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凰巢 第四章 長樂宴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常晴忽然感覺自己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睜開眼睛一瞧，只看見一反常態的起的比自己還早的常月，正蹲在旁邊，用手戳著自己的臉。眼見常晴醒了，常月急忙把手縮了回去，有些心虛的說到：「起床了，懶蟲，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常晴當然知道今天是長樂宴，但卻沒有想到常月能夠這般興奮。常月叫醒了常晴之後，又蹦蹦跳跳的跑到老趙頭旁邊，一邊搖著他一邊說到：「爺爺，起床了。」常晴起來一看，才發現外面天色還是暗的，只有不大一丁點太陽宛如久居深閨的大姑娘一般，遮遮掩掩的露出一點微光。老趙頭被常月搖醒，沖著常月說到：「別搖了別搖了，我這老身子骨都快散架了。」隨後慢悠悠的從鋪滿乾草的床位上爬了起來，揉著腰說到：「爺爺今天感覺身子有些酸疼，要不月兒先行進城去，待爺爺緩一緩再陪著周先生一起去找月兒，怎麼樣？」老人家上了年紀，經過昨天的那麼一通鬧，今天感覺身體有些不適實數正常。一旁早就被清晨的吵鬧叫醒的周老先生，也適時的對著常月點點頭說道：「一會兒周爺爺陪著去找月兒也好。」常月皺起眉頭，有些委屈的說到：「可是今天是月兒的生日，我想要爺爺陪著。」但隨後又說：「不過還是身體重要，爺爺安心養著也行。」但言語之中的失落，卻是不自覺的流露了出來。

老趙頭聽罷，只得無奈的說到：「月兒都這麼說了，爺爺怕是不能安心躺著了，無妨，一年也就這麼一次，多出去走走對身體也好，爺爺便陪著月兒進城吧。」常月臉上頓時一掃之前的烏雲，但隨後又懂事的說：「沒關係，爺爺不用勉強自己。」老趙頭捋了一下鬍子，道：「不勉強不勉強，我也確實該出去走走了，免得再被月兒說我每天只是待在廟裡。」常月急忙羞紅了臉嗔怪到：「爺爺，能不能不提這事兒。」老趙頭哈哈一笑，回應到：「好，好，不提了，免得月兒害羞。「常月逃也似的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已經起床，正在廟門口用腳在地上擦來擦去的常晴身後，伸出手錘了一下他的肩膀，嘀咕到：「做什麼傻事呢，呆裡呆氣的，準備走了。」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沖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看著自己傻樂的常晴說到：「別樂了，待會兒再樂，轉過身去。」常晴聽罷，迷茫的將身子轉過去，然後只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常月在找什麼，接著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轉過來吧。」聲音小到常晴差點沒聽到。待他轉回來，只看見常月背著手繼續小聲和他說到：「昨天不是說了有禮物送你嗎，就是這個。」說著從身後遞出一雙布鞋來。對於乞丐來說，腳上穿著的一般都是自己編的草鞋，至於布鞋這種需要花錢買的，從來沒有人會去奢望。常月紅著臉把布鞋塞給常晴，說到：「換上，以後遇上壞人跑的更快。」後面的老趙頭見狀，故意大聲的感嘆道：「終究是女大不中留啊，老頭子我可真命苦，從來沒收到過這麼好的東西。」常月回過頭來，臉還是紅紅的，道：「瞎說什麼呢，爺爺自然也是有的。」然後又跑到自己的睡覺的位置上，一陣摸索又拿出一頂布帽子，遞到老趙頭手上說：「給你給你，本來想晚上送你的。」老趙頭把帽子待在頭上，樂呵呵的說：「月兒真的長大了啊。」

旁邊的周老先生故意打趣道：「怎麼就他們兩個人有，周爺爺我的呢？」廟裡其他早就被吵醒的乞丐也附和著：「就是就是，張叔叔我的呢（李叔叔我的呢？）？」常月看著眾人，低下頭扣弄這雙手，帶著愧疚的說到：「我沒攢下那麼多錢。」廟裡的人本就是在逗她，眼見小姑娘真的自責了起來一個個忙改口到：「我們說著玩呢，月兒今天是生日，該由我們送你禮物才是。」接著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月兒想要什麼儘管說，叔叔們給你湊出來。」周老先生也摸著常月的頭道：「今天月兒才是主角，想要什麼，只要周爺爺買得起肯定買給你。」常月這才又笑了起來，說到：「我什麼也不要，只要能陪著大家一起，月兒就很開心了。」

玩鬧過後，大家便準備進城，常月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拽了她一下，轉頭一看，之間常晴一臉笑意的站在身後，左手拿著她送的布鞋，右手背在後面，她問到：「怎麼了？」常晴嘴巴咧的更開了，伸出右手向常月，常月一看，赫然也是一雙布鞋。這是常晴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小乞丐自從知道常月的生日之後，便一直琢磨著想要送些什麼，剛好看見常月每次出去都弄得灰頭土臉的，有時候遇上不好走的地勢，還會沾一草鞋的泥，這才想到要送她一雙新鞋。誰承想禮物之間，還撞上了。這買鞋的錢，一部分是他靠著討要攢下來的，還有一部分，其實是向周老先生借來的。畢竟周老先生在山神廟裡這群乞丐中，可以算得上是最有錢的「大戶」了。

