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殺了我吧

太宰治眼神中帶著震驚。「你……怎麼來了？」我心頭的火蹭地一下子冒出來。講真,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真生氣,除非忍不住。「裝什麼無辜啊！不接電話,不回簡訊，故意藏起來不見人影，不就是等著我來找你嗎？」「不是,你誤會了。」太宰治從身後取出一顆雪白的骷髏頭骨：「我是為了找這個。」我眉頭一蹙：「這是啥？」太宰沉默片刻，道：「是頭骨。」我強壓下去的焦躁節節攀升：「我知道是頭骨,所以你冒著風險,無視沉船，就為了找這麼個死人骨頭？太宰治我跟你講,如果你不說清楚，我真的要跟你吵架了。」不久前還跟疑似我外公的人說過我們感情好從來不吵架，看來這種事真的不經念叨。太宰遲疑了一下,再開口時語速飛快：「這是澀澤龍彥的頭骨,之前的濃霧是澀澤龍彥的異能力,我不知道是誰故意把它帶到了游輪上。」這時直升飛機上的船員給我發了催促信息，游輪距離完全沉沒只剩六分鐘。我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鼻樑：「算了，這件事之後再說。船快要沉了,我們先去甲板上匯合。」「好。」太宰治朝鏡頭笑了笑，走之前還沒忘記拿走那兩罐旺仔牛奶。我們幾乎同時抵達甲板，懸在半空的直升飛機降落下繩梯,太宰治剛要說什麼,忽然看向我的身後。我立刻警覺地回頭。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似乎是個飛行的建築,龐大的陰影籠罩在即將沉沒的游輪上。它緩緩伸展出黑色的炮台。「由果,趴下！」太宰治立刻沖我喊道。……由果？！！來不及細想，轟然一聲巨響，我和太宰治同時朝對方撲過去。直升機的螺旋翼被打中，機身冒著黑煙，一頭扎進海里。應該死不了。我做出判斷後鬆了口氣。然而炮彈並沒有停止，太宰治抱著我在甲板上打了幾個滾，找到掩體暫時躲起來。「咳咳咳……這又是什麼東西？」我被爆炸彈起的飛煙嗆到，咳了幾聲，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空中堡壘：「天空之城現實版？」太宰治：「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空賭場。」我揮了揮手，試圖扇開眼前的灰塵，「我之前只聽說過天空賭場，從來沒去過，這玩意兒為什麼會攻擊我們？」直升機駕駛員也是我的船員，剛剛掉進海里還不知道生死呢！「我大概知道原因。不過現在來不及說這個，甲板上的建築擋不住炮彈。太宰治苦笑了一下：「我們只能回艙室里，這算不算是進退兩難？」我咬牙道：「有沒有密閉性比較好、一時間不會進水的艙室？」「我知道一個地方。」太宰治拉著我站起來：「一會兒跑的時候別害怕，也別回頭……」說到這裡，他忽然話音一頓，再開口時嗓音輕飄飄的，彷彿落不到實處：「你這麼厲害，應該不需要我提醒和保護吧。」我內心一凜。他果然看見我和異能打架了！太宰治沒再說什麼，直接拉著我就跑。我們在彈雨中穿梭，兩分鐘后再次回到了船艙。轟炸暫時停歇了，看來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們逼入船里。冒頭就會被炸，藏起來就會跟著船一起沉水，確實算得上進退兩難。「你說的地方是哪裡？」太宰治頭也不回地說：「是鈴木家耗費巨資特別設置的海洋館，還沒對外開放，本來打算在第三天給大家看的。」他帶著我熟門熟路地往下走。越往下層走積水就越多，一開始我們只是踩著水，沒過幾分鐘，海水已經沒過了大腿。為了防止被激烈的水流衝散，太宰治解開繃帶，在我的腰上纏了好幾圈，緊緊地打了個死結。海水過腰時，我們找到了存放潛水設備的艙室。「這裡肯定有氧氣瓶。」我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蹲在海水裡撬開柜子。「找到了。」我檢查了一下，原本有四五個氧氣瓶，如今只剩一個還能用，其他的不是漏氣就是被異能者的戰鬥毀掉了。我問太宰治：「你說的那個海洋館很遠嗎？」「幾乎在最底下。」「那最好換上潛水設備。」我背對太宰治，一邊拆開潛水設備一邊說：「幫我拉下拉鏈。」對方沉默片刻，才動手幫我拉開了拉鏈。我迅速脫衣服換裝備，換完之後才看到太宰治竟然沒動。「喂，你發什麼呆呢？」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這種時候發獃合適嗎？」太宰治艱難地開口：「我覺得……我還是就穿這一套吧。」「雖說這一套確實帥，但是這種料子很吃水，在水裡行動會很困難哦。」我想到什麼，忽然睜大眼睛：「難道說你在害羞？」太宰治沒說話，只是摸了摸鼻子。我露出死魚眼，直接上手。「啊不要不要……夫人你溫柔一點……疼疼疼……」我伸手糊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不要叫的這麼奇怪，我又沒拿你怎麼樣！」

