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凰巢 第六章 還命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常晴一邊死死地盯著面前匪兵的身影,一邊留心著身後的常月,生怕她喪失理智衝上去。其實眼下對於他來說最好的辦法便是自己用命拖住眼前的人,然後讓常月趕緊跑開,但是無奈自己不會說話,也沒有空閑表達。所以只得與對面的人僵持在原地。
拿黑色盔甲的士兵弔兒郎當的揮了揮手中的刀,猙獰的說:「你知道嗎,如果被攔腰劈開的話,並不會一瞬間死去,而是會慢慢的掙扎,看著眼前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流逝。」隨後一步一步的向常晴二人走來。
常晴自然知道,不能讓這匪兵靠過來先手,現在正是利用他輕敵的大好時機,急忙從地上抓起一顆向黑衣士兵臉上扔去,那人側頭一閃,常晴急忙利用這一空隙衝到他面前,死死抱住他握著刀的右臂,然後用膝蓋磕向他的命根子,那人反應也快,用另一隻手抓起常晴踢過來的腿,此刻身高的差距顯現了出來,他一把提起常晴,,反用自己的膝蓋撞向常晴的胸口,隨著一股無法忍受的疼痛傳來,常晴吐出一大口鮮血,然後意識模糊之中鬆開了本應抱著匪兵右臂的雙手,被一把扔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堅硬的石板地上。
那人大踏步上前,一刀向常晴砍下,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身影沖他用力的撞了過來,正是常月,或許是因為憤怒的加持,這一撞竟讓體型大出常月不少的匪兵都腳下踉蹌了一下,常月趁那人反應過來回擊之前,急忙拉開。站在常晴面前,擺出周老先生教的架勢。這一刻,本應該被委託保護好常月的常晴,意識有些模糊的看著面前這個小小的身影,內心深處,一股不甘心湧現出來,如果自己再強一點,是不是就可以保護好大家?如果自己不是乞丐,是不是就可以給大家更好的生活,而不用遭此劫難?如果自己可以說話,是不是就能讓常月先跑,而不是陪著自己在這裡送死?他一連想著好幾個如果,意識也慢慢的飄向遠方。
忽然,一陣清脆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小呆瓜,你不能死!我只有你了,你不是答應過周爺爺,要一直陪著我保護我嗎?!」常晴的意識一瞬間被拉回現實,對啊,我還得保護常月呢,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不自覺的又吐出一大口血。但好在,咬牙堅持著沒有昏過去。
其實常晴和常月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面前的這位不是什麼正規兵,只不過是普通的流寇,因為這次的事態有隱情,上面的僱主不方便被人認出來,這才雇了一些平日里只敢劫劫小道的山間強盜,摻著著一部分正規軍一同攻城,眼下正規軍正在城主府廝殺,出來撿漏的,大都是想像他一樣披著僱主送的盔甲的匪徒,再加上大意之下,才讓常晴常月兩個毫無經驗的小孩拖了幾招,若是正規軍在此,營養不良的兩個小乞丐怕是瞬息之間,便要人頭落地。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被周老先生一介毫無對敵經驗的書生,給打落頭盔的原因,
但也僅此而已了,實力的差距終究不是可以輕易抹平的,眼下常晴常月,一個躺在地上大口的吐著血,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無論如何是再也撐不下去的。賊匪愜意的吹了個口哨,沖著常月道:「小美人兒,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本大爺的床上功夫可厲害得很,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啊?」隨後看著擺起熟悉架勢的常月,輕蔑的說:「你這動作,和死老頭小雜種一模一樣,他倆一個已經死了,你個在你身後半死不活,你真當你學的三腳貓功夫對我有用?」常月一反常態的,很冷靜的回答到:「周爺爺說過,練拳並不是為了多厲害,這個世上也沒有能夠練了就一定天下無敵的武學,練拳的目的,是為了有揮拳的勇氣,是為了在有想要保護的人的時候,有敢於出手的魄力。」這話本是周老先生之前對天天幻想著說書先生口中那些大俠事迹常月所說,本意是為了讓她能夠放下不切實際的幻想,專心鍛煉身體,眼下卻剛好常月用來反駁黑色盔甲士兵。只是她強裝平靜的語氣之中,卻還是掩蓋不住被她藏起的那一絲恐懼。
常晴知道常月只是為了讓自己不要慌張,才裝作一副冷靜的模樣,只是片刻之前還一臉憤怒的常月現在展現出的成熟,讓他在恍惚之中感到有些陌生。匪兵被反駁之後,自只覺得臉上無光,滿臉猙獰的說到:「小東西嘴上功夫到是厲害,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是不是和那一大一小兩個廢物一樣。」隨後右手提刀便沖了過來,常月因為身後還躺著常晴,不便後退,只得也迎頭向他衝去,然後側身想要躲開這一刀,那賊人突然變招,一刀劈至一半之後橫向揮擊,用刀身攔腰拍在常月身上,彭的一聲將她打飛出去,常月只覺得胸口一陣翻湧,連氣都喘不上來便被拍倒在地,這時有沒有對敵經驗的差距便體現出來了,這只是一種很尋常的變招,但常月根本沒有想到。那人看著倒在地上的常月道:「若是將你殺了,我找誰去享樂?」隨後不緊不慢的向常月走去,淫笑著說:「讓本大爺先來驗一驗貨。」常月強忍疼痛,顫巍巍的站起來,又擺起了架勢,賊匪似乎沒想到她還能站起來,道:「有趣,爺就喜歡性子烈的。」隨後繼續向常月走去。
