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逆流 1, 帝國的黃昏

第1卷 逆流 1, 帝國的黃昏

秋風初起,偌大的京城掩映在落日餘暉的一片昏黃之中,京城的正中偏北的位置,矗立著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那是皇宮的所在。

此刻,皇宮的紅牆在夕陽的照射下,彷彿失去了所有的鮮艷,顯得老氣沉沉、無精打采。

皇宮當然住著皇帝。還有數不清的宮女、宦官、侍衛和妃嬪們。

然而這個時候,這個帝國權力最大的男人,卻孤零零的自個兒坐在書房裡,面對案桌上數堆厚厚的奏章發獃。

有那麼一會兒,裡面的孤家寡人恍惚覺得,兩側的書架上的書卷古籍、案台上的描花宣紙、甚至紫檀屏風、楠木大柱,都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淡淡的發霉味道。

皇帝覺得自己老了,帝國進入了黃昏。

然而任何一位皇帝都有一顆雄心,又怎能服老?

「哼哼!」皇帝用保養得極秀氣的手指撥弄著奏章,發出一陣冷笑。國事繁雜,千頭萬緒,一大摞的奏章、摺子、信函、密報算得了什麼呢?樞密院、政事堂的大佬們這幾個月里互相攻訐、吵吵鬧鬧,鬥雞一般斗紅了眼,一邊忙著往幾個邊境大營、各州節度使里安排勢力,一邊忙著在皇帝面前表忠心,你參我我參你,奏章、密報好像雪花一樣,邊關的軍情丟到一邊的旮旯里。與此同時西涼國和北莽國的大軍蠢蠢欲動,海東的蠻族在不斷壯大。

打仗打了數十年,官員們早習慣揮揮衣袖,視若無睹,反正這幾十多年來,軍備鬆弛一向是本朝的老毛病。

皇帝拍爛了無數的桌子、砍了不知道多少的腦袋、罷免了一批批的大將官員,都無濟於事,跟北邊鐵騎的交鋒,依然是敗多勝少。敗了,敵軍無非大肆擄掠一番,潮水一樣退走,然後下一次再像潮水一樣湧來。打平手,無非是開放幾個邊市、多賠些銀子,反正本朝疆域廣大、人口眾多。勝了……且住,好像本朝獲勝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打贏一次,也無力擴大戰果。

況且本朝擁有數量龐大的邊軍,雖然戰力不強,但北邊想長驅直入,恐怕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雙方僵持了數十年,大戰小戰無數,天大的便宜誰也沒占著,和平的年頭倒居多,客客氣氣像幾個老鄰居。

打仗,需要太多的馬匹、糧草、兵器、金錢以及精壯的軍士、無畏的將軍。

「北莽號稱百萬狼兵,其中精騎三十萬,控弦之士甲於天下,狼主年青即位,雄心勃勃,倒是個厲害的角色。」皇帝自言自語道:「不過後宮的老太后把持政事多年,大事上,還需徵詢老太婆的意見,前後朝暗中較勁,未必見得齊心。」

上次雙方罷兵會盟,本朝給老太後進獻了一些珍寶首飾綢緞,聽聞她喜歡得緊,本朝的絲綢瓷器精美,向來是北邊的緊俏貨。

哪個娘兒不愛俏?老娘們更愛妖。老太后的壽誕是兩個月後吧?皇帝想,不妨讓內務府提前採辦些上好的貢品壽禮,到時候獻上去,更顯出我天朝上國的氣度。

北莽國崛起於草原大漠,起初不過是一個大部落,但經過數代雄主苦心經營,東征西討,憑著強弓勁馬,不斷吞併附近的部落和土地,數十年間一躍成為當世大國,幅員廣闊,東抵白山黑水,西至西域,北面囊括極北大片荒涼凍土,南面隔著幽雲數州與中原接壤,疆域超過中原的天朝,但管轄下的部落複雜眾多,內部隱患較大,兼之人口有限,產業匱乏,富庶程度與中原相距較遠。

西涼國立國時間更短,迄今不過三代,

但民族單一,國勢穩定,仗著驍勇善戰的十萬騎兵以及數萬重甲鐵馬,在西北一帶與中原天朝互相拉鋸,各有勝負。

皇帝把幾個奏章往邊上一丟,冷冷道:「最近那狼主暗中調動步騎二十萬大軍壓境,打的什麼好主意?西涼國也不斷地調集重兵,一北一西兩處夾擊、目標何在?延州、定州、青州?北莽國這麼大的動靜,不怕海東的蠻子們抄自家的後路?」。

