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逆流 8,第2日:1怒拔劍(二)
斗到酣處,列缺大喝一聲,手掌邊沿隱見真火流動,從談鷹雙手間穿過去,談鷹側身急避,袖口嗤的一下,碎布亂飛,顯出一個五指形狀的空洞,宛如用燒紅的烙鐵燙出來一樣。
列缺的炎炎掌厲害至斯,旁觀者無不色變。
談鷹心想:若不使用絕招,恐怕會一直被對方壓制。見對方又是一掌劈來,當下不再閃避,直直地一掌拍過去。
列缺見談鷹不躲不避,採用硬擋的架勢,心中大喜,運起十足內力,體內真火洶湧而出,心想:這一掌,非叫這小子手臂焦黑,骨折筋斷不可。
哪知雙方手掌一接觸,談鷹的掌心中傳來陣陣綿勁,仿似陽關三疊,一重勝似一重。第一重綿勁,便將列缺的真火化去大半,第二重綿勁,將列缺的內力反擊回去,第三重綿勁,將兩人之力疊加,重重地擊在對方掌心。
這疊加的力道何等兇猛,只聽得咔嚓一聲,列缺手腕折斷,他一聲慘嚎,倒飛而出。
他的隨從見少堂主落敗,其中二人迅速抬起腰間的金屬圓筒,對準談鷹,按動機括,兩股暗青色的幽幽火焰向談鷹急劇噴射!
談鷹早知烈火堂的碧火又毒又烈,沾惹半點,便是銷肉蝕骨的下場,任你多高的內功,也難以倖免。叮的一聲長劍出鞘,揮舞旋轉如盾,將兩團青色火焰包住,隨之一揮,兩團火焰落到旁邊一株大樹的樹榦,那樹榦轟的一下冒出一團烈焰,熊熊燃燒起來。
談鷹長劍迴轉,刷刷兩下,將那兩名隨從的金屬圓筒斬為兩截。
列缺忽地一聲大喊:「都停手!」
隨從們看了看少堂主,又看了看談鷹的長劍,心有餘悸,當下不再噴射火焰,跑過去將列缺扶起。
列缺手腕骨折,也不知斷了幾截,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硬朗之極,哼也不哼一下,說道:「閣下好功夫,列某認栽。不過今日只是列某一人學藝不精,並非整個烈火堂敗了。日後如有機會,定當再向閣下請教!」
談鷹心知這次結仇,今後定然後患無窮。但行走江湖,豈有瞻前顧後的道理。也不言語,還劍入鞘,拱了拱手。
列缺在隨從的幫助下騎上馬,冷笑道:「請教閣下的萬兒?列某想知道折在哪位高人的手下。」
談鷹說道:「在下談鷹。」
列缺仰天大笑,道:「好,好,好一個談鷹。我們走!」五騎疾風一般,呼喇喇而去,只餘下漫天塵土飛揚,以及一株猶自燃燒不止的大樹。
旁觀的看客們這才敢一擁而上,紛紛用簸箕裝泥土,或者用木桶盛水,撲滅大樹上的火焰,免得殃及旁邊的民居。
那儒生踱步近前,搖頭道:「唉,這位小哥,你可惹大禍了!」
談鷹彈彈身上的灰塵,一笑道:「豈不聞先賢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且說秦虎安排了搜捕刺客的事宜,又護送殿下一行回府,命令眾官兵將太師府里三層外三層團團護衛住。跟著馬不停蹄,巡查了下面幾個縣的官糧徵收情況,見事態漸漸回復正常,不再有大斗小斗、民怨民變的事情發生。便放下心事,返回城中。
他心裡猶自記掛著那女道士奇異的面容,當下前往太師府遞了拜帖求見。但府里的管事回話說,道長已然閉關,不見外人。等了好一會,不見反應,只好怏怏而回。
秦虎回到秀姑的小酒館,已近掌燈時分。
秀姑見他連日辛勞,面有倦容,
索性掛出歇業牌,連忙整治了幾盤小菜,又熱了酒,陪他吃喝了一陣。因不勝酒力,自己先回後院歇息了。
秦虎慢慢自斟自飲,不知不覺,月上中天。此時門外傳來幾聲急促的敲擊聲。
他走過去開了門,雷震如同一陣風一樣衝進來,口中嚷道:「哎呀,秦老弟,你還躲在這裡吃酒,大事不好了也!」
秦虎忙問何事。雷震說道:「有人劫獄,溫如藍跑了!」
秦虎請雷震坐下,說起緣由。原來雷震審了一日,軟硬兼施,又動了刑具,奈何溫如藍昏厥了數次,硬是不吐一字,他只得暫時放手作罷。
等晚間他再回大牢,卻發現守衛的兵卒和牢頭統統被人點了穴道,昏迷在地,溫如藍已消失無蹤。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從戒備森嚴的深牢大獄中被人劫走,神不知鬼不覺,斷定是高手所為。
雷震見走了重犯,驚惶萬分,想起找秦虎商量,跑了好幾處地方,問了無數人,才尋到小酒館這邊來。
秦虎沉吟半晌,說道:「老總莫慌,此事別有蹊蹺,依我看未必是壞事。」
雷震說道:「難道是那些北莽人做的手腳?」
秦虎搖頭道:「不太可能,現下城裡增加了這麼多官兵在搜捕,要潛入城中,劫走同夥,他們沒有這樣的本領。再說北莽人行刺不成,死傷慘重,正在倉皇逃串,他們也沒有這樣的膽子。」
雷震問道:「那依老弟判斷,是何方勢力乾的好事?」
秦虎用手指擦擦鼻尖,說道:「溫如藍作為北莽安插在我朝的探子,身份一旦暴露,便失去了利用價值。有人甘冒大險,將人劫走,我思來想去,極有可能是這個原因。」
雷震愕然道:「什麼原因?」
秦虎一字一頓說道:「她的身份!」
雷震和秦虎聯手辦過幾樁大案要案,對他的判斷能力深信不疑,聞言思索了一陣,說道:「秦老弟的意思,有人想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可溫如藍的真實身份我們也沒有問出來啊。-」
秦虎說道:「她的身份,可能很貴重,可能很特殊,有人利用這個和北莽人做交易也說不定。」
雷震皺眉說道:「唉,我一個老粗,此事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畢竟走了重犯,殿下怪罪下來,又該如何應付?」
秦虎給他倒了一碗酒,微笑道:「老總且寬心,你只管據實上報,殿下應該不會重責。殿下的心思,還盯在另外幾件大事那裡。」
雷震仰頭喝完碗中酒,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說道:「老弟,多事之秋呀,我這幾天心煩意亂的,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就說冼大將軍的案子吧,到現在沒有什麼頭緒,殿下不可能不追查到底啊。」
秦虎說道:「大將軍的案子,我倒是查到了一些端倪,明日我去杭州大營走一趟,如推斷不差,應該能解開心裡的最後幾個疑問。」
雷震精神一振,說道:「哦,老弟有辦法?妙極了,不若我們明日一同前去!」
秦虎搖搖頭說道:「老總,此事你不要插手,其中曲折,牽扯太深,只能由我暗中查探。我估計,就算將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朝廷方面,也只會公布是北莽派來殺手,使用卑鄙手段,暗殺本朝大將。」
雷震驚得合不攏嘴,口中啊了一聲。
秦虎霍地站起,目光如冷電,一反平時沉靜的神態,整個人彷彿一把出鞘的利劍,光芒四射,冷笑說道:「有人為了一己利益,玩弄眾人於股掌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們不曉得,總有人會挺身而出,把天捅個窟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