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記住你的樣子

雪園一片狼藉，貔貅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

秦歡看著像個男人擋在身前的少年，心中起伏。

夜晚的風一吹，帶著涼氣的空氣，讓此刻本該進入睡眠的一眾，格外清醒。

「阿歡，你背叛了本神尊，為了這麼一個禍害，你竟然這般不知羞恥。本神尊從未想過，你會這般，你變了……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如此讓本神尊失望透頂。」

嘶啞低沉的控訴，自塗山清清滿是嫉恨和憂傷的口中，一個字一個字蹦出。

低氣壓的氛圍，讓秦歡有些承受不住。

塗山南皺著眉，不屑的看了面前高高在上的九尾神尊，將秦歡往身後再次護了護。

「九尾神尊，阿歡姐姐不該變嗎？是不該幸福，不該忘卻痛苦，不該重新開始，不該自由、無拘無束的好好活著？羞恥？青丘狐族一旦認定一個人，結為情侶，必定生死不離，不欺騙、不欺辱。可是……九尾神尊可曾想過，你帶給阿歡姐姐的都是些什麼？」

塗山南冷靜異常，卻字字帶冰。

塗山清清怒吼一聲，九尾劍直指少年心臟。

這該死的塗山南，看著對方非但不怕，面上竟平靜異常，思維清晰的怒懟著自己，塗山清清心中極為不安。

像是不敢承認，少年能將秦歡護的比自己好，又像是嫉恨秦歡此刻安靜的待在少年身後，失去的恐懼，讓塗山清清喪失了理智。

「找死，本神尊成全你。」

秦歡意動，揪著少年就要向前，可是卻見少年安撫的沖著自己一笑，對著塗山清清便是一絲不屑的嘲諷，

「九尾神尊可是真的愛阿歡姐姐啊，恨不得她即刻就死……」

塗山清清瞬間清醒，看了一眼極為疲倦的秦歡，再看少年倔強不服輸的臉，恍然想起，如今只有這少年才能救秦歡了。

頹然放下九尾劍，塗山清清悶聲說道，

「阿歡，同我聊聊吧。」

少年想要再次阻攔，秦歡卻輕輕拉了拉少年袖子，神色異常冷靜的沖著少年笑了笑。

「你想同他聊聊？你們還有什麼可聊的，阿歡姐姐，我……」

少年有一絲的緊張，一向沉穩的臉上露出一絲絲委屈。

「並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有些疑問。」

秦歡見不得塗山南一副委屈的模樣，沖著少年安撫道。

塗山南拉著秦歡的手，半晌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塗山清清心揪揪的疼，看著秦歡與塗山南的互動，眼中彷彿結了冰霜一般。

屋內，塗山清清看著端坐在桌前的秦歡，恍惚覺得眼前人很陌生。

屋外，塗山南冷著臉，緊緊盯著窗子，貔貅看著向來自恃淡定沉穩的少年，心中不由得震撼。

愛一個人，竟真的這般小心。

「明日，明日他不死，屆時神界和天界怕是就要對青丘開戰了。他所犯之錯，卻要讓青丘……」

秦歡看著眼前口中始終都是青丘的九尾神尊，恍惚間覺得自己真的累了。

「青丘啊……阿南並未做錯什麼，九尾神尊大人難道不明白嗎？神界留下的那些禍患，即便阿南不引誘他們叛變生事，他們留置神界早晚也是禍患。至於天界，當時前任天帝那般混賬，早就是一灘爛攤子，玄澈強壓之下這才沒亂。如今確實也該大洗牌了不是嗎？青丘更為簡單了，白氏一族與青丘狐族，永不完結的矛盾，風吹草動都是一陣波瀾。如今神界、天界洗牌，本該找個擋箭牌，讓他們好一直對外，安撫人心。這一點九尾神尊應該比我清楚。拿阿南做那安撫人心的替死鬼，保全青丘，九尾神尊還是一直沒變呢。」

