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燃燒的親情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力量，它可以超越距離，可以戰勝等待，可以刺破阻礙。
等我們到酒店的時候一個偌大的包房裡已經坐滿了人，我們三個一一打完招呼都花去了好幾分鐘時間。
大家看到我抱著的婷婷都要搶著抱她，結果小傢伙死活不同意，緊緊的摟著我的脖子，誰都不讓抱。
歡愉的氣氛充斥著整個房間，讓空氣都帶上了一絲絲的溫暖。我跟瑤瑤更是成為了大家調侃的對象，紛紛詢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要孩子云雲。
我跟瑤瑤都被大家的熱情弄得紅了臉，還是阿姨及時過來解圍，說我們現在還在打拚事業，先不考慮結婚要孩子的事情。
眾人也是紛紛表示理解，說現在年輕，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急在這兩年。
小舅子的突然出現，也是讓大家拉著他一通關懷，不過這小子可不像我。在一群長輩面前，表現得遊刃有餘的樣子，看得我心裡好生羨慕。
等到大家都互相寒暄完，已經過去了老半天了，直到服務員推門提醒上菜才終於都安靜了下來。
又是一次其樂融融的聚餐，氣氛在叔叔向大家宣布我要去小姨父公司的時候到達了頂點。
大家紛紛向我們表達了祝福，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為我們感到高興。
這也讓為我自己一直回絕小姨父的盛情感到一絲絲的愧疚，有時候人太主觀了，或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大家都在興高彩烈的討論著各自的事情，也沒有人留意到我的情緒變化。
酒過三旬，菜下五味，賓主盡興，這次難得的團聚也在大家的告辭聲中國落下了帷幕。
送走了他們，等大家再回到家裡，阿姨帶著瑤瑤她們幾個女人給大家泡了蜂蜜水。
幾個男人都沒少喝酒，尤其是小舅子，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看起來文質彬彬，還帶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結果喝起酒來一點也不含糊。
幾桌子長輩他是輪番敬酒，並且全都是一飲而盡，看到阿姨在旁邊眉頭緊皺，叔叔則是一臉的驕傲。
我想作為父親，作為戰友，他的驕傲是理所當然的吧。別人理解不了男人之間的這種感情，可是我很清楚，因為我也從父親眼裡看到過這種驕傲。
看到小舅子有酒桌上的表現，我甚至在心裡暗想如果把他跟吳凱放到一塊，會擦出點什麼不一樣的火花來。
不過他在酒桌上有多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難受。看他眉頭緊皺，像一魚擱淺了的魚一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就知道他現在什麼情況了。
阿姨把蜂蜜水遞給他的時候，他也是接過來毫不猶豫的一口氣灌進了肚子里，好像生怕誰會搶走一樣。
「你去給他熬點小米粥給他喝，他今天光顧著喝酒了，東西也沒吃啥，這會胃裡沒有東西肯定是難受的。」
看著兒子難受的表情，叔叔開口對正擔心的看著兒子的阿姨道。還沒等了阿姨有動作，坐在我旁邊的瑤瑤已經像彈簧一般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等眾人反應過來剛剛從眼前飄過的黑影是她的時候，她人已經到了廚房門口。而她嘴裡那句『我去吧』，這時才堪堪落入眾人的耳朵里。
在人眾人的目瞪口呆中，瑤瑤很快便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回來了。阿姨也是幫著拿著小碗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還不忘給配上了一碟榨菜。
看著忙前忙后的瑤瑤和阿姨，視線一點點的變得模糊起來。父親也好煙好酒，所以從小便見證了母親是如何有父親喝酒之後歇斯底里的謾罵和指責。
同樣，從小生活的環境里，有太多這樣的家庭，這樣的關係了。我很少看到身邊有一個女人，會像瑤瑤和阿姨這樣在男人喝醉酒之後忙前忙后的照顧他們的。
從小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我，也一直覺得男人抽煙喝酒是一件十惡不赦的罪行。
