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事情如何發展到這一步?還要從你回到萬民堂說道。
你沉默地落座,劉老闆依舊在接受書商吹捧,兩人說話已經十分飄忽,顯然剛剛也沒少喝。
書商還在鼓吹《仙途》的火熱前景,幻想著頃刻間銷售一空的場景。你飲著酒,聽及至此,默默翻個白眼。
劉老闆卻忽然冷笑一聲,彷彿一隻終於抓住獵物倒下時機的禿鷲:「看來蒼木你很有意見啊,怎麼,有什麼意見不敢直說嗎?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上司嗎?」
書商察覺到氣氛不對,急忙出來描補:「劉老闆息怒,林語老師也喝點,大家坐下來把話說開。」
劉老闆又適當拿足了喬,才欣欣然抬了抬下巴示意你:「蒼木,馮老闆大老遠來一次,你就這麼沒眼色嗎?還不給人敬上一杯。」
你有點悲憫地望著劉老闆,三年前那個瘦弱勞累卻始終不肯輕易放棄的中年人,和現在這個腦滿肥腸,大腹便便的形象再也沒法重合,你能感受到他在憤怒后隱藏的竊喜與傲慢,是終於抓住你違背他的把柄的,無法掩飾的優越感。
——看啊!就算你這麼天才,還不是要被我指著鼻子罵,還不是要迫於生計對我卑躬屈膝。
你忽然對一切感到厭煩,起身淡淡道:「《仙途》該完結了。我不會再繼續寫下去。」
「你什麼意思!」劉老闆懵逼一瞬,隨後憤怒,整個人像充滿氣的皮球一樣從座位上竄起來,不料卻由於過於輕視自身的噸位,腳下一滑,又真像個皮球在地上彈跳幾下。
璃月人一向愛看熱鬧,劉老闆感受到周圍客人悄悄掃射過來的目光更是羞憤欲死,這種氣憤在他對上你那含著某種憐憫的眼神時徹底被引爆。
你看見他抓起桌上茶盞,接著便是一道白影朝著你砸來,熬夜到精力不濟的身體反應力也堪憂,縱使你條件反射地往側方躲閃,還是被砸中額角。
端菜跑腿的香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你只能感受到她擋在你面前,她大聲質問:「客人你在做什麼!」一己之力用聲調壓住劉老闆那些語無倫次的惡毒咒罵。
身側有人拽住你的胳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去,本以為會倒在地上,卻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行秋拉開了你,重雲接住了你。
唉,明明讓小孩不要摻和這些事。
你從重雲懷中借力站直,無視這滿屋子劍張拔弩的氣氛,直直地望著這場事故的核心人物。
「我還是那句話,書該完結了,我不會再寫的。」
你無視接下來的一連串咒罵,對彷彿置身事外的書商提醒了句:「實話實說,我也並不看好《仙途》的出版前景,這方面的考量不妨再謹慎些。」
聞言,書商表情變得遲疑起來,劉老闆頓時大驚失色,借著兩人互相扯皮的時間,你拉拉重雲行秋的衣角,倆人心領神會護著你離開。
一口氣跑到長橋邊才停下腳步,行秋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替你緊急止血:「現在直接去不卜廬吧,留疤就不好了。」
你道聲謝,卻回絕了這個提議。
劉老闆目前只是被你突如其來的逆反和當著眾人不給他面子的怒火沖昏了頭,等他意識到你的重要性,就會軟下身段來求你了。如果願意言和,勢必可以藉此提高待遇。
但……你願意言和嗎?
你和劉老闆簽訂的是五年合約,合約到期該何去何從,比起他誠言挽留你,你更傾向於他會拋棄你,也不吝於打壓你,甚至,買|凶|殺|人也不是沒可能。
你不想待下去了,比起留在這裡受到無止盡的PUA和加班,你該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打蛇打七寸,你既然決定要和劉老闆徹底翻臉,那麼接下來要趁其不備,一擊致命,不然等他回過神來,事情就難以輕易解決。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能幫我個忙嗎?」
行秋答應留下看住劉老闆為你爭取時間,眼下書商態度變換,原先說好的合約立即動搖,再想談穩合作,主動權就要易位。
你趁著這時間回到報社,此時已是深夜,整個院子只有幾處亮著燈,同宿舍女生早已睡下,收拾東西的動靜不免把人吵醒,她懶得點燈,只就著月光看見你從床下拖出箱子。
她睡眼朦朧地問:「這是怎麼了,臨時出差嗎?」
你「嗯」一聲:「辦公室鑰匙在你手裡嗎?有些資料落在那。」
「在,你等等。」女孩子打個哈欠,從外衣口袋裡摸出鑰匙遞給你,翻個身,嘟嘟囔囔睡著:「劉扣也太會使喚人了。」
你這三年工作以來的班也沒白加,至少在此時,憑藉著往期信用的你能在報社暢通無阻。
偶然有還在加班的同事看見你的身影也都不在意,你被老闆壓榨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們多半以為你又被支使著做什麼。
