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牛玉日誌·太子薨逝》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正月二十一日，陰。
今日天未亮，乾熙皇帝就下令把御膳房的人全部抓了起來。
一直到今日天黑之後，那些人也沒有被釋放，就連之前在御膳房周圍做雜役的內侍宮女也被關押了起來。
我懷疑朱祁錚的窒息跟吃了某種食物有關。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正月二十二日，小雨。
一大早我就被驚醒了，禁衛大肆搜查內侍宮女的住所，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不過，他們在我們這邊並沒有找到什麼東西，後來就撤走了。
接著司禮太監康平傳旨，告訴我們若有人知道皇孫殿下誤食落花生窒息的線索，賞銀圓千兩，品秩升三級。
當我聽完這道旨意之後，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一樣，渾身都麻了。
在宮裡當差的人都知道朱祁錚小殿下對落花生過敏，他六歲的時候差點因為一粒花生喪命，幸好太子妃學過過敏急救之法，把小殿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過敏」這個說法，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從金陵國醫館流傳出來的叫法，我雖姓牛，但從小就對牛奶過敏，只要喝一口身上就會長又癢又疼的小痘。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朱祁錚小殿下是誤食落花生過敏導致的窒息。
但誰是幕後黑手，目前還不確定。
我猜小殿下應該是被偷偷解剖了，否則乾熙皇帝陛下怎麼知道小殿下是食用花生過敏窒息呢？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正月二十五日，晴。
自三日前乾熙帝下了旨意后，整個皇宮的內侍宮女們都動了起來，積極尋找線索，更有內書堂的講席官給我們介紹花生過敏的情況。
我覺得花生已經很普及了，咱們內侍記住與花生過敏有關的詳情准沒錯，所以我特地用筆做了記錄，現謄抄如下。
首先是癥狀。
花生過敏可以由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點劑量觸發。
許多體質過敏者人若進食了花生，會立即反映到呼吸病症上，如咳嗽、孝喘，尤其是孝喘之人，吃了花生后，癥狀就會立即加重。
此外，花生過敏可引起面部水腫、口舌潰瘍、皮膚生風團疹，嚴重時可發生急性喉嚨水腫，導致窒息而亡。
其次是危險等級。
由於花生引發的過敏為速髮型過敏反應，發病時間距進食在兩刻鐘以內，雖然過敏原較易查明，但由於發病急，危險程度也更高。
對花生過敏的人，哪怕是吃下極為微量的花生或花生油都會引發嚴重的過敏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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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花生過敏也是食物過敏中導致死亡人數最高的一種。
據金陵國醫館近十年間的統計，因食物過敏引發的死亡都是由花生導致的，僅在應天府，每年就有約三、四人死於花生過敏。
最後是高發人群。
據北平常科書院醫藥科近二十年的統計，在大明境內，每五百個人當中有大約一人對花生敏感。
雖然部分人只是對花生有輕度過敏反應，但花生也會令一些人出現過敏性昏迷。
一般情況下，花生過敏通常在孩童時期引發，並伴隨終生。
但是，易敏體質且有呼吸方面疾病的人，更容易對花生過敏。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正月二十七日，晴。
今天一大早司禮太監康平就奉旨公布了調查結果，說是經過禁衛數日的搜查，以及內侍宮女不斷提供的線索，現查明皇孫朱祁錚在正月十五睡前喝下了帶有一點點花生粉的暖湯，而暖湯里的這一點點花生粉是從熬湯御廚袖口上掉落的。
從乾熙皇帝派康平對外公布的結果來看，太子朱瞻域的嫡子朱祁錚之死純屬意外。
但我覺得這或許並不是真相！
因為皇家需要體面，真相說不定就像我猜測的那樣，是太子的庶長子朱祁欽指使人暗中對他的弟弟朱祁錚的暖湯動了手腳。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二月初一，小雨。
今天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乾熙皇帝的嫡長子太子朱瞻域薨了！
自從上個月朱祁錚暴斃后，太子的情緒就一直不穩定，時不時就氣血上逆而昏倒。
對此，乾熙皇帝把太醫院戴院使請到了東宮外的值房住下，隨時為太子診療。
但是，從正月二十五日開始，太子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到今天太子薨逝，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因為去年六月太子就暴病過一次，雖然對外說是偶感風寒，但他卻足足修養了三個多月之後才能理事。
所以，我那時就感覺太子朱瞻域恐怕活不過乾熙皇帝了。
而且，在那不久后爆發了劉楊大桉，而劉新、楊維皆是太子所器重的封疆大吏，由此我大膽猜測，當時太子的暴病很可能跟劉楊桉發有關。
如今太子薨逝，不過是驗證了我當初的猜測而已。
然而，有一件事讓我感到特別奇怪。
那就是太子的庶長子朱祁欽在得知太子薨逝后，竟然在過度悲傷之下吐血而亡。
與太子薨逝相比起來，朱祁欽的死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了。
因為大多數人在得知朱祁欽悲傷吐血而亡后，只是感嘆他是至孝之人，為他的死感到惋惜罷了，並未過多關注。
而我卻覺得這事很不尋常。
今年朱祁欽已經十四歲了，太子薨逝之後，乾熙皇帝冊立他為太孫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皇明祖訓》規定了皇位繼承序列，並沒有規定冊立儲君必須按皇位繼承序列來。
而且乾熙皇帝與太子朱瞻域的感情特別深厚，或許沒有達到當年太祖皇帝和懿文太子父子情深的高度。
但乾熙皇帝在愛屋及烏的情況下，完全有可能會冊立太子朱瞻域的庶長子朱祁欽為皇太孫。
所以，我認為朱祁欽面對這種形勢，不可能真的悲傷過頭乃至吐血而亡。
他會悲傷不假，甚至悲傷吐血也有可能，畢竟這樣能體現他對太子的感情。
但說他悲傷到吐血而亡的程度，我是不太願意相信的。
或許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不管真相是什麼，僅僅這一個多月以來發生的事，就註定了今年是不同尋常的一年。
炎黃曆4443年、乾熙二十年，五月二十一日，晴。
今日是禮部選定的吉日，太子朱瞻域被祔葬在茂陵東側，謚「襄武」。
從今日起，朱瞻域就多了一個名字——襄武太子。
就像世人一提到懿文太子就知道說的是洪武朝太子朱標一樣。
至於茂陵，是乾熙皇帝還未修建完工的陵墓。
茂陵之名，乃乾熙皇帝自取。
沒人敢問皇帝陛下為何取「茂」這個名字，但是在我看來，乾熙皇帝給他的陵墓取名為「茂」，大概是效法太宗皇帝。
據說，太宗皇帝當年給他的陵墓取名為「長」，有兩層寓意。
一是字面意思，他希望大明國祚綿長。
二是對照漢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長陵，希望大明可以像大漢國運一樣雄厚綿長。
我猜測，乾熙皇帝給他的陵墓取名為「茂」，也有兩層寓意。
一是字母意思，「茂」有豐盛美好之意，他希望大明國勢能夠一直延續著美好的勢頭。
二是對照漢世宗孝武皇帝的茂陵，希望大明可以像大漢一樣強盛下去。
不管茂陵之名有多少層寓意，以後襄武太子的陵墓，只會被世人稱為茂東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