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弱肉強食

「這個少女是殘留在夏娃深層心理的她的真實面貌。她無法完全編輯記憶，只有刻在靈魂里的幼小的本質無法改變。」

聽了莉莉絲的話諾亞不得不抑制住想要把目光從眼前的小女孩身上移開的衝動。

諾亞所相信的夏娃的溫柔一直存在於她的內心深處，她傾注的溫暖感情，既不是假面具也不是幻象。

「這麼小的孩子叫我姐姐也有點奇怪……不過我喜歡姐姐，姐姐的溫柔讓我感到安心。」

諾亞彎下腰與少女對視將真實的想法傳達給了她，然後握住那白皙的小手親吻。

「什麼？」

「因為我是女王之影，這是為了結束對姐姐的忠誠而發出的誓言之吻。」

雖然少女沒有揣摩她的意圖，但諾亞在心裡嘀咕著這樣就好了。

她挺直腰桿背對著年幼的夏娃，向前走了幾步佇立在那裡。

困惑的少女看了看盯著自己的六隻眼睛，露西亞、西里爾、希爾都一言不發。

這些人是什麼少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噤口不言，為什麼背對著自己。

少女太溫柔了，因為她不知道人冰冷的感情，凝固的想法，想要蓋上蓋子把它封起來的痛苦。

諾亞吻別了阿姐，蒼白的手指搭在少女纖細的脖子上，勒住她。

恐怖的水滴滴落在彩虹的水面上劃出波紋，原本想要掙扎的細腕關節被擠壓到極致，已經無法抵抗。

少女夏娃死前留下了一顆純潔的心，實施殺人的莉莉絲，橫抱著奄奄一息的少女俯視著她的肉體。

「盤踞在我身體里的夏娃的靈魂失控了……如果我的靈魂更堅強的話應該可以阻止她的，我害怕在沒有別人知道她真正的溫柔的情況下就把她殺死……所以沒能付諸行動，對不起。」

莉莉絲詛咒自己的軟弱，向少年們謝罪。

對著垂頭喪氣的她，露西亞首先開口了。「的確，這也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如果讓我們知道了她真正的善良，哪怕只是拯救了夏娃的靈魂，我想也不能說這是絕對的罪過。」

「那就好。」莉莉絲對著希爾笑了笑，她用粗糙的聲音像是在嘲笑被她的語氣激怒的少年。

「別當真，被背叛了還想相信，痛苦不堪還想繼續活下去，明明知道把自己交給憤怒之外的方法卻裝作不知道。」

她沒能成為母親，既沒能成為女王，也沒能成為女神。

世界的一切都是敵人，為了不屈服於真實，她用謊言鞏固自己。

阿青鱗片的大蛇從女人的腳邊爬上來，一直到她的脖子上就纏在那裡。

「我是蛇，我是犯了罪而被剝奪四肢的愚蠢的人……我不需要憐憫和同情，老實說它們只會讓我變得更慘，只會讓我更加討厭我，你們這些老好人不希望這樣吧？」

西里爾啞口無言，依偎在她身邊的希爾也是如此，只有露西亞理解了莉莉絲的願望。

因為他也同樣背負著同樣罪孽，如果沒有人給予該給予的懲罰，那就只能自己傷害自己。

但無論受了多少次傷都沒有死，雖然很想死，但自己內心有什麼不允許。

對露西亞來說是失去的家人，對莉莉絲來說是失去的國家和朋友，這樣的過去束縛著她們揮之不去。

「我對英恩說過不要把戰鬥當作自殺的借口，同樣的話，我可以對你說嗎？」

「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瞬間水聲四起，丟下夏娃的遺體沖向露西亞的莉莉絲，手裡握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魔杖。

「嗚、嗚……」

尖銳的疼痛讓露西亞呻吟起來，他低頭看到自己的左胸上插著一根尖利的拐杖。

「露西亞！」

「少年！」

諾亞的悲鳴對莉莉絲來說是毒品，莉莉絲嘴角掛著自嘲的笑容，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愚蠢、多麼無可救藥的人。

她拒絕了少年們能給的一切，她不需要救贖，因為莉莉絲所能得到的，只有對惡勢力的鐵鎚。

「我是壞人，不管你想什麼都不會改變，在我的世界里我是絕對的邪惡，你們是不可動搖的正義，我不會讓你說這是一場鬧劇。」

紅色的眼睛和少年黑色的眼睛交匯，通過魔杖流入胸中的魔力，讓露西亞喘著氣。

那一瞬間少年的腦內湧來龐大的記憶洪流……

有一個決心作為魔女活在人間的少女。

有一位愛國的女科學家被年輕的天才博士看中。

有一個和朋友一起暢想未來的女人。

有一個被不幸打倒的女人。

有一個被背叛撕裂了心靈的女人。

曾經有個女人祈求滅亡，無數的話語在記憶的泡沫中迴響，消散為迸裂的泡沫。

她的人生並不幸福，在人群中沒有容身之處的她只能從國家這一形式本身尋找依靠。

她經常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悲傷、寂寞、憤怒、空虛都在其中，為了矇騙自己她全身心投入到使命之中。

