來。
臉上笑得和藹慈愛,心裡還是惴惴不安的,陸煙和幼子的婚事是丈夫臨終前定下的,又是長子一意力主的,周太夫人也不知道方才李湛聽見了多少,叫嬤嬤端了椅子到榻近前給他坐,又吩咐廚房上李湛從前在家時愛的點心吃食來。
一時問寒一時問暖,越問越覺得沒話好說,椿萱堂里多了一個人,氣氛倒比他沒來時還更壓抑。
李湛拿眼看看桌上那些個龍鬚糖杏仁酥,倒有大半是他不吃的,心裡一哂,離家六七年,連吃口都變了,更何況是人。
他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武將,直來直往慣了,周太夫人還想岔開話題,李湛已經推開了嬤嬤殷勤遞上來的茶,「兒子今日回京,在街上見了陸府的孝棚,我們兩家是有親的,母親可往陸府弔唁過了?」
周太夫人還未如何,嬤嬤便急忙替她打了圓場:「瞧侯爺說的哪裡話?自然是弔唁了的,老夫人今天早上親自去吊的唁,拉著陸家姐兒說了好些話呢!」
李湛不理會嬤嬤,只盯了周太夫人的眼睛,沉聲道:「既吊了唁,為何不索性留在陸家幫襯?渺渺才多大?母親怎麼能留她一個處理喪事?」
周太夫人叫長子指到臉上,一口氣險些支不上來,又驚又怒:「你是,你這是在怪我?為了那個丫頭片子,你難道還要指責起你的母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