說起來海東的蠻族強大得太快了,幾十年前,在驕橫的北莽和自信的天朝看來,不過是一幫住在林子里、披著獸皮打獵吃生肉的野蠻人,雖然天生勇悍,箭術精湛,但部族分成百十個大大小小的部落,散居各處,大的族群僅一兩百戶,小的才十幾戶,根本不足為患。

不過接下來海東冒出了一支大部落,大部落里出現一個精明強幹的大族長,大族長眼光長遠,膽略過人,數年間不斷兼并收編各個大小部落,很快便聚集起一個數萬人的族群,並集結起一支驍勇善戰的騎兵。

大族長還通過天朝的商隊及跑單的貨商,用上品的獸皮和山參,交換草原的戰馬、成副的甲胄、鋒利的大刀、強勁的弓箭。

如果將北莽國比作一個大狼群,海東各部就好比幾隻孤獨的餓狼,躲在暗處,時不時呲出利牙,撲上來咬一口。

昔日海東因為弱小落後,時常受到北莽的欺壓圍剿,北莽的騎兵,依仗著兵強馬壯,每每踐踏海東的小部落,焚燒他們的帳篷,殺掉他們的成年男人,掠奪他們的年輕女子,並把老弱婦孺驅趕到草原邊緣的荒漠或東北寒冷的山林里去。

海東與北莽向為世仇、不共戴天。

近些年海東悄悄崛起,不可一世的北莽騎兵很快便嘗到了苦果和報應。

兩年前,漠東草原一戰,三千海東騎兵對北莽萬騎,北莽被打得丟盔棄甲、一潰再潰。數千精銳,伏屍百里,成為草原野狼和天上禿鷲的口中肉食。北莽朝野震動,海東一戰成名。

嘿嘿,了不起!天朝的皇帝心裡讚歎。一面忌憚海東蠻子的彪悍,一面又暗暗慶幸。幸虧蠻子們人數有限,能戰的不過萬餘,又幸虧海東與本朝疆域不相連接,雙方並無直接的利害衝突。

皇帝心裡盤算:北莽國動用二十萬步騎,西涼國可動用十萬步騎,敵軍合計三十萬,其中精銳騎兵超過十五萬。帝國邊境的幾個鎮戍軍大營加上臨時徵召的邊軍,也能湊出三四十萬之數。但騎兵不足十萬,局面並不佔優。何況邊軍數量雖多,然而多數戰力孱弱、兵器破舊,勉強湊數而已。

皇帝喃喃自語道:「如此看來,海東的蠻族非得大大利用不可。至不濟也能在側後方對北莽的大軍造成牽制。嘿!遠交近攻,古人智慧誠不我欺啊。」心有所思,眉頭卻略略一皺。

遠交近攻,說來簡單,但可惜的是,本朝與海東素無邦交。天朝也缺乏縱橫闔閭的外交之才。

天朝的官僚們,目光短淺,自命清高,一向視海東各部如山林里的野人。官員們靠不住,老皇帝不由得低聲咒罵幾句。

若以前的宰相還在,倒是籌劃和海東結盟的好人選。

可宰相主戰,皇帝不喜歡。一個長於政事、素有威望、又極力主戰的宰相,權力太大,皇帝不喜歡。既然不喜歡,宰相只能致仕歸隱。

由於早些年朝廷罷免了宰相,權力收歸了中央,三省三司多了不少山頭,六部的官員們開始無所事事,累積的案卷小山一樣。政事荒廢,晉陞、考評、監察更是混亂不堪,補官、買官、恩蔭、納職手段層出不窮,導致底下里湧出一大批無能昏庸貪婪的官吏,導致機構臃腫、人浮於事。

各路各州各縣的大多數官員,根本無心處理公務,倒熱衷於往王公大臣權貴子弟府里鑽營。

沒有了宰相,帝國的權力中樞開始出現一種莫名其妙的裂變。

「朕不需要什麼勞什子宰相!」皇帝高聲自語道。彷彿正身處朝堂之上,龍椅之中,下面是一排排畢恭畢敬的大臣們。

很快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微笑。吏治,吏治,諾大一個題目,歷朝歷代都沒有很好的辦法。

皇帝雖然沒有認為自己英明神武,可以徹底整頓吏治、根除弊端,但裁撤了宰相,皇帝就不能獨力處理朝政、管理官員了么?

