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學海無涯
鄭值將最後一枚算珠撥下,再次將算盤上的數據和面前賬冊的數據核對之後,看了眼坐在一旁正縫賬本的裴師傅說「裴師傅,核對過了,沒有錯。」
「嗯」裴師傅頭都沒有抬「好,休息去吧」說著不再理會鄭值。
鄭值皺皺眉頭,也悶聲悶氣的回了一聲,不過卻在暗中撇撇嘴。敷衍的將賬冊歸攏之後,隨意的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鄭值一邊伸個懶腰,舒展身體,望了眼天邊初升朝陽,然後漫無目的的掃了眼院子。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布局,正門木影壁,院中大水缸,西南角種著幾棵海棠樹,只是過了花期。昨夜鄭值跟著裴渙和陳銘舉來到這裡,一進屋就看到了鋪滿一炕的賬冊,鄭值想起來都覺得心煩,更別說要一一翻看了。可是裴渙卻一屁股坐在床頭,開始看賬。整整看了一個時辰。然後裴渙開始了動作,鄭值也派上了用場,算賬。好在鄭值勤勉,雖然只有每天中午能夠接觸算盤,但是一有空閑,鄭值就會在心中模擬實操。經過初期的磨合之後,很快鄭值已經能夠趕上裴渙的速度。這一點讓一直不拿正眼看鄭值的裴渙有了些許的認可,當然只是些許。
一晚上鄭值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算盤,然後將結果報給裴渙。別看鄭值參與其中,可是裴渙為什麼要計算,算的是什麼,他根本不明白。當然鄭值也不傻,這大概就是李管事時常掛在嘴邊的「做假賬」吧。雖然不知道李管事和裴師傅兩人誰高誰滴,但是鄭值心中是瞧不上造假之人的,也根本沒心思去探尋。
就在此時,聽到了院門動靜,片刻后,陳銘舉走了進來。看到鄭值笑著問「值哥,還在忙?」
「完事了」鄭值不卑不吭的回了句「師叔,今天還回去嗎?」
「當然」陳銘舉點點頭「年輕人不要那麼貪睡嘛。準備一下,咱們馬上走。」
鄭值拱拱手,去洗漱了,陳銘舉話都說的這麼直白,鄭值也不準備再說什麼。
一上值,鄭值就開始等著陳銘舉將自己推薦給趙管事為徒,只是卻遲遲沒有消息。鄭值不由懷疑這陳銘舉是不是也過河拆橋,食言而肥。就在此時,一名謝頂的中年羽士帶著慎戒所的執杖突然沖了進來,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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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收藏賬冊的架閣庫。而包括裴渙和三位管事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扣押在西廂房。
鄭值頓時想到了昨夜的事,
雖然鄭值沒有主動探尋過,不過因為需要鄭值進行計算,所以鄭值明白裴渙昨夜是將賬冊從盈餘三千二百兩銀子,改成了虧損四千兩銀子,這一來一回可是七千多兩銀子。一個邊軍指揮春秋冬夏四季相加,不過一百四十三兩四分銀子(指揮使歲折大小俸銀春夏季一十五兩一錢四分,秋冬季八兩七錢)。當時鄭值就感覺裴渙就是個短命鬼,這麼大筆錢,不說別人,李管事肯定能看出來的,不對,李管事是陳銘舉的人,可是即便如此,觀中能人也不少,怎麼也會有人看出馬腳的。如今這不就來了,如今只求千萬莫受波及。
期間眾人也在小聲嘀咕互相猜測究竟是怎麼回事,卻都莫衷一是。鄭值心虛的不是瞟向裴渙,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任何的不妥。反而是李管事一改以往的冷漠性子,湊到裴渙身旁,不時嘀咕幾句。鄭值只聽不說,卻也大概弄明白了一些情況,比如那個帶著執杖來的人名叫寇七,是慎戒所的一名執杖,這也沒什麼,只是他的兄長就是剛剛被樊林頂替了外產管事差事的寇三。
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那麼鄭值真的開始擔心裴渙到底行不行了。心懷忐忑的和眾人在炎熱的西廂房擠了一天一夜,只是結果卻出乎鄭值預料,來勢洶洶的執杖什麼都沒有查出來,最終不得不草草收場,第二天一大早,鄭值等人被放了出來。
陳銘舉早就等在外邊,一番軟硬兼施之後,安撫住眾人。
這件事弄得虎頭蛇尾,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算完,可是卻都不敢再提。只是沒兩天,就聽說寇三之前管理的那些產業出了事,樊林又不肯幫著遮掩,最終寇三被報請太常寺,奪了寇三的度牒,揭了寇三的腳色,受寇三連累,寇七如今也成了火工道童,同樣揭了腳色。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寇三讓出來的度牒上。卻沒什麼人會關心陳銘舉的賬房內,李管事辭職回鄉的消息。要知道填註腳色並不一定會立刻得到度牒,畢竟僧多肉少,拜師之後十多年才得到度牒的也到有人在。
鄭值當然也眼熱那度牒,奈何他如今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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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填註腳色,根本也就沒有資格念想這事。朝廷是要按部就班的,太常寺填注只在每年的三月,過期之後,只能等到明年再次填注。他現在一心一意的想要儘可能多的從趙管事哪裡學習到本事。是的,陳銘舉果然沒有失言,眾人被放出來后的第二天,就說服了趙管事。
如今鄭值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剩下的絕大部分時間就是練習算盤,同時背誦揣摩趙管事扔給鄭值的幾本書。鄭值每天都以可見的速度進步,這讓所有人覺得莫名其妙。尤其是趙管事的另外兩名徒弟,鄭值的兩名師兄,如今在鄭值的對照之下,他們二人如同一個笑話。趙管事不管開始對鄭值有沒有看法,可是隨著鄭值如饑似渴的攫取知識,這讓趙管事也慢慢的對鄭值有了一些改觀,如今已經開始教導鄭值如何做賬。鄭值這才知道,之前自己以為的趙管事的拿手本事心算,不過就是開胃小菜。眾人紛紛捕風捉影的猜測,可是沒有一個靠譜。
其實,很簡單,鄭值看到了另一個希望。圍繞著寇三的懲處,前前後後拉鋸了兩個多月,鄭值就算再不想聽,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原本就是看熱鬧,卻沒想到新來的負責查賬的胡管事隨口對陳銘舉的一句恭維,讓鄭值突然醍醐灌頂。神樂觀缺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缺,只是他缺的不是那些唱唱跳跳的樂舞生,也不是肆意揮霍的道官,而是擅長生財之人。這也是為什麼明明證據確鑿,神樂觀中依然有人要袒護寇三,很簡單,寇三能夠掙到錢,而且是掙到大筆的錢。同樣的,陳銘舉也是因此,才有人能夠給他提前通風報信,讓他有了一晚上的時間應對。如今勝負已分,按照胡管事得來的小道消息,因為今年神樂觀營造預算做的很好,陳銘舉侯缺了十多年的樂舞生,有望下半年實授。這讓鄭值看到了一條新路。之前不過是想著藝多不壓身,學得本事多了,可以不用在外邊風吹日晒,此刻卻有了新的目標。努力學習陳銘舉,成為他那樣的人。而要接近他,必須要有本領,那麼只是一個趙管事的本事恐怕就不夠了。不過那是自己學成之後的事了,如今鄭值可不敢露出任何朝秦暮楚之相,否則將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