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動蕩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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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疲勞了,從離開西單家集就一路顛簸連車也沒有停地直跑到鳳凰坡,加上前兩天風雨里忙碌確實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從河邊吹來,激得他渾身一戰就醒了。猛地坐起身來,覺得頭昏沉沉地,眼前不甚清晰,把手放在眼睛上焐焐拿開,這才發現原來面前立著一個人。
「顧先生,你醒啦?」那個人關切地問:「是不是不太舒服?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呢。」
「沒事、沒事,請問你是?……」
「怎麼我都不認得了?」對方憨憨地樂起來:「我是單景呵,咱家洪廉是您學生,咱們在學校里見過面的。」
「哦!……」經他提醒顧興安立時記起他那有名的老爹來,張口正打算說,但回念一想那老人家人稱「賴皮精豆子」,是個十人九不屑的人物,早聽說這父子倆極不相同,怕提起來反倒尷尬了,忙改口說:「是、是洪廉的家長呵,記得、記得。你找我有事么?」
「哦,大老爺讓我找你,遍處尋不得,敢情是在這裡睡著。說是裝得差不多了,讓你去碼頭上船哩,再不走怕要晚了。」
顧興安聽這一說著起急來,又怕誤了運貨的大事,急忙跳起來。單景早伸手將他的包抓在手裡,興安不肯,他也不顧,只推著秀才快走。路上興安問他:「單老爺和你是同輩?那在下就是晚輩了。你也姓單,怎麼還稱呼他做『大老爺』呢?」
「人家是正宗嫡門,咱是旁支,」單景依舊憨笑著:「這就比不得。再說人家是東家,這高低也不一樣呵。」興安聽了苦笑著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碼頭上的確裝完船了,水手們正往麻包上面鋪油布、氈片,然後用索子捆紮固定住。大船滿載后看上去都是鼓鼓囊囊地,明顯比前吃水許多。單一品和領隊的胡老大商議了幾句,決定自己和唐牛跟著第二條船走,每條船上派一名自衛隊員,劉五文和胡老大在一條小快船上前後照應以防有事。他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趕來,對跑得氣喘吁吁的顧興安說:「我還以為你在莊子里哪個房間睡著了呢。」
「倒沒在莊子里,是老霍家的包子鋪。」興安用袖子抹抹額頭說。
單一品點點頭,扭臉囑咐單景:「我走了,場子里的事情兄弟你要多費心,少則五日、多則六、七天我就轉回。」
「弟妹那邊不說一聲么?」
「不了,」單一品朝莊子那邊看了一眼:「剛才已經別過了,無非是些囑咐和嘮叨而已。」說完回過臉來:「無論如何別出事情。我和老鄭講了,要趕在下場雨前把修補完工。你還要去鎮上買些氈子回來,老鄭那裡用些,剩的可以給鄉親們鋪蓋使用。」
他說一句,單景就躬身應一聲。末了單一品又叫他每隔兩天就派人去壽縣向自己報告一次,以免有什麼緊急要務不能得到及時地處理。
船隊終於啟程了。當周氏扶著娟子的手臂邁著小腳碎步忙忙地趕到碼頭時,只遠遠地望見丈夫立在船頭的背影,不由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老爺從來沒這麼性急過,今天這是怎麼啦?再急也不在乎這一時片刻啊?」站在她身後的奶娘田氏抱怨說,一邊喘氣一邊捶著因為跑得太快猛烈咳嗽得發疼的胸口,額角上冒出粒粒汗珠來。
「別這麼說。」周氏苦笑了一下:「他在做大事情,裝著事的男人是分不得心的。咱們只要把本分做好,就是不添亂,就是給他幫忙了。他嘴上不說,心裡自然知道的。」眾人聽她這番話便都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目送著。眼看船隊出了河口,消失在堤坡與植被的後面,周氏仍佇立了許久,才在女人們的勸說下依依不捨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