所以皇帝必須有皇帝的手段,朝廷必須有朝廷的章程。

既然不能杜絕官吏數量的增長,朝廷索性增加各種散官、虛銜、貼職的頭銜,既不是實職,也沒有俸祿。真正的職事官,由皇上直接任命或者皇上信任的大臣指派,在官銜上用「知、判、使、事」等鑒別區分,如此,朝廷便將要害的、關鍵的、特殊的職位任命權牢牢地把持在手裡。

可各式各樣虛頭巴腦的官銜多了,不免讓人眼花繚亂,一些老臣心裡嘀咕,心生不滿,御史台的御史們也多有上書直陳的,民間更有歌云:大官多如毛,小官賤如狗。

然而朝廷是並不在乎的。皇帝需要的是權力。

正如樞密院的大臣們無論怎樣爭權奪利,最終到手的無非是個虛銜、是個身份。沒有皇帝的兵符,樞密院連條狗都叫不動。何況樞密院只有調兵權,沒有指揮權;各路的節度使,只有指揮權,沒有調兵權。

數十萬禁軍在皇帝的手裡,禁軍的統領,由皇帝直接任命,幾個鎮戍軍的大將軍、幾個大州的節度使,大多數出自禁軍體系,都是皇帝的心腹或親信。

一手捏著官員,一手捏著軍隊,皇帝的江山穩如泰山。

但皇帝的精力也在無窮的糾結、權衡、煎熬中一天天的衰退、一年年的損耗。面對繁重的朝政,皇帝開始感到麻木和疲憊。

權力的過渡、皇權的繼承,必須提上日程了。天朝,還沒有立太子。

就在皇帝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邊的天色漸漸昏暗,現下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幾個老內侍悄沒聲的踱進來,手腳麻利地點著了宮燈,又垂手輕輕地退了出去。

皇帝的手指下意識地輕敲著書桌,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成年的皇子有四個,其餘的皇子太年幼,自然不在考慮之列。大皇子年紀最長,很早就封了慶王,但驕奢淫逸,沉浸於聲色犬馬當中,謀略本事沒有多少,嬌妾美婢倒養了一堆,整日里遛馬放犬,欺男霸女,在京城裡,名聲是臭了大街的貨。

想到大皇子那一身的肥肉,行走時氣喘吁吁的醜態,皇帝忍不住一陣陣的噁心。

俗語道:龍生龍、鳳生鳳,自己怎麼就生養了這麼個玩意?皇帝對於大皇子早就失望透頂,斷了念想。

二皇子光王,最肖自己,又是嫡子,皇帝對這個孩子喜歡得很,早早就有立儲之意,平日里也悉心教誨、精心培養。可惜這孩子沒有福分,前幾年得了場重病,突然就去了。回想起當日皇后撕心裂肺般的痛哭,望向自己那幽怨憤恨的目光,老皇帝止不住一陣陣錐心般的疼痛。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皇帝擺了擺手,強行把心裡的悲痛壓下。一邊繼續往下想,一邊自言自語道:「老三么?聰明,乖巧,有才幹,有名望,朝中不少人是盼望他坐這個位子的。不過老三最大的毛病,就是他太聰明了。身為皇子,想當皇帝不奇怪,不想當將軍的兵士不是好兵士,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正常的皇子,老三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得嚴嚴實實,就有點奇怪了。」

皇帝是這個世間最最奇怪的動物,皇帝的心思也是這個世間最最難猜測的心思。

皇上覺得自己老了,別人斷斷不能當他老了。皇上希望你明白他的心思,皇上不希望你明白他的心思。

三皇子信王,天縱之才,文武雙全,琴棋書畫精通,騎射刀槍嫻熟,在京城,三皇子的名聲很響,說他仁德待人有之,說他禮賢下士有之,說他重諾守信有之;三皇子的呼聲很高,大臣們喜歡他,軍方將領不排斥他,京城的老百姓,據說是一面咒罵慶王快點死一面盼望信王快點當皇上的;三皇子的事情辦得很漂亮,皇上這些年交辦的政務,他處理的妥妥帖帖,沒有什麼疏漏,皇上也找不到申斥他的半點由頭。

三皇子彷彿具備了一個儲君應有的所有優點。對於這個兒子,方方面面皇帝是滿意的,然而正因為方方面面都滿意了,皇帝反而開始覺得有些不滿意了。

皇帝的不滿意,恰恰因為信王的太完美。

信王表面上韜光養晦,做人辦事滴水不漏,只能說明兩件事:一,他沒有野心;二,他野心很大。野心勃勃的皇子,比野心勃勃的宰相更危險。

但皇帝必須承認,按當下情勢,信王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對於自己這個出色的兒子,皇帝不動聲色,不置可否。

前前前朝有一個煌煌中原大國,威加四海,就因為皇帝聽信權臣讒言,以巫蠱之名,強迫太子自殺,導致後繼無人,權力落於後宮與大臣之手,數代后便覆亡了。前車之鑒,不可不慎啊。

且慢,還有個老四呢?

