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暗度

月明星稀。

已經過了人定，洛京城裡繁華熱鬧的坊市都已經結束，人煙散去，只餘下空曠筆直的街道。

一個老婦，推著一輛收夜香的木車，慢慢地走在安靜下來的朱雀大街上。

這老婦身形佝僂，背尤其駝得厲害，那堆厚厚的肉山壓得她幾乎只有一個身量未成的少女差不多高。

不遠處，一隊五城兵馬司夜巡的兵官與老婦迎面走來。

隊尾，一個年紀輕些的衛兵覺得這老婦頗面生，忍不住盯著她看。

老婦不避不讓，旁若無人地推著她的糞車。

當然，她也無需避讓，因為清掃夜香本就是她的職責。

不僅如此，彷彿是計算好了步子一般，當這兩路人馬擦肩而過的那一刻，老婦剛好把糞車推到一戶門口擺著恭桶的人家門前。

老婦費力地提起了那恭桶，晃了晃，聽見裡頭有聲音，便回身半步，掀開了車上其中一個大夜香桶的蓋子，把那恭桶里的東西倒了進去。

那蓋子掀開的瞬間，一股黃白之物混合產生的腥臊惡臭直衝天靈蓋，那個一直用眼睛瞟著老婦的衛兵離得最近，被熏得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老婦見狀，惶恐地湊過去，她剛湊近一點，那臭氣也隨之飄了過來。

那衛兵急忙奮力揮手，讓她退下。

老婦惶惶不安，見這群軍爺真的沒有要責怪自己的意思，便急忙推著糞車快步走遠了。

一直走過兩個路口拐彎后，她才又恢復了先前的步速，腳步甚至隱隱有些輕快。

她叩了叩車上另一隻恭桶的桶壁，聽到從恭桶里同樣傳來「篤篤」兩聲，便繼續推著車往前走。

這老婦正是陸煙所扮。

她從張牙婆家出來，既然多帶了一個傷者，自然不能按照原先計劃的那樣帶著人直接遁走，所幸南坊夜市還沒有結束，她就買了些東西，扮做了個沿街收夜香的駝背老婆子。

老婦奇醜，夜香惡臭，自然沒什麼人願意靠近這個組合，陸煙也得以瞞天過海，把綠枝和在張牙婆家地窖里另救下的，姓石名阿措的女子藏在夜香桶里，一路順順噹噹地推回了錦枝坊。

她看了一眼白綾包裹下的陸府正門，眼神有些複雜，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地推著糞車，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陸府的角門。

此時，東方的天空已經微微露出一抹魚肚白了。

她和守角門的家丁討價還價了一陣，用二十個大錢收走了陸府昨天的夜香，還饒給他們一隻空桶並車，約定了明日還來收，又用三十個大錢把自己這一路辛苦收集的夜香賣給了陸府看花園子的婆子，又從角門出去。

待所有人都離開以後，石阿措立刻帶著綠枝從空桶里翻出去，找了間廂房藏好。

而從角門出去的陸煙在街角隱蔽處貓了一會兒，換回自己出門時穿的衣服，從陸府後院院牆翻了回去。

丑時末一刻，被親娘耳提面命了一晚上要如何討大小姐歡心的燕兒也回到了姑射居，手裡捧著碗她從天不亮起就開始挑毛的燕窩，輕輕地敲了敲陸煙的房門。

「姑娘，奴婢送燕窩來了。」

屋內響起一陣水聲，過了一會兒，燕兒聽見少女溫軟輕柔的聲音在屋裡響起，「進來吧。」

燕兒進屋時，發現陸煙似乎洗了澡，頭髮都在往下滴水，不止如此，屋子裡還熏了香。

她不由有些詫異。

若在平時，她一定早就好奇得不行，可這會兒，燕兒打定主意了要做個「忠僕」，便只是垂了眼睛，恭謹道，「姑娘先試試這燕窩，奴婢這就給姑娘通頭髮。」

陸煙滿意地嗯了一聲，接了燕兒的「投名狀」，拿調羹舀了一勺，「家裡的管事媽媽們回事一般在哪？」

燕兒輕手輕腳地給陸煙梳著頭，「回姑娘話，一般是在秋水苑的抱廈里。」

秋水苑是樂媽媽的居所。

陸煙嗯了一聲，道，「既然這樣，你一會通知那些管事媽媽，讓她們去正院的西抱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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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寶要開始搞服從性測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