後來認識了吳凱，在他的帶領下，不知不覺的自己也變得嗜酒。瑤瑤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我沒有節制的喝酒的不滿，但是卻從來沒有制止過我，更沒有因為喝酒指責謾罵過我。
想想兒時，母親和村裡那些嬸娘們，在父親和叔伯們喝醉之後那張牙舞爪，氣急敗壞的樣子。
再看看眼前，瑤瑤和阿姨，這邊剛剛把熬好的小米粥送到眾人手上，那邊又馬上開始打熱水給大家泡腳。
等把大家都安排好了，瑤瑤這才挨著我坐了下來，抻手輕輕的幫我按壓著太陽穴。
我今天其實沒喝多少酒，這會也沒有感覺到有多難受，倒是叔叔和小舅子兩個人看起來明顯喝多了。
阿姨這會眼裡全是兒子，沒有時間去搭理叔叔，叔叔只能自己給自己揉按了。一邊揉著，嘴裡還一邊嘟囔著阿姨偏心，鬧得大家又是一陣的大笑。
看著這融洽的氣氛，心裡不自覺的跟著溫暖起來。腳下的熱水裡傳來的熱氣，讓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也跟著冒了出來。
等腳底下的熱水慢慢變得溫涼了，身上的酒氣也差不多散盡了，叔叔和小舅子緊閉的眼睛也慢慢的睜開了。
小舅子原來含渾不清的口齒這才變得清楚起來，也跟大家講起了他這三年的經歷。
原來就聽瑤瑤無數次給我講起過他的光輝事迹，可是再聽他親口說起，那種蕩氣迴腸的感覺徹底的震撼住了我。
高考完拿著從叔叔那裡要來的一千塊錢，他便跑到了上海，除去車費，到了上海已經所剩不多了。
還好，一到上海他便找到了一家包吃住的餐飲店，做起了服務員。我很難想象，從小養尊處優的他，是如何說服自己去做一個服務員的。
就連一直口口聲聲說他沒吃過什麼苦，要讓他去鍛煉的叔叔，在聽到他去當服務員的時候，臉色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兩個多月的工作，讓他成功的攢夠了自己的學費，但是在交完學費和置辦好開學需要的東西之後他的錢包已經見底了。
可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向父母開口，而是選擇了上學之後繼續打工。
發傳單，在路邊扮人偶，做家教，甚至是貼小廣告。但凡能掙到錢的手段，他幾乎都嘗試過了。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他經歷過被騙錢，被偷手機，被城管追得滿大街亂竄......
總之，他這短短几個月的經歷，可能比我這二十年的經歷還要豐富，也正是因為有這些經歷，現在他在重新講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才顯得無比的平靜。
聽著他用平緩的語氣娓娓道來，在場的眾人都是面色凝重，瑤瑤和阿姨她們幾個女人則早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我們幾個大老爺們也是眼眶泛紅，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他經歷的那些事情放到我們任何一個人身上，應該都不好受吧。
尤其是我，跟他年齡相差無幾，想起自己在離開模具廠之後那一個月找工作的經歷。
再看著眼前的小舅子，我很難想象，以他的成長背景，他介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他的這些經歷帶給我的震撼遠遠的超過在場的眾人，可是即便這樣，所有人也都是紅著眼眶聽完他的講述。
還好，這段經歷時間並不長，之後他便聽從了叔叔的建議應徵入伍了。
試想，一個從小被父母和姐姐寵溺著長大的小男孩，在強者如林的部隊里是如何一步一步的成長，拿遍幾乎所有的獎項的。
初入伍時的他，因為太過瘦弱，很多訓練課目都無法完成。不止一次被人班長加練，可是即便這樣，他也很難跟上其他人的訓練。
為了不拖後腿，為了能夠兌現他給自己的承諾，他把別人用來休息的時間全部用在了加練上。
五公里，別人都是早晚一個，他一天要跑五個。
負重越野，別人一周練一次，他每天一趟。
400米障礙，別人跑一趟就累到癱倒在地上，他一趟又一趟的跑。
單雙杠上磨破了手，貼上創口貼又上；打沙袋打到手指關節上的老繭比班長的還要厚。
三個月時間，他用自己的先去征服了所有人，也征服了練兵場。新兵考核，他以所有單項成績全部優秀被班長帶進了警衛連。
取得這些成績的代價是，三個月時間的高強度訓練，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很多的硬傷。
有些傷害更是不可逆的，可是即便這樣，他也硬是咬著牙一直堅持著。
在連隊里，他訓練依然是最刻苦的那個，每一次訓練，不把自己練到倒下他絕不停止。
班長心疼他，排長也出面制止他這種瘋狂的訓練，連長更是直接下命令讓他強度必須減半。