你拎著行李箱和重雲碰頭,少年體貼地幫你接過重物,接著便步履不停地往萬民堂趕。
報社是劉老闆原本的舊宅,與萬民堂同在吃虎岩,兩者相距不遠,你們趕到時,鬧劇剛剛散場,馮書商已經不見,但劉老闆顯然大出血,此時正在灰頭土臉地賠付香菱餐具桌椅的費用。
見到你,他臉上表情頓時扭曲起來。還沒等他說什麼,你先發制人地拉住路過的千岩軍,當場報警。
你頭上傷口還新鮮熱乎,身旁人證物證具在,劉老闆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抓起來,當場帶走。
你也要跟著去一起做筆錄。
從總務司辦事處出來已是凌晨,再過幾點太陽就會升起來。
重雲和行秋作為旁觀者,筆錄流程比你短暫得多,但兩人並未離開,你出了大門就看見兩人還在不遠處交談著什麼。
行秋遞來件厚外套:「接下來你怎麼辦。」
對啊,接下來你怎麼辦,他顯然十分為你擔心,你三年來衣食住行幾乎都在報社,除了加班就是加班,偶爾逛街也沒出過緋雲坡和吃虎岩,現在和老闆撕破臉,先不說以後必然會用合約來拿捏你,單是現在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又從何落腳呢。
等天亮事情傳開以後,各界風雲涌動,你必然會受到諸多指責。行秋已經在思考如何利用家裡的力量來幫你,至少不能讓你流落街頭。
「當然是搞他啊。」你穿上外套,彷彿渾然不覺麻煩將至。
「今日多謝二位仗義相助,再往下的事情只能由我自己來。」你朝他們笑笑:「等這事塵埃落定,我做客琉璃亭,務必賞光。」
「那你現在去哪?」重雲提議道:「旅館客棧這時也都關門,要來我家嗎?」
此言一出,頓時陷入片刻寂靜,重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說出什麼話,在行秋的輕笑聲中臉色爆紅著解釋:「等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客房……」
真是可愛,你強壓下嘴角,說出打算:「我去不卜廬,看完傷應該就天亮,在那以後或許會去看看旅館有沒有房間。」
行秋彷彿聽不懂你的逐客之意,他否決這個計劃:「林語老師之前也說,劉家在本地有點勢力,旅館……要訂下老師隔壁的房間做些什麼不難。」
少年顯然想到了什麼,胸有成竹的提議:「先去不卜廬吧,我知道一處,讓老師暫住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你拗不過熱心的兩人,只是不免憂心忡忡:「都這個點了,不需要休息嗎,家裡人會擔心的吧。」
重雲撓撓頭,向你解釋:「我平日里斬妖除魔,連著追上幾天幾夜也是常有的事,我家人都是幹這一行的,也習慣了。」
行秋分外鎮定:「偶爾挑燈夜讀時,此間月光也別有一番風味。至於家裡那邊……」他輕咳一聲:「咳,我托家丁帶了消息,今晚留宿重雲家。」
重雲顯然被這個黑鍋驚到,礙於你在場,他也只能無奈而習慣地嘆了口氣。
你們來得巧,今夜白朮坐堂,被你們吵醒時眼睛分明透露著某種無奈,但看到你頭上傷口時又極具醫德地剋制住,他檢查一番你的傷口后,打開藥櫃為你抓藥。
「這個藥膏,每日早晚塗,藥劑一日一次,半月可消,不會留疤。」
你有些驚訝:「我還以為要縫上幾針。」
白朮笑笑,你頓時感覺自己受到某種撲面而來的魅惑。
「只是看起來嚴重,你躲得及時。這邊結賬。」
葯的價格並沒有你想象中高昂,是一般平民能接受的價格。也是,永生香這種東西平民又用不到,白朮也是要有正常收入渠道的。
「你身上其他毛病也不少,明後天我要出門看診,三日後來一次,記得白天來。」這句多少帶了些無奈。
「麻煩大夫了。」你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深夜擾人清夢實在有些缺德。
從不卜廬出來果真已是晨光熹微,行秋又領著你回到了緋雲坡,來到某個偏僻的角落,扣響了大門。
你看著這熟悉而陌生的場景不禁扶額,這不是……
「誰啊誰啊,一大早就擾本堂主清夢,是有生意上門了嗎。」帶著梅花帽的雙馬尾少女從門后探出頭來,原本懶洋洋的表情看到行秋頓時一變,滿眼警惕地盯住他:「行秋少爺一早登門,有何貴幹啊。」
這不是往生堂嗎。這不是胡桃嗎。合著是打算讓你借住在這兒嗎。
行秋拉住胡桃,兩人去了不遠處不知說了什麼,再回來時卻向你比了一切安穩的手勢。
好吧,以普遍理性而言,傳承了77代的往生堂的確能全方位碾壓這幾年剛剛復甦的劉家。更何況岩王帝君就在此處長期塵世閒遊,璃月簡直沒有比這兒更安全的去處了。
前提是你本人不要對往生堂有什麼偏見。
你有嗎?你沒有。
鬼和屍體能有窮可怕嗎?你在現代也不是沒和這些打過交道。
你對接下來的借住生涯接受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