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壞女孩

頭天晚上大家守歲到一點多才睡覺，第二天早上個個睡到十點多，二嬸叫吃早飯了才起床。吃過飯爺爺拿了兩封炮仗來拆了，兄妹們一人分了一捧裝在褲兜里跑出去放炮仗。

秋思拿了炮仗和剩下的幾元壓歲錢要出去找小姐妹玩，結果走到一半發現沒裝火柴，便又折返回去了。

走到家門口正聽見裡頭二嬸嚷嚷著「我說了你們又不信！不信又要問我，你們煩不煩？都說了幾次了，柳桃找了個新男人，搞建築的小老闆，然後跟著他跑了。我大哥說怕兩個孩子問起來不好說，所以不回來過年了！」

「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你大嫂以前在村裡挺正經一人啊！」

二嬸的聲音帶著不屑和莫名的些驕傲「切！你們曉得個屁呀！外面啊，花花世界，多正經的人出去了都能變樣的！那些不帶老婆出去打工的，在外面的廠子里個個都找了臨時老婆。這在外面那都是見怪不怪的了，我們都叫他們臨時夫妻。像我大嫂這樣的，多了去了，廠里一抓一大把，真是不稀奇喲！」

「那孩子怎麼辦？她不要了？」

秋思站在院子外的牆角，身側就是張青家的門。

張青和原野兩個人一人拿著一盒大大的震天響和兩封炮仗從裡面出來。

他們腳步聲挺重的，秋思立刻轉身抬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噓！」

原野不明所以的望了她一眼。

張青更是抬腳就要走，絲毫不顧秋思的阻撓。

「秋思秋雨那都是丫頭胚子，她都不想管了，否則怎麼走那麼乾脆？她現在跟了老闆，肯定是要和人生個兒子穩住地位的，哪還顧得了家裡這兩個？」

張青抬起的腳硬生生懸在了半空。

「不是，你大哥怎麼說？就由著她？哎，出牌啊，吹著牛牌也不打了？」農村娛樂項目單一，過年大人打牌，小孩放鞭炮，早上飯一吃好二嬸就召集她的牌友了。

「我大哥能怎麼著？他說，可憐兩個孩子。想著我大嫂沒準去兩年覺得還是家裡好就又回來了，到時候他再帶她回來，家裡也沒人知道，還是和和睦睦的幸福一家人！」

原野一時愣著不動，張青也看著秋思不敢說話也不動作。

「不過，你別說，你大嫂真是漂亮的。那身材，那模樣，這十里八鄉也就你大姐能比得過了！你們李家真是男的俊女的靚！你說，秋思秋雨長大了會不會和她媽一樣····」後面的話秋思沒去聽。

她轉身奪過原野手中的兩封長炮仗，又拿了張青的打火機將兩封炮仗的引火線點著走到門邊反手扔了進去。

四合院不大，中間就支著那張吃飯的八仙桌，此刻五六個婆娘正圍坐在桌邊打牌吹牛。炮仗跟長了眼睛似的往人堆去了。

秋思扔完立刻轉身跑進了張青家，原野和張青兩個人對視一眼跟著她進了門，趕緊把大門合起來。

外面一陣噼里啪啦的炮仗聲和桌子椅子移動的咯吱聲立刻炸入秋思耳朵里。

接著是女人的叫罵聲，各式各樣的聲色音調，如同一場精彩的相聲。

「哎呦呦，是哪個挨千刀的啊！炮仗丟放到老娘腳邊了！」

「啊！啊！要死嘍！炸了我的腳了！」

「肯定是原野，你們家就這個小王八蛋最不消停！」

「老天爺，嚇死我了！嚇到就回來了，嚇到就回來了！」居然還有人給自己叫魂。

「看到沒？是誰？」

「沒看到啊！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怪了怪了，是哪個小挨刀的？別讓老娘逮到，否則非剝他一層皮不可！」

原野看看秋思，然後沖她豎起個大拇指「你牛逼啊！」

張青捂著嘴靠在門上笑「李秋思，我發現你真不是盞省油的燈！」

秋思看著張青手上的震天響道「這震天響不會一連串的響，否則我連這個都扔！」

張青忙護住手中的盒子「別，你行行好給我們留點子彈吧！」

秋思把手伸到自己褲兜里掏出早上爺爺給她分的小炮仗一股腦全塞給張青「我可不佔你便宜，這算是補償了！開門！」

「再等等，現在他們肯定還在那找兇手呢！你出去就是去自首的！」

秋思一想也是啊，現在出去和自投羅網真沒區別「可是，在你家幹嘛？」

張青想了想「我們三個打遊戲去，我新得了一套寶貝，打遊戲的。把遊戲碟片放到vcd機里，遊戲手柄插到vcd機里連接起來就可以打遊戲了。有超級瑪麗，環遊世界八十天，影子傳說，可好玩了。還能兩個人pk打拳皇呢！」

原野一聽來了精神「真的嗎？走走走！有好東西你不早說！」

「我也是這兩天才得的。我爸朋友送的。」張青解釋。

「你爸媽不在家？」秋思問。

「出去給朋友送東西了，晚飯才回來了。」三個人說著往裡進去。

男孩子對遊戲機之類的東西真是無師自通，張青隨意指揮了兩句原野就輕車熟路的拿著手柄玩起來了。秋思就差多了，張青一直在旁邊指揮著她「打打，跳起來，按這個，這個！對了！不是，按這個蹲下來，跳！」

一聲「ko！」秋思把手柄扔給張青「你來，你和他打！」

張青拿了手柄和原野坐在地上兩個人咬牙切齒的瘋狂按著手柄的按鍵。

秋思在後面看得眼花繚亂。漸漸的，她的眼睛有些花了，看不清電視上的小人揮拳踢腿，然後一行清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流到脖頸上，她伸手抹掉那些清涼重新抬頭看電視。

哭？哭什麼呢？她的這個母親，除了給過她生命，哺育她到八個月以外還為她做過什麼呢？她生病了送她入院的是奶奶和姑媽，給她做飯，陪她睡覺的是奶奶，陪她長大的是兄弟姐妹。母親在她這裡從來都只是名詞而已。

她也渴望過母愛，在二嬸抱著皺巴巴的秋實從醫院回來說秋實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的時候；在張青的母親追著他滿大街跑逼他寫作業的時候；在姑媽給原野洗頭，搓脖頸上的骯髒的時候；在她找不到一雙好的襪子，一條適合自己的內褲的時候！她多希望，母親能夠和別人一樣，抱抱她，給她溫暖和關愛。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

她還在指望什麼？盼望什麼？期待什麼呢？

早就知道這個人是指不上的，為什麼還要抱著幻想？

秋思擦擦臉上的淚痕，她想，這是最後一次，她為這個人哭了。以後，她再也不會為她掉一滴淚。沒有母親，這十來年她也活的好好的，沒有母親她和秋雨也能長成根正苗紅的好姑娘！

張青從電視機的屏幕上看到秋思擦眼淚，他的瞳孔里倒映出她倔強的模樣，他只覺得心臟被什麼擊中了，疼痛又酸麻，他裝作沒看見，只是握著手柄的手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