此刻還躺在地上的常晴,只恨自己這副身體太過羸弱,不停的在心裡咆哮道「站起來啊,快站起來!」但可惜他受的傷比起常月可是要嚴重得多,畢竟那黑盔士兵只是用刀背拍了一下常月,還有所留手,對他可是用膝蓋狠狠的撞了一下胸口,此刻肋骨怕是都斷了不少,還能活著就已是萬幸了。
眼見著常月強撐著身子面對自己,黑盔士兵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他不管常月,轉而看向地上常晴,嘴裡念叨著:「我倒要看看,眼見自己的小相好死在面前你是不是還能這麼烈。」然後便沖常晴走去,常月連忙大喊:「你住手!」同時衝來,但剛才能夠站起來已經勉強支撐,眼下只覺腳下一虛,又摔倒在地,只得眼睜睜的看著賊匪來到常晴面前舉起手中的刀,沙啞的大吼道:「你想怎樣都可以,求你別殺他!」黑盔士兵獰笑著道:「晚了!「隨後便將刀揮下,常晴眼看著刀向自己劈來,只盼望著自己死後常月可以成功逃走,隨後無力的看向常月哭著的臉龐,閉上了雙眼。
面前傳來噔的一聲,料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難道死並不疼嗎?常月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又睜開雙眼,卻見自己面前的黑盔士兵並沒有把刀砍向自己,而是一臉警惕的望向一旁,他掙扎著側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來人渾身沾滿了泥土,雙眼無神,常晴認得他,正是之前搶自己錢的李二。
原來剛才賊匪正欲揮刀劈下之時,遠處一柄柴刀向他飛來,他慌忙之中只得變招將柴刀彈開,卻見一個與自己身材相仿的高大男人立在不遠處,眼中無神,口中不停的重複著:「都死了,都死了,爹死了,娘死了,二狗死了,劉三也死了。」然後他看過來,憤怒的說:「都怪你們,都怪你們!」賊匪笑道:「我當是什麼東西,原來是一個瘋子。」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嚴重的警惕卻是未減分毫。之前能夠打贏周老先生和常晴常月,全靠自己身體的優勢,眼下這個瘋子與自己體型相仿,看起來也是練過幾年的,可是絲毫不敢懈怠,畢竟當土匪這麼多年,因為輕敵翻車的事情,他可見過不少。
李二從身後摸出一把斧頭,不要命似的向賊匪衝來,黑盔士兵只得向後退去,卻忽然感到身後傳來阻礙,回頭一看,只見常月死死地抓著他不放,他大罵一聲:「臭婆娘,滾開!「然後用力拉起常月扔開,常月已經沒多少力氣,自是被他一把扔走,但這一拖延,已然讓李二近身,眼看面前的人將斧頭砍向自己,忙提刀便擋,卻終究慢了一步,只得將頭向後仰去,被一刀砍在自己身前,好在盔甲質地良好,未被傷到血肉,但還是被衝擊力砸地向後倒去。但常年的刀口舔血讓他迅速反應過來,在李二的第二斧砍來之前便借力一個翻滾躲向一旁,隨後趁機狼狽的站了起來。
李二沒有追擊,轉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常晴,似乎認出了他是誰,自嘲的笑道:「原來是你,這就是命嗎?」然後看向正警惕的望著自己的黑盔士兵,從懷裡摸出一個錢袋,扔到常晴面前道:「裡面還剩一些零散銀子,拿上帶著你的小相好逃吧。」然後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李二沒什麼文化,不會說什麼好話,之前搶了你的錢,還打了你一頓,現下還你一條命,也算是兩清了。」隨後見常晴人躺在地上,無力起身,又對常月說到:「那邊的小妮子,還能動嗎?不能動也給我動起來,帶著這小子跑,越遠越好,逃出城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別再回來了。」常月晃悠悠的站起來,眼下她的狀況也好不在哪兒去了,但還是掙扎著向常晴走去,撿起錢袋,勉強的把他的身子撐起來。她已經根據剛才的對話知道了李二正是常晴帶著一身傷回廟那天,搶了常晴的人,她故作平淡的對李二說到:「你說還清了那便還清了嗎?你欠小呆瓜的還多著呢,這臭錢我們不稀罕,現在幫你保管著,你一會兒跟上我們來拿走!」李二愣了一下,回應到:「好,不過若是被我追上,你們得還我三倍才是。」常月又說:「你若是追上我們,我們還你十倍。」
其實常月常晴心知肚明,眼下的李二一心求死,就算真的成功殺了這匪徒,也不會真的逃走,不然他早就離開了,何必還在城裡晃悠。常月那麼說,只是希望他能夠保有一絲對生的眷戀。
黑盔士兵眼看著常月扶起常晴便要離開,上前一步便像阻止,可看著正死死盯著自己的李二,只能縮回腳步,憤憤的道:「你這以為這兩個廢物能逃出去嗎?實話告訴你,不出一會兒我的弟兄們便會趕來,到時候,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倒不如把那小妞留下,還能活一個。」
李二輕蔑的笑了笑,道:「他倆能不能活下來自有天命,我只管攔下你便可。」黑盔士兵惡狠狠的看了三人一眼,但始終還是未敢輕舉妄動。常月背起常晴,用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城外逃去,李二眼見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自言自語說到:「爹,這就是你常說的做個好人嗎?似乎感覺不錯,你在下面能看到了嗎,兒子霉給你丟臉。」然後看向黑盔士兵,舉起斧頭道:「接下來,就剩咱倆了。」
大雨之中,李二手中那柄用來劈柴的斧頭,映照在李二眼中,讓他閃出有別於剛才那無神雙眼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