可是即便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他依然偷偷給自己加練。把射擊練到全軍比武第一名，把擒拿格鬥練到在全軍拿上名次，把各項專項訓練都練進了全軍區前列。
一個入伍兩年的義務兵，愣是把自己練到被軍長扔去軍區的療養院休養了一個月。
我沒有當過兵，不知道他說的這些意味著什麼，雖然很震撼，但是還算正常。
但是作為一個老兵，叔叔在聽他講述過程中一直沒有離開過手的煙和他顫抖的嘴唇告訴我，這些事情絕對不像他現在輕描淡寫的描述這麼簡單。
等到小舅子終於笑著停下了他的講述時，叔叔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叭』的一聲立正，端端正正的向小舅子敬了個禮。
「這是一個老兵向你表達的敬意，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讓你去部隊，不應該讓去接受這兩年的鍛煉。」
「一直以來，你都躲在你姐姐身後，我覺得你性格里缺乏一點陽剛。所以才會讓你去當兵，才會想要讓你去鍛煉。」
「但是今天，我必須要告訴你，老爸錯了。我沒有想到，在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外表下，藏著一個如果剛烈的你。」
「你用你的行動征服了老爸，你已經無須再證明什麼，你以後不管做什麼老爸都無條件的支持。」
「我有理由相信，不管你自己想要做什麼，都一定可以做成。但是同時老爸也要告訴你，勇敢不是一味的向前沖。」
「真正的勇敢，是要承認自己無能為力，承認有些事情自己做不到。你這種用燃燒自己身體為代價的成功，並不可取。」
「所以老爸希望你在未來的人生征途上，能夠更多的使用自己的智慧去取得你想要的成功，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蠻幹。」
看到叔叔的動作，小舅子也趕緊立正，端端正正的加了一個禮。在聽完叔叔的話之後，小舅子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後他才輕輕吐了口氣。
「其實我也只是想向自己證明，證明自己並不比別人差。從小到大，姐姐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她漂亮，聰明，乖巧，深諳處世的哲學。」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著，而我只需要躲在姐姐的身後，她會為我擋下所有的一切。」
「小時候，只要我犯錯了姐姐一定第一時間把我護在身後，自己去接受你們的懲罰。我也習慣了這種保護，覺得理所當然。」
「一直到姐姐中考失利，不得不去上中專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姐姐也會有她的軟肋。」
「有一天，她也需要被保護，所以我才拼了命的學習，才會努力的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還好，現在有姐夫在了，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其實我早就已經認識你了。」
「每次跟姐姐聊天的時候，她說得最多的就是你。在她的口裡，你就是完美的化身，就是我無法逾越的高山。」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已經不需要我的保護了。以後，有你在她身邊，她一定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所以，以後我也不用再擔心我這個傻老姐了，我也就不用這麼拚命了。」
「爸媽，姐，你們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不會再犯傻了。」
小舅子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我想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這麼拚命的原因僅僅是為了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人。
而我更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陡然間變得無比的大，如此優秀的他尚且需要這麼拚命，而我又應該怎樣才能守護好這個被所有人百般呵護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