四皇子康王,剛剛成年,性情溫和,循規蹈矩,無功無過,顯得極為平凡,目前身上還看不出有什麼大的潛質。不過,他沒有慶王跋扈的性情,也沒有信王深沉的心機,倒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皇帝搖搖頭,微笑道:「老四是個老實孩子,性子太軟了,缺乏了歷練,就算將來哪天做了皇帝,如何去駕馭狡猾的權臣、驕橫的將軍?只能暗中考察,徐徐圖之了。」

看官,以上是入夜之前,帝國的統治者,天朝的皇帝,在封閉的小書房,在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面對天下大局,頭腦里穿插過的種種雜亂念頭、一些暗藏的小心機、以及一些下意識的囈語。

以下,皇帝的角色退場,皇上的角色登場。

皇上拉開書桌的一個暗格,取出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鎏金鈴鐺,手腕輕晃,那小鈴鐺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叮聲響。

片刻,書房另外一面的長窗,無聲的張開其中的兩扇,一大團黑色的暗霧水一般的擁將入內,暗霧好像活物一樣伸縮,帶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其中影影綽綽,站立一個高大的身影。

身影恭謹行禮,裡面傳出一種像生鏽鐵器互相摩擦一樣的聲音:

「臣叩見陛下!陛下有何旨意?」

皇上絲毫不感到驚訝,因為眼前這個怪人既不是什麼妖怪,也不是什麼鬼魅。而是自己最信任心腹之一,御林軍最神秘的副統領,十七衛的都指揮使。

本朝不同於前朝,十六衛屬於虛銜。而這個十七衛,則直屬於皇上,只聽皇上一人調遣,樞密院、軍部的三大衙門都無權指揮。十七衛權力極大,負責刺探、分析京城、各州、民間甚至周邊幾個大國的隱秘的軍情、民情,又負責監督各級官員言行動向。

十七衛平時潛伏各地,身份不公開,一旦執行公務,除了不能直接調動軍隊外,各州各縣中下級文武官員悉聽調遣、全力配合。

按職責的不同,十七衛又分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組,每組僅三四十人。人數雖少,但人員精幹。又按職責分為刺探情報的鷹衛、監察官員的暗衛,刺殺保護的羽衛,聯絡通訊的騎衛四種。是皇上除禁軍外最為依仗的私軍,親信中的親信。有密折直奏之權。

十七衛設都指揮使一人、副都指揮使一人,除了皇上和幾個親近的大臣,無人知曉他們的真實姓名身份。

此外,神秘的黑影,十七衛的都指揮使,皇上的暗探頭目,還有另外一重身份:皇上的貼身侍衛,京城最頂尖的武功高手之一。

京師公認有三大高手,排名第一的是御林軍統領米橫野,殺人如麻的沙場悍將,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曾狂言:「即使眼前是西天雷音寺,老子也敢放馬踐踏,就算半個靈山的佛祖菩薩擋道,咱家也一棍橫掃」,人稱「棒打半座靈山」的「米半山」。

排名第二的是古劍會的大供奉白圭,因常年隱居竹林中的館舍,又稱「竹林劍聖」;古劍會是中原武林最古老的門派之一,最早可以上溯到春秋戰國時代的鑄劍師行會,因為傳承久遠,故而與武林中大大小小用劍的門派、或劍術名家都有著千絲萬縷的淵源。

排名第三的是黯然銷魂樓的樓主林楓晚,以暗器、輕功聞名,人稱京城第一美男子,亦是三大高手中年紀最輕的。

而皇上深知,十七衛的頭子,武功並不在這三大高手之下,因為他修鍊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功法:破體無形真氣!修鍊至極高的境界后,充沛的真氣溢體而出,收發自如,可防禦,可傷敵,厲害異常。

宮中傳聞,某次米橫野和十七衛的頭子在御花園旁邊的聽雨水榭較量了一招,米半山手中那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混元通天棍,也僅僅是攻入無形真氣半尺即止。雙方一觸即分,水榭塌了大半,內務府費了不少銀子才重新修繕好。

