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竟哭
這突然冒出來的哭聲著實嚇了院子里的眾人一跳,蓋因為崇哥提的條件太過埋汰人,在場的十名孩子再怎麼說也都是衛所軍官子弟,又都是要臉皮的年紀,哪個願意。眾人卻沒想到,崇哥話音剛落,就有人哭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不是剛剛凶神惡煞毆打眾人的鄭值還是誰。幾個剛剛被打的孩子立刻面露不屑。
「嗚嗚嗚」只是片刻后,又冒出了一個哭聲。眾人再次看去,是朱鏞。
孩子中兩個出身最好的竟然不要臉面的哭了,其他孩子更加鄙夷,可是也有人開動起了腦子,馬上,於澤裂開了大嘴乾嚎了起來。初時還有些顫抖,扭扭捏捏,可是幾聲之後,反而放開了。慢慢的越來越多的孩子哭了起來,崇哥聽得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開心的拍手「大點聲,大點聲……」
鄭值剛剛聽到這個小不點說的也要找一個替身,知道機不可失,也就不在乎什麼臉面不臉面了,只要能彌補自己的過失,確保鄭仁順利襲職,他才不在乎臉面呢,那玩意能當飯吃?可是他不傻,別人也不笨,他不要臉,其他人也能不要。反正被送到這裡來的,哪一個不是擔負著家中的囑託。年紀最小的鄭值的聲音很快就被比自己年紀大的孩子們的嚎喪聲掩蓋。鄭值知道這麼下去不行,再這樣,自己就會被淹沒在眾人的聲音里。
侖哥原本就是為了哄幼弟開心,卻沒想到出現這種局面,不由皺眉。心下已然對挑頭的孩子不喜,只是他不屑於表露出來。眼看著張管家走上前一步,似乎要對崇哥說話,就聽到那個挑頭的孩子竟然唱了起來「仇將恩報忘前嫌,孝老恩親感動天。堯贈雙娥……」。竟然唱起了《二十四孝》,這孝歌是民間吊銷時由親族唱的。
「……即帝為君尊孝道,床前侍母歲三年。親嘗湯藥成佳話,厚德……」很快,待唱到第二個故事的時候,又有幾個孩子跟著唱了起來,一時間小院如同酒樓一般熱鬧起來。侖哥甚至看到門口處出現了幾個好奇探入張望的腦袋,只是看到了侖哥,立刻嚇得縮了回去。
鄭值心中那個氣啊,怒視身旁,同樣看著自己的朱鏞。到底是參將家的,別的孩子就算想唱,可是也記不住那麼多詞。鄭值此刻再次忘了自己的初衷,不由的加快語速,力爭將朱鏞打敗「……雙親眼病愁郯子,鹿乳香甜可治盲。只為奉親妝鹿畜,獵人收箭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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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鏞也不是庸手,緊跟不放,就在這時,他突然身子一軟,摔了下去。
鄭值剛要鬆口氣,卻沒想到,朱鏞並不是身體不支,而是屁股一撅,以頭搶地,邊唱邊拜起來。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一咬牙,也跟著跪了下去,照貓畫虎起來。只是用力過猛,一頭栽在地上,只覺得一股泥土芬芳沖鼻而入。
其他孩子中本來就有人唱不上來詞,惱火的跟著瞎哼哼,如今見此,立刻從善如流。只是一眨眼,院里的就跪倒了一片。
「五哥可有滿意的?」張管家出面了。
「你」崇哥一指鄭值「說你呢。」說著去推鄭值。
鄭值此刻顧不上一臉泥,正一邊嚎一邊想著新花樣。突然感覺有人推自己,惱火的一抬頭,竟然是崇哥。立刻強行將馬上要抬起的手臂放下,想要做出笑臉,又突然記起場合不對,星火之間又想不起該以何種面部表情應對。
崇哥看到鄭值的滿臉五彩繽紛大笑起來,指著鄭值「俺要他,俺要他」