但是這個使命今天就結束了，少女漫長的旅程終於迎來了終點。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她想牽著好友的手帶孩子們去安靜的樂園，只有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那份短暫的安穩才是莉莉絲真正的歸宿。

只要有這份愛，她就無所謂了。

「我喜歡你，夏娃。還有你的雙胞胎……」

但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這種想法放在心裡應該也無所謂。

誰也無法否定，誰也無法改變，只有她自己的意思。

「看見了嗎，夏娃。該隱，亞伯。我就在這裡，我不會忘記對你們的愛。」

走錯道路的懺悔是無窮無盡的，她已經沒有止住眼淚的手段了。

面對主張自己是壞人，卻不讓步自己的愛的女人，露西亞，藍色女巨人的肉體變成光粒慢慢地消失了。

剛才還持續不斷的哀嘆聲在開始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圍繞著倒下的女巨人的神器使們，領悟了她的精神世界發生了什麼。

從魔女計劃開始的悲劇連鎖就此切斷了，他們作為神器使的使命也就此完成了。

「幹得好啊，露西亞！」

亞利克希爾感慨地低語，以父親般的目光關注少年的他為少年的偉大事業送上了掌聲。

」恭喜你……不，是你們！恭喜你們完成了從神魔之母手中保護世界的使命。」

「那傢伙死了嗎？那我們的共同戰線就到此結束了？」隆希不由自主地問道。

沒錯！戰爭還沒有結束，瑪基亞方面沒有停止戰爭的選擇吧。為了實現皇帝的理想，即使是強行也要將三國收入囊中。

「老爸！」

「艾米莉亞，恩西奧，冷靜點。瑪基亞的神器使們正在消耗，現在這個瞬間我們不會輸。」

亞利克希爾一邊對女兒們說，一邊意識到這只是安慰。

即使神器使們疲憊不堪帝國也有天空要塞伊泰爾，只要啟動魔導炮就很容易像軍港一樣把三國的街道變成焦土。

三國方面都沒有完全防禦火炮的手段，在亞歷克希爾等人擔心會出現最壞的結果時，阿達瑪斯皇帝平靜地向女兒們下達指示。

「莫納庫斯西亞，圖裡，給倒下的神器使們治療！隆希和卡塔隆按兵不動，我們現在開始向亞利克希爾王提出停戰交涉。」

「不好意思，陛下，您現在是……」面對瞪大了眼睛的隆希，阿達瑪斯沉默了一會兒。

因神化而變年輕為青年的父親的表情，令羅恩無言以對。

他竟然在微笑，那個在臣民面前表現得很嚴厲的皇帝。

「為什麼？我們還能戰鬥！我目擊到伊泰爾剛才也正常發射了魔導炮，哪裡都沒有停戰的理由！」

激烈而狼狽的爭論自不必說，就連穩健派的卡塔倫也無法理解皇帝的真意。

如果是以前的阿達瑪斯，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朝著理想的方向前進。

從那時起發生了變化，是對理想的強烈意志衰退了，還是理想本身變成了另一個東西？

不管怎麼說不問理由是不能接受的，羅恩走近父親，想要確認他的本意。

「老爸，告訴我……」

「那個少年讓我明白了……大家的正義都沒有錯，但是沒有必要為了各自的正義刀刃相向！」阿達瑪斯打斷兒子的聲音說出了自己的感悟，在敵我雙方都在傾聽的情況下皇帝繼續說。

「我提出了戰爭的道路無法相信瑪基亞了，雖然三個國家共存的道路也有可能不符合每個人的願望……但是我相信數十年、數百年之後，一定能夠互相理解的……」

一方是統一思想和文化，通過絕對的身份制度進行管理，誰都有任務的社會。另一方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共存、文化自由得到認可的社會。

管理和自由兩者都有利弊，不能簡單地分出優劣。

阿達瑪斯認為暫且不討論這個問題，現在應該致力於讓自己的國家變得更好。

但是還是有人不相信他的話。

「你還正常嗎，陛下！我是懷著怎樣的想法從瑪基亞那裡得到不死之力的，你也知道吧？」

莫納庫斯齊亞停下治療歐卡利斯等人的手發出尖叫聲，彷彿賴以生存的地面崩塌一般的衝擊穿透了她的心。

他相信皇帝的理想是不可改變的，正因為信奉這一點，她才把一切獻給了皇帝。

「為你我一直都盡了全力！為了理想的人應該放棄權利作為死，為了神成為生孩子的機器沒有也沒關係！請不要侮辱我的信念！」

他並沒有反駁納庫斯西亞的激憤，取消為了捕獲露西亞的遠征，是對她想成為神之母的意志的否定。

自己的意志被摧毀的痛苦，阿達瑪斯自己在小時候沒能保護朋友的戰場上也感受過，儘管如此阿達瑪斯仍然沒有讓步。

「你有權利對我發火。當然為我而戰的其他人也有權利。因為我背叛了你們。如果不能原諒我就攻擊吧，我不會迴避，也不會阻止。」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眼中充滿了真摯，只要看到那雙眼睛莫納克斯蒂亞就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用那種筆直的眼神看著我？請不要說我背叛了你之類的話，因為你是絕對的皇帝，所以你應該更加傲慢才對！」