皇上在奏章堆里撿起其中一份,說道:「川南的劍閣軍回報,黔地的苗寨叛亂已經平息,剿滅四千餘眾,俘獲頭領一十二人,苗兵三百餘人,目前大軍已分批返營,官員們正在安撫地方。這件事,十七衛的庚組、辛組居功不小,苗人兇悍,苗寨地勢複雜,若不是他們事先探清各個寨子的人數虛實、進出要道,以及打聽到苗寨之間相互傾軋的內情,大軍也不能各個擊破、一舉功成。」

黑影道:「為陛下分憂,小子們出點死力乃分內事。苗人擅長用藥用毒,聚居的地方又地形兇險,所以這次庚組、辛組代價也不小,折了六名,一名墮崖而亡,二人中毒不治,三人重傷。」

皇上道:「這個朝廷自有賞賜。至於撫恤嘛,從厚,你且安排吧。」

黑影道:「臣遵旨!不過,有一件事卻相當奇怪。」

皇上道:「哦?何事?」黑影道:「苗人叛亂,本來當地的幾個小幫派像五毒教、七聖會是極力襄助的,但魔教突然出手,一夜間將這些幫派滅得乾乾淨淨,倒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皇上道:「是江湖上的仇殺嗎?」

黑影緩緩搖頭道:「據臣所知不是。這些小幫派,原本就歸附魔教的旗下。事後魔教向江湖傳言,不從教令,當此下場。西南的各大門派,現在戰戰兢兢,閉門不出,唯恐成為魔教下一個目標。」

皇上笑笑道:「魔教創建近二百年,比本朝立朝的時間還長,勢力龐大,但一向只染指江湖中事,與官府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他們謹守教規,不生事端,且由它去吧。此事到此為止。」

當然,另外一層顧慮皇上沒有明說,魔教的現任教主君無傷,在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上穩穩坐了二十年,對於中原武林,甚至對於西域和北莽國的江湖,都是一種無形的震懾。

如此世外神仙一般的人物,朝廷必需給與足夠的重視和敬意。

敬而遠之。

皇上想了想,又道:「海東那邊,有咱們的人么?」

黑影停頓了一下道:「海東與本朝地界不相聯,十七衛沒有常駐的探子。不過丁組有一人原是關外的獵戶出身,熟知海東的情勢,也通曉海東的蠻語,可用。」

皇上道:「據探報,最近北莽和西涼的邊軍調動頻繁,準備南下,如海東能與我天朝結盟,以騎兵牽制北莽,與我軍大大有利。」

黑影道:「陛下英明。對海東,臣以為曉之以理不如曉之以利,海東苦寒之地,缺乏糧草、馬匹、兵器、用品,在這方面著手,容易說合一些。」

皇上撫掌,道:「大妙!你隨朕多年,曉得朕的心意。這件事你不用親自去辦,叫副都指揮使出面。」

黑影道:「臣明白。臣吩咐他們扮做貨商,混在採辦人蔘皮貨的商隊里,這些商隊常年往來中原和關外的,斷斷不會引人注目。」

皇上微笑道:「尋常的商人,海東的族長們也不會重視,你拿朕的印信,吩咐青州的水師,準備兩艘貨船,多備些弓弩刀槍藥品布匹,就當是我朝給海東大族長的見面禮罷。如海東願意配合我朝對北莽用兵,朕這裡兵器、糧草、綢緞多得是!」

黑影行禮道:「是,臣親自辦。」

皇上想了想,又道:「信王奉朕的旨,代朕巡行江南,督辦軍糧、運河河務。你是知道的。」

黑影道:「是。三殿下十日前啟程,此刻應該已經抵達杭州。」

皇上道:「朕有點不放心,總覺得最近會出點什麼事。你讓手下的兒郎們去瞧瞧。」

黑影道:「回陛下,乙組的乙三現下就在杭州府,那是個伶俐人,人頭也熟,臣這就飛鴿傳書安排。」

皇上點點頭道:「信王身邊有禁軍護衛,還有古劍會的人,倒不會什麼閃失。但軍糧籌措、河務整頓,都屬於大事,好好盯緊點。」

黑影再次行禮道:「遵旨,陛下沒有別的吩咐,臣先告退。」

皇上擺擺手,那黑色的霧團猛地收縮,從窗戶間向外擁出,片刻,黑影、霧團消失得乾乾淨淨。書房又恢復原來冷清清的模樣。

皇上感覺身上的衣衫單薄了點,往椅子里縮了縮,自言自語道:「果真天涼好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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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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