太宰治一臉委屈地指責：「可是你真的很粗暴啊，解領帶的時候差點勒死我。」我十分暴躁地吼他：「但凡你配合一點我就不會這麼粗暴好嗎？又不是沒看過，你至於嗎？」太宰治拖著長聲：「是啊是啊，我已經被夫人看遍了也摸遍了，但是夫人還依舊對我保持著神秘感呢。」我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這個「神秘感」好像是雙關，他是指我隱瞞了很多事的意思？我假裝沒聽懂，一臉正直道：「剛剛我換潛水服的時候你也看過了，正好現在打平了。」「哪有這麼打平的。」太宰治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做好完全準備，手機用防水袋紮緊后，我們繼續往下走。太宰治：「其實我不會游泳，更不會潛水。」我調好氧氣瓶儀錶：「你給我指路，我帶你潛。」「你會的東西好多啊。」他小聲嘟囔著：「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從來都不跟我說。」我：「……」繼續裝聾。海水淹沒脖子后，我們直接鑽進水裡。在沉船中潛水是十分危險的，尤其是對於不專業的潛水員來說，方向是大問題，尖銳的金屬也會割破設備。我和太宰治輪流用一個氧氣瓶，直到抵達一處封閉的閘門，太宰治打了個手勢，咬著氧氣口的嘴邊冒出小泡泡。他屏住呼吸，把呼吸罩遞給我。我帶他游到閘門前，太宰治輸入密碼，門開啟的一瞬，大量海水瞬間湧入艙室。我們迅速鑽進門縫，趕緊關閉閘門，大部分海水被阻擋在門外，但仍有水流持續滲進艙室中。「海水暫時無法淹沒這裡，這個地方的空氣也夠用，不過也是苟延殘喘罷了。」太宰治按下門上的按鈕，忽然間船壁緩緩開啟，露出了透明的鋼化玻璃。我睜大眼睛：「能看到船外面？」「所以是名副其實的海洋館。」太宰治擰著頭髮上的水，笑道：「剛好和鈴木家有點交情，船體改造的時候就提前見到了這裡。」暫時安全后，我們同時陷入沉默。良久——我：「那個……」太宰治：「其實……」我們看了彼此一眼。太宰治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先說。」「好吧，那我先問。」我緊緊盯著他：「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我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這樣突然失蹤別人會很著急？」太宰治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移開目光：「就算我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夫人也不會有所動搖吧？」「你什麼意思？我如果我真的這麼想，何必費這麼大力氣回來找你？」我突然覺得好委屈，彷彿一腔好意全都餵了狗。「我看見了。」我怔愣了一下，試探地問道：「你看見什麼了？」「你和異能戰鬥。閉著眼睛都能打敗那麼厲害的異能，夫人果然不是普通人。」太宰治自嘲道：「我就知道，怎麼可能有人突然對黑手黨一見鍾情；怎麼可能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和打算后，還願意跟我同生共死。」「不，那是因為……」我下意識想辯解，最後卻還是沉默下來。任何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算了，我不問你了，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吧。」太宰治忽然溫柔地笑了笑：「雖然早就懷疑你接近我是別有目的，但我還是私心想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哪怕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美夢，哪怕……你最後會殺了我。」「我沒想要殺你，這是真的！」我的目標又不是他。太宰治卻彷彿沒聽見一般，他拉住我的手，將那個潛水時都不忘記帶上的頭骨塞給我：「濃霧異能就是這個頭骨放出來的，它能讓你看見你爸爸吧？我真的沒有故意躲著你，只是之前一直在忙著找它。不接你電話是因為……稍微有那麼一點生氣，不太想理你。」太宰治垂下眼眸，看著很乖的樣子。「抱歉，是我任性了。」我捧著澀澤龍彥的頭骨，訥訥道：「你是為了我才要找到這個的？」「嗯，當時看到你都快哭了，你應該很想念伯父伯母吧？有了這個你就可以經常看到爸爸了。」太宰治用手背輕輕蹭了一下我的眼角：「我可不想看到你哭啊，你還是笑起來最可愛。」我沉默下來，心頭的火似乎被一潑海水澆滅，冰涼冰涼的。太宰治放下手，轉頭看向漏水的閘門：「這裡遲早也會被海水淹沒，你的異能可以從這裡出去吧？」只這麼一會兒功夫，海水就已經沒過我們的腳背。鋼化玻璃暫時能抵擋海水，但隨著船身不斷下沉，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海水的壓力。我瞥了眼鋼化玻璃窗：「嗯……可以倒是可以。」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我可以先傳送到船外，再游到海面。唯一的問題是，太宰治在這裡，我用不了異能。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太宰治忽然說道：「我的異能是可以消除他人的異能，如果我在這裡，你的異能根本用不了，所以……」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殺了我吧。」青年眸光死寂，用微微發顫的沉鬱語氣說：「殺了我，你就可以回到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