伴隨著崇哥的喊聲,剛剛滿院的哭聲頓時弱了了下來,只留下了一個聲音依舊哭嚎著。崇哥疑惑的走到朱鏞跟前,同樣推推朱鏞「比完了,俺選好了,你還哭啥?」
朱鏞這時才抬起頭,卻是一張臉通紅,只是依舊抽泣不止,泣不成聲。
「三哥,你不也沒選呢,要不就他吧。」崇哥扭頭向侖哥建議「他哭的可難受了。」
侖哥一愣,這可和他剛剛和張管家的約定有出入啊。他今天之所以要借題發揮,其實也是不得已。張家身為大明一等勛貴,子嗣繁茂,可是嫡支只有排行第四的張銳這一支。張銳如今有張侖和張崇一嫡一庶兩個未成年兒子,還有比張侖大七歲的張銘繼室尹氏所生的五歲女兒張氏,乳名大姐。
府中眼下,張銳隨時都有可能榮登極樂,而國公張懋身體卻依舊老當益壯,最起碼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國公府的事情作為張銳長子的張侖是沒有辦法插手的。而張侖的眾位叔伯之中,三伯張銘最得張懋歡心,可以預見一旦張銳不在,以後國公府的事情,更多的將會交給張銘。
原本他也沒有什麼想法,國公府家業豐厚,又都是親叔伯,就算拿一些也無所謂。可是前幾天張好今聽到一個消息,一直無子的三伯正在廣羅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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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待八月為太夫人吳氏服闕后正式納入後院;同時府中不知道從哪傳出消息,說崇哥非張銳所生。
這就不得不讓張侖多想了。張懋正妻王氏五年前過世,按理說應該第二年就可以續弦,奈何弘治六年張懋最喜歡的二女兒安昌伯錢承宗夫人張氏病逝,惹得張懋大病一場,好不容易身體好利索了,沒等相看好,到了弘治八年五月,太夫人吳氏又病逝,張懋雖然是武將,可是欽慕文風,非要堅持按照文臣之禮守孝三年,如今持家的正是三伯生母楊妙聰。
雖說國朝有律,不能扶妾為正室。可是張侖曾祖父張輔可是被追封為定興郡王,年近六十的張懋,難保不會熄了再續想法,直接比照宗室立內助的例子以楊氏管家。一旦這樣,張侖感覺自己就危險了。雖然三伯排行第三,可是因為楊氏管家,也就相當於三伯有了僅次於嫡子的名分,張銘的繼承權就排在了二伯張鎡前。三伯一母同胞的大伯張欽在張侖曾祖母吳太夫人在世時做主過繼給了張懋的絕嗣兄長張忠為嗣子。如此一來,一旦張侖出事,那麼楊氏等人照貓畫虎,如同張忠之子的故事廢掉張崇也不是不可能。自小在京中生長的侖哥聽多了,見多了各個勛貴之家為了爵位的各種勾當,這才和張好今開始未雨綢繆試探張管家。
結果讓張侖很滿意,張管家很識相,給予了積極的回應,一切都很圓滿。至於這替身,根本就是個借口。如今事情已經辦成了,倒也無所謂。
「三哥,天氣不早了,咱們還有去四爺那裡」不等侖哥開口,張好今卻搶先說。
「俺和三哥說話」崇哥不高興的推了張好今一把「有你個狗攮的何事,走開。」
「崇哥」侖哥拉住崇哥,冷著臉「不要胡鬧了,為兄答應你了」說完抱起崇哥,扭頭對張管家說「管家莫怪,你辦事我是放心的,只是崇哥不好違了他的意。」
「三哥說的啥話」張管家趕緊說「三哥和五哥,兄友弟恭,俺高興還來不及呢。這裡就交給俺了,兩位哥趕緊去四爺那裡吧。」
侖哥點點頭,抱著崇哥向外走去,張好古和崇哥的兩個跟班緊跟著走了出去,張好今留在最後,苦笑著對張管家拱拱手。
張管家依舊笑著示意張好今無事。張好今一走,張管家低聲對湊過來的裴師傅說「兩位哥已經挑好,那麼其他人就都帶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