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逆流 6，第1日：江湖人江湖事（一）

既然有雙槍小霸王鎮守醉八仙，秦虎和幾個巡捕的酒宴唯有草草收場，作鳥獸散。

他返回州府衙門批閱了手頭上的一些緊急案卷，不覺已是華燈初上，方才被高小姐掃了興，飯菜沒吃幾口，此刻只覺得飢腸轆轆，腹中咕咕作響。

秦虎不由得懷念起秀姑一手炒菜的好手藝，心中計算，有好些日子沒有光顧她的小酒館了，索性把黃驃馬留在衙門的馬廄，空身一人走出街去。

夜裡的杭州城，車水馬龍，好不喧鬧，與白天相比，是另一種繁華的光景。他隨意漫步，遇見熟識的店鋪老闆，便點頭打個招呼。

走了幾條街，路過一個小巷的巷口，旁邊有家小麵館，熱騰騰的面香四溢，勾起了秦虎肚子里的饞蟲，他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腳步。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頓時渾身舒泰。

暗處角落裡有個人快步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秦虎一愣，尚未反應過來，那人已拉著他的衣袖，將他扯到陰影里。

秦虎借著昏黃的燈光一瞧，樂了，說道：「雷老總！這般打扮，唱的哪齣戲啊？」

原來那人卻是六扇門的總捕頭雷震，只見他身穿粗布衣衫，腳踩布鞋，滿臉油膩塵灰，活像街邊一名無聊閑漢，哪裡有半點衙門公差的威風模樣？

雷震豎起手指，放到嘴邊，噓的一聲，往麵館門口的方向努努嘴。秦虎馬上知趣地閉上嘴，順著他眼光向前看去。見得前邊巷口轉出一個瘦子，尖嘴猴腮，手裡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裹。瘦子縮頭縮腦，小心翼翼四周打量了一番，覺察沒有異樣，才慢慢拖著鞋皮，踱進小麵館。

秦虎猛地想起午後丁小通的一番話，壓低了聲音問道：「昨晚的飛賊？」

雷震點點頭，低聲道：「賊子精溜得很，好幾次差點跟脫了。走！咱們進去。」

兩人勾肩搭背，故作閑聊，走進小麵館。雷震打扮得像個窮漢，而秦虎平時也是衣著樸素，沒個官吏的模樣，裡面有人抬頭看了看，見二人毫不起眼，也不在意。

兩人就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小木桌坐下，點了兩碗面。

小麵館不大，只有五六張矮木桌，十來條木凳，一個跑堂的夥計招呼客人，收拾碗筷。老闆則在裡間忙碌，不時地跑出來端上麵條。除了秦虎雷震這桌，只得另兩桌有客人。

最靠裡面的一桌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剛才那個縮頭縮腦的瘦子，另兩人低頭吃面，看不清面目。

旁邊一桌有一名年輕的後生，趴在桌面，好像吃酒吃醉了，桌上擺了半碗面，幾個滷蛋，一小壺酒。

秦虎雷震只管吃面說笑，談論一些坊間里弄的逸聞，眼光都不往別處掃一下。最裡面那三人本來有些不安，不住地往這邊偷瞄，見二人只顧吃面閑扯，漸漸地也就打消了疑心。

不多時，又有兩名粗鄙的漢子走進來，大馬金刀佔了一桌，罵罵咧咧地催促夥計上酒。秦虎認得，那兩人乃是巡捕衙門的捕頭所扮。

最裡面那三人吃完了面，小聲商議了幾句話，扔了十幾個銅板，起身低頭往外走，瘦子走在前頭，包裹緊緊抱在胸前，後面跟著一個矮子，一個高個。

那瘦子經過其中一名捕頭的身側，那捕頭猛地站起身，正好撞到瘦子的身上，瘦子吃不住勁，手中抱著的包裹鬆開了一角，露出裡面金燦燦明晃晃的一堆物事。那瘦子眼疾手快，慌忙把鬆脫的包裹重新拉緊。

站起來的那名捕頭一把揪住瘦子的衣襟，

罵道：「你這廝，走路不長眼啊！弄髒了老子的衣裳，快快賠來！」

另一名捕頭口中大罵，瞪圓雙眼，挽了袖子，靠近身來，一副尋事打架的樣子，兩人一左一右，正好把那三人的去路攔住。

那高個眼睛骨溜溜一轉，突然發作，一手搭住跑堂夥計的肩膀，往兩名捕頭身上用力一推，自己向後急退，麵館地方狹小，三人立足不住，滾作一團。

與此同時，雷震閃電般躍起身來，喝道：「好朋友，留下來罷！」右手一伸，捉住瘦子後背心，左手手指連點，封住對方几處要穴，瘦子一聲不吭，軟倒再地。

那矮子見勢不妙，右手一抖，從袖管里甩出兩柄飛刀，直刺雷震，雷震知道秦虎不會武功，唯恐誤傷了他，掄起一把長凳，將飛刀擊飛，同時右足橫掃對方雙足，那矮子猝不及防，雙腿發出咔咔幾聲骨折的脆響，大叫一聲，仰天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這時那兩名捕頭已經掙扎站起，惡狠狠朝剩下的那個高個子撲去，高個子退無可退，身形一晃，使個假身，動作快的出奇，兩名捕頭眼一花，撲了個空，互相抱在一起，那高個已經跳起半空中。

雷震雙手成爪，飛身撲向對方，哪知高個子的輕功妙絕，足尖在牆壁上輕輕一點，一個鷂子翻身，避開雷震，跟住身體一扭，雙足連環踢出，正踢中雷震的雙爪，借力飛起，足尖在房樑上一點，搜的一聲，彷彿乳燕穿林，從麵館門口旁邊的窗扇間竄出。眾人竟阻攔不住。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趴伏在桌上的那個年輕後生抬頭，微笑，右手舉起一把帶鞘長劍，左手手指一彈，叮的一聲細響，一道白芒閃電般飛出，沒入窗扇之外，只聽得外邊有人哎呦叫喚一下，接著是重物墮落的一聲悶響，那道白芒畫了個弧形，從門口飛進來，噌的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插回劍鞘之中。

雷震和兩名捕頭又驚又喜，擁出門去，只見那名高個子右足小腿中劍，傷口深可見骨，跌倒在街心，叫喚不止。

三人連忙撲上去按住了，用鐵鏈鎖具將那賊子綁得嚴嚴實實，押回店裡。

眾人倉促間交手，迅如雷電，不過幾個照面，便已塵埃落定，在秦虎看來，無非眨幾下眼的功夫罷了。

那後生站起來，抱拳道：「秦兄你好！」

秦虎愣了愣，仔細看清對方面目，驚喜交加，說道：「哎呀，原來是談老弟！」

雷震眼見對方露了漂亮的一手，欽佩不已，和兩名捕頭綁好三名飛賊，便搶上前道謝，言語間著實結納，說道：「這位小哥馭劍之術世間罕見，雷某佩服！秦爺交友遍天下，往來多奇人異士，嗨，當真沒話說。方才若無小哥出手相助，賊子就跑脫了。」

姓談的後生謙虛了幾句，反贊雷老總布置得當，抓捕果斷，雷震見對方年紀雖輕，但舉止俊雅，言談得體，心下更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