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第二次治療
到了周一,舒臨冉上午在病房做了兩個治療,其中一個病人馬上就要出院了,舒臨冉想在他出院後繼續每周一次的治療,但病人拒絕了,舒臨冉有些遺憾,她知道病人可能出院后就想和這裡一刀兩斷,再也不要有接觸,但精神疾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治癒的,還需要長期的維持治療,如果病人立馬放棄治療后,可能很快就會複發。而每一次複發只會比之前更難治療。
無奈,作為心理治療師,只能給病人一些治療建議,沒辦法強制他進行治療,這樣會把病人的自身動機減弱。
舒臨冉整理好治療筆記后,和同事一塊去食堂吃飯。在食堂正好碰到鄭子樂,他像往常一樣,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尷尬,熱情地和她們打招呼。舒臨冉稍稍擔心的心也放了下來,回之一微笑、吃過飯回到辦公室,她打開上周的治療記錄,發現下午只有一個治療,而且是和趙言誠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再見了,以前從未有過交集的人,僅僅一周的時間就見了三次,還有了一些別的交集,舒臨冉現在想想都覺得有些夢幻。
上周談到要嘗試使用催眠療法,去探尋一下他的潛意識層面焦慮的原因。舒臨冉重新回顧了一下常用的受暗示能力測驗和催眠方法,希望下午不會因為太緊張而犯錯。
趙言誠上午在家裡看了幾本許傑發過來的合同意向書,挑了一個自己覺得合適的,發給了許傑。曾笑準時地將午飯送了過來,並提醒他2點預約的心理治療。趙言誠神情不變地點了點頭,其實他一直在惦記著這件事情,就算曾笑不提醒,他也不會忘記。
吃過午飯後快一點了,趙言誠吩咐曾笑收拾一下出發。到了醫院才1點30分,司機將車停在之前的那個位置。趙言誠沒有立刻下車,一直等到大概1點50分,趙言誠看到從遠處走來的身影,他帶好帽子和口罩,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舒醫生」待舒臨冉慢慢走近,他出聲喊了一下
舒臨冉本來低著頭走路,聽到聲音抬頭看到趙言誠正在前面向她招手。她原本稍微放鬆一點的心情立馬又緊張起來,她努力假裝淡定地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兩人一同前往治療室。因為一路上偶爾有人走動,舒臨冉也沒敢和他說什麼,趙言誠也是安靜地跟著她走著。
舒臨冉先是到護士台喊了護士開治療室的門,護士抬頭看到舒臨冉後面的人,雖然帶著帽子和口罩,但護士總覺得這人有點熟悉,小聲點對舒臨冉說道;「舒醫生,你這個病人好帥呀,而且看著有點熟悉。」
「不要八卦」舒臨冉聽到她的話,有點緊張,側過身去擋住了護士探究的眼神。
「我知道要保護病人隱私的,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護士沖舒臨冉眨了眨眼睛,找出治療室的鑰匙,站起身來去開治療室的門。
趙言誠跟著舒臨冉的身後進了治療室,護士看著他的背景,感嘆道:「這背景也是絕了,肯定是個大帥哥。」
關上門后,趙言誠將帽子和口罩摘了下來,沖著舒臨冉笑了笑。
「舒醫生,好久不見」
舒臨冉看著他的微笑,心跳瞬間加速,感覺臉頰發燙,她立馬低下頭,裝作整理手中筆記的樣子,說道:「嗯,那我們就開始第二次治療吧。」
趙言誠坐在上次的位置上,沒再講話。
「最近一周有什麼想和我分享的嗎?」舒臨冉慢慢恢復治療師的角色,像詢問一般的病人一樣問道。
「上周其實發生了很多事情,舒醫生也知道一些,我感覺自己情緒有好轉,能夠開始有意識察覺到焦慮情緒的出現和影響。」
「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情感也會慢慢沖淡,你之前沉浸在上一部戲的角色里不願意放下,也許是潛意識在影響著,我現在還不清楚可能是什麼原因,不過隨著我們的治療深入,你會對自己的感受更敏感。」
「舒醫生,你之前說心理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我想知道我現在的情況需要多久才能治癒呢?」趙言誠雙手交叉,放在雙腿前,輕聲問道。
「這個我無法明確地告訴你,心理治療沒有真正的結束,只要病人願意了解自我,探索自我,就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當然,如果病人自覺癥狀緩解,不再需要心理治療,也可以隨時終止。」
「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你是醫生,好沒好不應該是你說了算嗎?」
「心理疾病和一般的疾病不同,它更多地是患者自身的一種主觀感受,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感受,或許對別人來說,感覺痛苦、感覺焦慮是正常的,但對另一些人來說,他們就深受困擾。在他們心中,生活本該是一帆風順,始終幸福。所以他們無法接受痛苦,反而讓自己為掙扎痛苦而更加痛苦。」
「舒醫生,你說的這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想表達的是我們首先要學會接受自己,接受現實,然後再盡其所能。」
「你的意思是我焦慮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對現實的不滿嗎?」
「卧底這個角色,刻畫的很深刻,他不是一個人,而是表達了一群人,他們捨棄自我,放棄正常的生活,只為了他們心中最初的信念。對你來說,這樣的人代表了什麼呢?」舒臨冉輕輕問道
「我是一名演員,我的生活是光鮮亮麗的,我們掙錢很容易,只要你有人氣,就會有資本主動找你。如果不是扮演了這個角色,我不知道現在這個時代,會有這樣的人在為我們和平的時代保駕護航,但他們卻只能過著平凡的生活。我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這麼多東西。」趙言誠將手放在胸前,身體貼在沙發上,很明顯地處於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和之前的前傾形成明顯的對比。
「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人天生富貴,有人天生就可以靠臉吃飯,有人卻出生就是不完整的。」
「這是無法選擇的,但我覺得我說的這種不公平是社會造成的。」
「我們不能一直糾結於自己很難改變的事情,只能盡量做自己能做的事情。這個社會需要你們,因為你們,才能讓更多的人去了解這些人的存在,讓這個社會對他們有更多關注,這種價值你能去否認嗎?」
趙言誠沉默了,這麼久以來,自己在一直否認自己,沒有人能夠明白這種感受,所有人都只會看到他現在多麼成功,多麼有人氣,他不覺得自己值得這些。但舒臨冉告訴他,他的工作是有價值的,他讓這些人被看到,被關注,甚至被改變。他的心底升起一絲溫暖,這股溫暖逐漸擴散到身體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