常月見常晴拿出的東西和自己給他的一模一樣，問到：「這是給我的？」常晴用力的點了點頭，常月接下新鞋，飛快地脫下自己那雙已經破破爛爛的草鞋，換上了常晴送的這雙新鞋，然後道：「有點大了。「接著衝過來抱住常晴笑著說到：」不過我還是喜歡。「常晴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待到常月鬆開，才一邊撓頭一邊傻樂起來。常月沖他說到：「別樂了，快把我送你的新鞋也換上，以後啊，要是遇到壞人，你就跑來找我，我幫你踹飛他！」說著還揚了揚自己的右腿。常晴聽話的換上新鞋，剛站定，就聽廟外傳來老趙頭的聲音：「快點，你倆別摩擦咯，大家都等著呢。」常月急忙應著：「來了。」然後拉著常晴跑了出去。

今天的長樂城熱鬧非凡，常晴等人進城之後，太陽已經徹底升了起來，常月穿著常晴送的新鞋，左手拉著老趙頭，右手拉著周老先生有些神氣的走在路邊。身後是緊隨其後的常晴與其他乞丐。長樂宴與往日不同，所有人大都會結伴上街，故而這群乞丐們聚攏在一起行動，也就沒什麼可稀奇的。

剛才常月從廟裡走出來的時候，老趙頭就發現了她腳上的新鞋，又看到隨他一同出來的常晴，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故而也就沒有多問，至於早就知道狀況的周老先生，更只是在旁邊含笑不語。

常月被街邊琳琅滿目的各種稀奇玩意兒吸引了目光，鬆開老趙頭和周老先生說到：「爺爺，周爺爺，你們先去城中心吧，我和小呆瓜一會兒就過去。」老趙頭自是明白，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來說，街邊這些有趣的小商品可比城中心的飯要吸引人得多，於是從懷裡摸出幾文錢遞到常月手上說道：「一會兒記得買些吃的作入場費。可別都花光了。隨後便隨著眾乞丐離開。

老趙頭沒給她太多，一來是因為長樂宴真正開始還要到日落之後，那時夜市開啟，各種藝人也盡數出來，才是真的熱鬧，留著錢到晚上可以玩的更盡興。二來則是小丫頭心性不堅，若是給太多，恐怕一個計算不當，便連進城中心的入場費都交不起。之所以要交入場費，還是因為長樂宴自古的習俗便是大家拿出自己的東西一同娛樂，雖然有些人可能只拿一個包子幾個饅頭，但其本質也是來分享的，但若是什麼都不帶，性質就變了味兒了。當然，既然拿多少都可以，所以也會有很多人只是帶著一些簡單的食物去換取更好的享受，比如他們一眾乞丐，所以為了能夠盡量辦好長樂宴，每年城主府砸在上面的錢，其實也不少。

常月拉著常晴，在每個攤位前都左看看右看看，攤主雖然知道這些看上去就一副窮酸樣的乞丐斷然是買不起什麼的，但也沒有阻止，畢竟這一天不同往日，若是逛街的人少，攤子也少的時候，那一般自然是有需要的人才會來買東西，此時一個乞丐站在攤前自會影響生意。但眼下攤子變多了，街上的人更是摩肩接踵，大家逛街的目的從購買需要的變成了購買有趣的，那此時人氣便是最重要的，有人在你家的攤子前駐足，即便是什麼都不買的乞丐，也會吸引更多人產生好奇而過來，人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常月和常晴一家又一家的閑逛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看見太陽越來越高，但周圍的烏雲也慢慢的靠了過來，有人擔憂的看著天空說到：「可千萬別下雨了。」長樂宴一年只有一次，但也發生過因為下大雨而被迫中斷的情況，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算不上是什麼好事，所以現在只能祈求老天爺開開眼，即便真的下雨，也只是毛毛細雨便好。

烏雲越積越多，常月抬頭看了眼天空對常晴說到：「別是要變天了吧？趕快去找爺爺他們吧」常晴也點了點頭，常月從腰裡摸出老趙頭給的幾文錢，說到，那咱們去買幾個包子吧。常晴拉著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小茶館，常月心中疑惑，但還是隨著他一同走了過去。

茶館老闆正進行這今天開張的準備工作，店鋪不同於小攤，客流量集中在飯店，其他時候都相對清閑，但同時，人多起來忙也是真的忙，長樂宴城裡的人的人是很多的，不僅有本城的人，其他周邊村鎮聞名而來的也不少，更何況外面看起來似乎一副要下雨的樣子，若是真的下雨了，到時候算上避雨的人，怕是更忙。所以茶館老闆相較往日，準備的越加的認真起來。

忽然，他瞥見了兩個身影向這邊走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兩個小叫花子。其中一個甚是眼熟，細想之下，才想起是前些日子來自己門口，被自己給了幾個饅頭的小乞丐。他想起那日自己說的話，急忙招招手到：「快來，討要饅頭是吧，我這就給你們拿來。」常晴搖了搖頭，轉身從常月手中拿過那幾文錢，遞給茶館老闆。老闆見狀，搖手道：「不用給錢，不用給錢。」可常晴卻絲毫沒有要把錢收起來的意思。老闆也瞭然了他的堅持，只得收下這幾文錢，轉身進入店內，親自拿了幾個饅頭出來遞給常晴，道：「給你，這是你買的，不是我送的。「然後又拿出兩個包子，道：」這個就當是贈禮了。畢竟你是本店今天開張的第一個客人。「常晴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包子，然後隨常月離開，老闆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笑了笑。繼續回店裡忙活了起來。

常月跟著常晴走遠后，假裝生氣的說到：「好你個小呆瓜，拿我的錢來還你的人情。」常晴急忙著急的擺了擺手，常月掩面一笑，道：「我開玩笑的，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那我的自然也是你的了。」全然忘了自己的錢也不過是白日里老趙頭給的。

早已來到城中心，正等著開宴的老趙頭似乎感受到了，打了個噴嚏，一旁的周老先生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沒事吧？」老趙頭擺了擺手說：「沒事，只是鼻子癢了。」隨後望著天空，擔憂的說道：「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