女人的肩膀顫抖著，聲音里夾雜著淚水。

對少女伸出手的溫柔真摯的他，從那時起就沒有變過。變了的只有莫納克斯蒂亞。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會失敗也會說謊的人，阿達瑪斯·瑪基亞。」

這是皇帝新的表態。聽到這句話莫納克斯蒂亞覺得無可奈何。

她不希望這個人改變，希望他作為一個男人一直待在自己身邊。與皇帝交換的視線中，已經沒有了憤怒的感情。

莫納庫斯西亞再次向歐卡利斯等人施放治癒魔法，嘴角微微綻開。

「阿達瑪斯皇帝，我也想提出停戰。」

亞歷克希爾王向一同討伐藍色女巨人的同伴們傳達了相同的意見。

戰鬥結束后阿達瑪斯靜靜地降落在地面上，向亞歷克希爾點了點頭。

雙腳踩在乾燥的地面上，面對面的兩位王者。這時一個青年插了進來。

「可以等一下嗎？」

解除了神化變成了金色的頭髮和海的顏色的眼睛，是凱·雷諾維爾斯。

凱把手放在不知所措的阿達瑪斯和亞利克希爾的肩膀上厚顏無恥地說。

「不是停戰，而是終戰怎麼樣？有遠大理想的人與其互相殘殺不如互相交談，這才是走向和平的捷徑。」

協商解決是比戰爭更複雜、更艱難的過程，不僅需要花費時間，而且一旦陷入僵局就很難找到解決方案。

但是也不會奪走任何人的生命，這是戰爭中唯一沒有的優勢。

「啊，那個……」凱冷汗直流，注意到帝微微顫抖的肩膀，他微微張開嘴。

阿達馬斯對著一臉茫然的青年發出了笑聲。

「哈哈哈哈！有意思啊，少年！沒想到還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會提出這樣的意見，三國的未來真是安泰啊。」

阿達瑪斯出人意料地放聲大笑，就連娜庫斯齊亞也啞然無語，而這位皇帝卻皺起了眼角。

「但是在戰況沒有明確結果的情況下終戰**是無法得到兩軍的理解的，在這裡把停戰當作事實上的終戰來對待，還請妥協。」

「啊……對不起，我的想法太膚淺了。」

面對滿臉通紅的他米拉說了句是啊。

隆姬說雖然是個膚淺的傢伙，但真有膽量！

「不要強調膚淺！」

面對噘起嘴的青年，亞歷克希爾輕輕笑了出來，現場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艾米莉亞很在意還沒有從精神世界返回的露西亞他們的樣子。

「格里姆尼爾，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看著躺在地上的四個人的淺蔥色頭髮少年，對艾米莉亞的問題搖了搖頭。

「我無法觀測到他們所在的區域，接下來只能等他們回來了。」

格里姆尼爾也同樣感到不安，雖說藍色巨人倒下了，但其靈魂內部發生異常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如果他們因此而無法醒來……」光這麼一想他就覺得撕心裂肺。

「露西亞、西里爾……」

艾米莉亞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閉上眼睛祈禱著。

」希望能再次見到他們。」

」願你平安歸來，願再次歡笑的日子來臨……」

露西亞的魔力沿著插在胸口的魔杖流入握住它的莉莉絲的肉體，那溫暖的力量讓女人後退了一步。

」別這樣……」

她想自言自語，卻發不出聲音。

」別這樣……不要用那麼溫柔的光照我，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能在你身邊。」

「我不想讓你說自己沒有價值。」

少年的話沒有說謊，他那顆真誠的心如此祈願向莉莉絲伸出了援助之手。

這裡沒有善惡之分，即使過去犯過錯誤也沒關係，露西亞看著剛才的莉莉絲。

注視著兩人的希爾回想起自己和莉莉絲相對時的情景，那時莉莉絲確實接受了希爾的救贖。

然而他現在想要拒絕露西亞，難道只是固執己見嗎，希爾總覺得不一樣。

想要離開魔杖卻動不了手，莉莉絲十分狼狽。

是少年的魔力使然嗎？

不，不是。

不可能的，他的話只是表達了自己的願望並沒有束縛莉莉絲。

束縛自己的是莉莉絲自己的心。她自己也不想切斷與露西亞心靈的聯繫。

「莉莉絲，聽說你是媽媽的好朋友，所以我還期待著你呢，結果你還不足以降下神。」

那是充滿失望的青年的聲音。

西里爾、希爾和諾亞仰望的地方，是盤著腿坐在空中的他。

長相和體格與露西亞相似的他，以不穿任何衣服的出生姿態出現在這個空間里。

「賽特……」諾亞叫了他的名字，青年微微一笑。

「你那張可怕的臉還是老樣子啊，諾亞。」

「你也要看起來老一點，怎麼樣？」

「這是不可能的，肉體的壽命與我無關。如果改寫我個人設定的壽命值，這個生命就沒有界限了。」

他說自己也是永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