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黑夜女神（一）

新聖歷690年1月……露菲依奧斯聖域……

民兵團副團長索拉娜終於跑完長長的階梯，到達露菲娜神殿。她沒有放慢腳步，馬上跑進殿內。

她在前殿大廳發現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領主拜德路斯。「領主！」她大叫著奔向他。

她跪到領主身旁，並嘗試扶起他，然而他整個人都像沒有骨頭一樣，頭還往後仰，她不得不用手心托著他的後腦勺。當她察覺到地上的血流時，她已經預料到情況不妙了。「領主，你怎樣了？快醒醒。」

領主緩緩睜開眼，看到了她那眉頭緊皺、一臉擔憂的臉。「索拉娜……」他試圖開口講話，然而啃在喉嚨里的血痰阻止了他，「咳……咳……」他奮力將痰咳出。

「別著急，慢慢說。」

領主氣息虛弱，緩慢地說：「我終於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有能力突破禁軍的防線抵達這裡……咳，咳，咳……」

「別說了，你傷得很重，我先為你治療。」她在手心凝聚出一個銀色光球。

正當她把光球推向領主腹部，試圖使用月能為他療傷時，他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驚呆了，「領主，你這是……」

「別浪費魔力了……咳……咳……」他喘著氣說，「我已經沒救了。」

「嘖，可惡！」索拉娜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她隨即問道：「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是查爾基亞斯嗎？」

「還能有其他人嗎？」領主苦笑道，「他已經進入了後殿。快追上他，我們時間不多了。」

「後殿？」索拉娜看著前方漆黑一片的走廊問道，「就位於這條走廊的盡頭嗎？」

「對，聽著，索拉娜！我給你一個最後任務……」領主的氣息逐漸變弱，說話音量也漸漸變小。

她將耳朵貼到領主嘴邊。

同時，在後殿的祈禱室……

神佔據了司祭瑪利亞的身體。

「你說……你就是黑夜女神露菲娜大人？」羅恩一臉惶恐地問道，「難道，你已經……完全佔據了瑪利亞的身體？」

「是她自願的，」佔據了瑪利亞身體的露菲娜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說，「這是她的榮耀。」

一股強大的壓迫力讓羅恩感到恐懼，他的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著。他鼓起勇氣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露菲娜大人？能告訴我，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嗎？」

露菲娜轉過頭看向紅色光柱，「當然是為了奪回這個世界。」她沉聲道，「你們人類不會真以為這個世界是屬於你們的吧？」她回過頭，冷眼看向羅恩，「這世界原本只是一片荒蕪，沒浩瀚的海洋、沒碧綠的湖泊、沒茂密繁盛的叢林和草原，甚至連所有生物賴以生存的水和氧氣都沒有。」

羅恩看著露菲娜，懸挂在他額頭上的汗珠滑落到他的下巴底部。

「是眾神改造了這個世界，使生命之種得以在這裡散播、動植物得以孕育繁衍，你們人類才得以誕生。」露菲娜邁著優雅的步子、沿著巨洞邊緣、圍繞著光柱漫起步來，她一邊走，一邊觀察著洞內，並繼續娓娓而談，「眾神賜予了你們學識與智慧，為你們點明了進化之路，還授予了你們適應惡劣環境的能力和狩獵技能。你們人類得以爬到食物鏈之巔，成為世界統治者都是拜眾神所賜。」

「這些……都是眾神賜予的？」羅恩喃喃自語道。

露菲娜停下了腳步，目光繼續俯視著巨洞之下，「然而，你們人類竟然把這份恩賜忘記得一乾二淨，對造物主舉起叛旗，最後還利用神賦予你們的知識，改寫位面之門的演算法，將自己反鎖。後來你們自行發展了兩千年，結果呢？你們砍伐樹木、肆意獵殺、破壞環境，導致生態系統崩壞、生物滅絕。」她豎起眉毛，看向羅恩，「現在還任性地搞起了工業，大肆興建工廠，肆無忌憚地排放有毒氣體和污水，空氣和水源都受到了污染。」他停頓了一下，用嚴肅的語氣說，「這裡可是神的後花園啊……」

「我知道，這些都是我們人類犯下的罪孽，但是，我們都是為了生存下去才迫不得已這樣做。」

「為了生存和發展，就可以肆意妄為地破壞生態嗎？」女神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再者，決定人類能否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不是人類，而是神。人類是繁衍還是滅絕，決定權在眾神手裡。」她伸出手掌，把掌心對準洞口，「為了不讓你們毀掉我們辛苦創建的世界，我們決定啟動人類滅絕計劃。」

「滅絕計劃？」羅恩聽到這裡，突然大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意思是……眾神要消滅所有人類嗎？」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起初的計劃的確是這樣，然而最終我們還是一致決定，要留下部分人類。」露菲娜突然收緊掌心，紅色光柱的直徑開始逐漸縮小。她解析道：「沒有智慧生物協助管理偌大的世界，我們會忙不過來。而重新培養一個智慧種族，可能要花上百萬年的時間，甚至更久。所以我們決定，讓極少數人類獲得恩賜存活下來，絕大部分人類將被消滅。」

光柱消失了，在它消失的那一刻，一個紅色光團從下層緩緩升起，升至洞口，最後緩慢地飛到露菲娜胸前。

「那個是……」羅恩問道。

她攤開雙手，作捧物狀，光球漸漸降落到她手上。

「莫非……那個就是……」羅恩看著露菲娜手上的光球漸漸黯淡，一本書的輪廓逐漸呈現，他已經猜到了，「禁忌之書？」

露菲娜沒有理會羅恩，而是抬頭眺望夜空，自言自語道：「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將目光移向手上的長約30厘米、高約22厘米，頗具厚度的禁忌之書說，「這樣等也太慢了，還是讓我親自動手吧。」她合上書本，把它放到腰間，邁出步子，向著羅恩身後的前殿方向走去。

