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個人
剛從醫者盟會出來,謝令初便注意到了立在不遠處牆邊的李茂。
他身上還穿著刑部的制服,紅底白邊的裡衣配上身外銀色的軟甲,使他看上去比之前挺拔許多。
李茂下意識側頭,見謝令初出來,忙站直了身形。
臉上的羞澀還是一如既往,不敢直視謝令初,很快別過眼去:「我去醫館找你,她們說你來了這裡,我便找了過來。」
謝令初嗯一聲,同他並肩走:「怎麼會來找我?」
「來同你辭行。」
李茂道:「袁大人要我明日護送一批公文去長安,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
「這是好事。」謝令初笑道:「好好做。」
李茂沉默半晌:「我知道是因為姑娘的原因,袁大人才如此器重我。」
「給我些時間,我一定不會辜負姑娘的知遇之恩。」
一口氣說完,李茂有些羞赧,臉頰也不自覺紅起來。
謝令初嗯一聲:「我相信你的能力。」
兩人並肩走在熱鬧的街上,李茂猶豫半晌,慢慢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打開,裡面放著一支木釵。
雖是木頭做的,但是飛鳳雕花栩栩如生,好不別緻。
李茂遞到謝令初面前:「是我親手雕的,一點心意,望姑娘莫嫌棄。」
謝令初正要接過,卻聽見一個討人嫌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這樣做工粗糙的釵,如何不嫌棄?」
抬頭,就見韓孟節正搖著扇子,一臉笑意盈盈:「好巧,謝神醫,我們又見面了。」
他看了眼還被李茂捧在手心那支木釵,伸手將它拿起。
「還我!」李茂見木釵被拿走,伸手去搶,韓孟節卻突然將手舉高,讓他撲了個空。
「韓孟節。」謝令初皺眉:「你做什麼?」
韓孟節有些無辜:「看看而已。」
說著,將木釵往地上一丟:「還他就是。」
木釵掉在地上,原本精細雕刻上去的鳳凰瞬間被摔斷了尾巴。
李茂忙將木釵撿起,憤怒盯著韓孟節。
「這種眼神看著我……」
韓孟節抱著手臂,歪頭打量他,眼裡充滿憐憫:「是難道想報復我嗎?」
謝令初忙將欲衝上去打架的李茂按下:「李茂,你先回刑部。」
李茂從不違背謝令初的命令,這一次卻猶豫了,警惕盯著韓孟節。
「放心,他不會怎麼樣的,你先回去吧。」謝令初道。
韓孟節不忘火上澆油,似笑非笑道:「我自然不會對你家姑娘怎樣,我怎麼捨得呢?」
他從來都知道該如何將人戳痛。
果然,李茂眼底怒火再度被點燃。
謝令初伸手按住他肩膀:「回刑部。」
李茂停了下來。
他不想讓謝令初失望。
他將木釵收起,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身後傳來韓孟節的嘲笑。
李茂沒有回頭。
他不能讓謝令初失望。
……
目送李茂離開,謝令初看也不看韓孟節,邁步向醫館方向走。
韓孟節追上來,走在她身側:「謝神醫不必太感謝我。」
謝令初懶得與他爭辯,嘆了口氣:「你最近日日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關於韓孟節,她之前曾設想過很多,可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這麼個死纏爛打的性格。
韓孟節道:「自是仰慕姑娘才情,想與你多些交流。」
他笑眯眯的,絲毫不懂什麼是矜持。
「何必如此?韓大人想要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謝令初道。
韓孟節搖搖頭:「那姑娘真是誤會韓某了。」。
「神醫救了我弟弟,韓家欠你一份恩。在下為報恩而來,這份真心日月可鑒。」
韓孟節絕口不提印章之事,謝令初也沒有繼續挑明,只是加快了腳步向前走。
韓孟節再度追上來,一把攬過她的肩膀。
未等謝令初說話,韓孟節先低聲道:「謝神醫難道還沒察覺么?」
「這一路上都有人跟著你呢。」
他輕笑:「不過神醫如此絕色,被人覬覦也是正常。」
謝令初冷笑:「你又未見過我容貌。」
自從韓孟節第一次去醫館到現在,他們每次見面都是她以面紗示人之時。
是以韓孟節還從未見過她的模樣。
然而韓孟節卻毫不在意,只是看著謝令初臉上的面紗:「比起神醫的面容,其實我更在意,神醫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放下芥蒂,與我坦誠相待。」
他雙眸中溫柔流轉,看著謝令初的眼,右手輕抬,想要去揭她臉上的面紗。
然而手只伸到一半,韓孟節忽然皺起了眉。
低下頭去看,原來謝令初的腳此時正狠狠踩在他腳上,還在來回碾動。
謝令初用力踩了好幾腳才終於解氣:「韓大人若是不怕死,大可來試試看。」
她盯著韓孟節,一改往日彬彬有禮的形象,臉上掛著明晃晃的挑釁。
韓孟節笑出聲:「真可愛。」
謝令初不想理會這瘋子,大步向前走去。
韓孟節沒有追,而是偏頭看了眼身後。
身後有人影迅速藏身到了黑暗裡。
熱鬧的街上人聲鼎沸。
韓孟節笑了笑,攤開手中摺扇輕搖,不疾不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謝令初快步走著,想起韓孟節適才說的話,心裡亂如麻。
有人跟蹤她?
她並不懷疑韓孟節這句話的真實性。
謝令初回想著上一世這個時候出現的人。
不會是那個人,那個人此時應該還未覺察此事。
而發現有人跟蹤時韓孟節也在場,所以跟蹤她的人也必然不會是三皇子的人。
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了。
謝令初腦海中回想起那個的身影,忍不住攥起拳頭。
那個人,那個總是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的人。
那個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貴氣的人。
那個悲天憫人,在大殿上聲淚俱下痛斥地方官不作為,導致民不聊生的人。
那個說著不想看到手足相殘,所以自願讓出太子之位的人。
那個,滅了楊府滿門的人。
謝令初痛苦閉上眼。
她記得上一世那人沒有這麼快覺察的。
難道是因為她改變了事情的發展和走向,所以很多事在冥冥中都被改變了嗎?
若真如此,那個人派人來跟蹤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謝令初突然想到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