秦歡費了一些力氣，才譏諷著說出讓塗山清清面色鐵青的事實。

「明明大家心裡清楚，這世間混亂豈是一人之錯。可是你們卻從不認為自己過錯，反倒是將所有推到一人身上，人死了，好似一切過錯都沒了一般。這是哪裡的道理？」

秦歡靜靜的喝了一口茶，沖著塗山清清笑道。

塗山清清卻被那笑刺到了眼，眼底冰霜結成厚重一片。

她如何能護著別人。將他放置到了何處？

一陣委屈，讓塗山清清更為惱怒，該死的自尊心，讓他拉不下臉，好好責問一番，只能怒氣沖沖道，

「你就是要護著他，不管他做了何等荒謬之事，你都要護著他嗎？」

你將本神尊放置何處？有沒有在意過本神尊的心？

控訴的眼神，落寞的苦笑，塗山清清強撐著依靠在窗前，靜靜的看著自己思念不已的女人。

可笑……

如今她卻護著別的男人。

實在可笑至極。

「我哪裡有能力護著他，只是想要求九尾神尊一些事而已。」

秦歡佯裝沒看見塗山清清眼中哀傷，內心長嘆。

「求我？」

塗山清清眼中一亮，不知道秦歡此刻究竟想要他幫什麼。

原來她還是需要自己的，自己才是與她最為般配的。

秦歡神色憂傷的看了一眼窗外，

塗山清清會意，一伸手便結下結界。

「說罷，外面聽不見了。」

秦歡抬頭看了看逆著光依靠在窗前的塗山清清，曾幾何時，他們也有過美好的記憶。

可惜……

人所執著不同總是要有失有得的。

如今……她所執著的不再是貪戀紅塵愛情，也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活著，只有……

「塗山，求你……帶我走吧。」

塗山清清怎麼都沒想到，萬萬沒想到，秦歡所求竟是……

「你想他活著，你都知道了？為了讓他好好活下去，你求著，求著本神尊帶你走？秦歡，你有沒有覺得這樣的請求，對本神尊來說有多自私，多殘忍。」

塗山清清徹底怒了，瞬移到秦歡身前，用力掐著秦歡的肩膀，失去理智般質問著，眼角冷氣毫不遮掩。

他真的傷心了，也真的絕望了。

「你為了他，真的什麼都不顧了。不管不顧了……」

「世間一切，隨著時間流逝，終會消逝。塗山……你我終是緣分淺淡。你也……值得更好的，終是望你餘生少些枷鎖，多些自在。」

秦歡真誠祝福，惹紅了塗山清清原本滿是怒意的眼。

塗山清清看著秦歡那超然冷漠的雙眼，再也無法從那雙眼中探得一絲真情，

「啪！」

雙臂無力頹落在身側，塗山清清跌跌撞撞後退了好幾步，離秦歡遠了一些。

「阿歡，若是一開始我沒能放開你的手，不是選擇你我二人分別，不是利用你下了那一場原以為必定能贏，卻輸得徹底的棋局，你我是不是……是不是會幸福生生世世幸福著？」

塗山清清眼角微紅，驕傲如他，此刻儘是無助。

「你沒有錯，若是當初你不那般選擇，這世間生靈，皆會成為九重天犧牲品。你不曾有錯，只是你我緣淺罷了。」

秦歡看著窗外，少年不知何時瘋了一般，想要打破結界。

「他不似你，簡單的多。沒那麼大負擔，心中念想的，只是我一人，塗山……我原本是那九重天至高無上的至尊女聖，或許一輩子都不知世間情愛，漫無目的地存活高台之上，生命的意義，不過是像是一尊雕塑，等著一眾來膜拜，僵硬著四肢，空洞的看著變幻的天際。如今……酸甜苦辣，我皆嘗了個遍，很值得了……」

塗山清清看著秦歡視線溫柔的落到了塗山南身上，一瞬間的心傷。

「所以呢……你想過你死後嗎？即便他活下來，又能怎樣？」

塗山清清不甘的給秦歡澆了一盆冷水，

「這世間無人能容他，你說得對，總是要尋個替死鬼，攬過一切罪過，才能平息眾怒，平息戰爭。他也活不了……」

秦歡回過頭，看向滿臉晦澀的塗山清清，淺笑一聲，

「所以我才求你，求你保他一命，我……信你。這一次我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秦歡笑著，眼角竟還是沒忍住紅了。

「你啊，竟是這般傷我……」

塗山清清苦笑一聲，見不得秦歡難過，卻也不再上前，只是扭過頭，無力的邁著步子，走出了房門。

「阿南……」

秦歡看著頭一次衝動的像是青澀少年的塗山南，唯恐他與塗山清清起了爭執，連忙叫住闖進來，沖著塗山清清出手的他。

「阿歡姐姐，你……他敢對你動手！我……」

少年毫不遮掩地心疼表情，讓塗山清清面色一震。

苦笑著搖了搖頭，跨步逃似的離去。

或許，青丘混戰那一日，孩子沒了的那一日，他們之間早已沒了糾纏的原因。

……

深夜，秦歡看著緊緊握著自己雙手，睜著眼守著自己的少年，心底異常平靜。

初春的小雨，來得突然，淅淅瀝瀝的打著窗子，隔絕了一切。

室內安詳一片。

「阿南，你在想什麼？」

秦歡笑著，看著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少年，白皙的臉上，睫毛煽動，異常好看。

「想你……阿歡姐姐，我想將你的樣子，牢牢記在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少年牽著秦歡的手，認真的指著自己的心、眼睛、還有胃……

秦歡忍不住便抽回手，笑的歡喜。

「你這般，我還當你要吃了我呢。」

秦歡後知後覺有些口誤，見少年神色狡黠，沒忍住紅了臉。

「你定然累了，放心睡吧，我守著你。」

少年笑著，安撫著秦歡。

秦歡定定的看著塗山南，也是不再言語。

「你在想什麼？阿歡姐姐？」

稍後，

塗山南好笑的看著反過來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秦歡，

「將你的模樣，也記下來。」

好深入骨髓，別忘記。

秦歡甜甜一笑，沖著少年揚了揚眉。

「我感覺你快要愛上我了，阿歡姐姐！」

少年異常興奮的話語，在這雨夜，久久回蕩。

秦歡靜默不語，只是看著少年，臉微微紅了……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