「露菲娜大人，你手上拿著的那本書……莫非就是禁忌之書？」

「是的，這本書就是你們夜神教所說的『禁忌之書』。」露菲娜迎面走向他。她邊走邊說，「別想打它的主意，你們人類無法閱讀和使用這本書。不過，我要表揚你們，你們當年在伊森入侵時拚命保住了這本書，你們的忠誠獲得了我的肯定。如果此書落到那個陽奉陰違的傢伙手上，我們的計劃就不能如期實施了。」

羅恩用充滿疑惑的眼光看向女神露菲娜。「你說伊森陽奉陰違？這是什麼意思？」

女神臉上輕蔑一笑，「這個你沒必要知道。」

「露菲娜大人，那麼，你說的人類滅絕計劃，是真的嗎？」羅恩向朝他迎面走來的露菲娜追問道。

「神絕不會與人類開玩笑。」她一邊向前行走，一邊回答。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羅恩，每走一步，平底鞋都會摩擦地面，發出「嘶嘶」的聲響。沉悶的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中回蕩，讓人感到壓抑。

羅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壓迫感，他咬緊牙質問道：「眾神真的就這麼殘忍嗎？給我們人類多留一點生存空間和發展機會都不行嗎？」

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允許一堆紅蜘蛛吃掉你種在後花園裡的心愛的玫瑰花嗎？我們不能再任由你們人類為所欲為了，我們要奪回這個世界的支配權。」

「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會死很多人的。」羅恩強迫自己克服恐懼，站了起來，但是他的大腿還在顫抖著。

「人類的性命對於神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可以說是……死不足惜。」女神露菲娜微微抬起下巴，淺笑說。

羅恩低下頭，用餘光看著她與自己擦肩而過，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著。

「你連正視我的勇氣都沒有嗎？算了，看在你是瑪利亞的戀人份上，這次就放你一馬。」露菲娜用威嚴的語氣說，「就當作是我對她為神獻出軀體一事表達謝意吧。」

「瑪利亞……」羅恩喃喃自語，「這個身體原本是屬於瑪利亞的……」他回頭看向身後，問道，「瑪利亞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的意識已經完全消失了，應該是徹底逝去了吧。」露菲娜的步伐沒有停下，她繼續向前殿方向走去。

他握緊了拳頭，「可惡，我曾經說過，我會盡我所能守護她的，但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意識在我面前消逝。」他咬牙切齒道，「這是第幾個了？皇子殿下、韋達、蓮娜、索拉娜，還有領主，他們一次又一次把希望託付給我，而我就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們失望……我真的非常討厭這樣的自己。」

他利用憤怒抵住了內心深處的恐懼，毅然召出寒冰之力，凍氣在露菲娜身前凝聚，一道冰壁出現在她眼前。她轉過頭，用餘光看向羅恩，「你終於下定決心對我出手了嗎？」她將目光移向前方，從上至下觀察著冰壁說，「但是這種程度的冰壁，能攔得住我嗎？」

她用發光的手指輕輕觸碰冰面，冰面隨即裂開，冰壁瞬間崩塌瓦解。

羅恩立即發起攻擊，他立起身來，雙手張開，將凍氣凝聚於掌心處，「急凍氣流！」他雙掌前推，放出寒風。冰冷透骨的凍氣呼嘯而出，將周圍空氣凍結。寒意順著寒流傳遞到露菲娜身上，她的身體被凍僵，漸漸變得僵硬。

「露菲娜大人，你們的滅絕計劃是不會成功的，我會不惜一切地阻止你。」他再次將寒氣聚集於掌心處，隨後舉起雙手，無數小冰粒在寒風中凝聚，圍繞著他的手臂轉動起來。「對不起，瑪利亞，我也是迫於無奈才將你的肉體擊碎。如果我不這樣做，就無法拯救全人類了。原諒我吧，瑪利亞！」他眉頭一緊，釋放出凍氣「冰爆寒流！」無數寒冰呼嘯而出，以極快的速度撲向露菲娜，彷彿要將她切成碎片一般。

此時，露菲娜的身體被一團銀光包裹，銀光化為火焰燃燒起來。

寒冰一觸碰到火焰便瞬間化為水蒸氣消散。四周變得水霧騰騰。

「什麼？」羅恩驚呼道，「不愧為黑夜女神，我的凍氣對她完全不起作用。」

露菲娜被凍僵了的身體逐漸變得暖和，她抬起左手，指尖向上指向穹頂，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就讓你見識一下神的力量吧。」

無形的靈魂能量帶動的紅色光流從露菲娜頭頂上方掠過，她的身體開始變得紅光閃閃。

羅恩見狀，連忙提起喚出寒冰之力迎擊。他挺直身子，向兩側抬起手臂，懸浮在空氣中的無數小冰粒急速凝聚，組合成數個冰塊，冰塊化為冰錐，「冰錐術！」冰錐應聲而發，劃破空氣，帶著銳利刺耳的聲響射向女神露菲娜。

在同一時間，露菲娜轉動手臂，一道道由魂能幻化而成的紅色光柱射出，與這些冰錐撞到一起，激發陣陣爆破，冰屑迅速濺射開來，散落在黑暗的走廊各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