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速之客

第三章 不速之客

「閃開,都閃開!土匪來啦!死一邊去!別擋著軍爺們的道!」

皖城東面城門處,此處的城牆最為高大,上面避難的難民也是最多,而一群官兵持槍涉水向著城牆上衝上來。看到城牆上攜老扶幼,衣衫襤褸的難民們,二話不說,掄起槍桿就打砸驅趕起來。

「各位鄉親父老們啊,我也知道咱們皖城遭此天災實在不幸,大家無家可歸都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收到消息,盜匪馬上就要打過來,不出半日就到,你們在這裡妨礙我們,回頭盜匪打進城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啊。勞煩大家去別處躲避一下,等我們官軍殺敗盜匪,安全了大家再來避難,可好?」

一個大腹便便,戴著烏紗帽的官員一搖一晃得跟在官兵後面順著階梯走上城牆。言語倒是客氣,但是看其神態,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城牆上的百姓,不時得回頭看向身後幾個抬著大箱子的兵士,看兵士那吃力的模樣,那箱子極有分量。而前面開路的兵士,手上的槍桿,刀鞘可沒因為這客氣的縣令而停下來,仍舊掄打驅趕著。

人群一聽這官員此話,也都陷入了一片慌亂中「這城裡哪裡還有地方能躲啊?也就這東城門這邊高一點啊,我們能去哪啊。」

「就是,就這樣這東城的水都快到腰了,城外護城河都看不到了,要不我們從北城門去看看?」

「去不得,去不得,哪裡去得!我們一家剛從那邊過來,那邊的水已經和城牆一樣高了!」

「別打人啊,我這抱著孩子,老人年紀那麼大了,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在兒子,兒媳等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拄了拄手上的拐杖,人群漸漸平息了下來,幾個掄槍桿的兵士見狀也停下了手上的槍桿,站到官員身邊。顯然這老者在皖城一帶很有威望。

老者躬身行禮道:「張大人,我們也知道縣令大人是為我們考慮,可是眼下長江洪水泛濫,加上連日暴雨,城中實在是無處可避了。我們絕不給大人添麻煩,若是盜匪真的來了,老朽雖老,扔塊石頭砸下城牆還是做得到的!」說著用力拄了拄手中的拐杖,許是有些慷慨激昂,話音剛落就劇烈咳嗽起來,引得兒女又是順氣又是捶背的。

張縣令在老者說完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孫老啊,你這手抖得…別說砸石頭了,你能拿穩你那根『打狗棒』都算一條好漢了…行了行了,本縣也不跟你們廢話了,你們愛上哪上哪,反正這城牆上不是你們這些老百姓該待的地方,趕快走,有這把子力氣,不如去把城裡的洪水疏通出去豈不更好?來人啊,護送鄉親們下去避難!」

張縣令話音剛落,那些兵士提著槍又圍了上來,不顧還在咳嗽的老者,就驅趕著難民們。難民們頓時再次嘈雜起來,前排的難民已經開始和兵士推搡起來,有些人已經開始抄起挑擔著貨物的扁擔和官兵對峙起來。

「張大人,不好啦!盜匪來啦!從北城過來的!都是水性好的,城外直接游過來就上了城牆,北城的城牆上開始搶東西了,還在殺人呢!那邊老慘了!您快去啊,要是他們都衝進來就完了!快,大家別吵了,快去北城殺盜匪啊!」

這時,一位衣服滿是補丁的少年從城下跑上來,氣喘吁吁地喊道。

這少年神色慌張,衣裳襤褸,渾身濕漉漉的,或許是從水裡游過來的,面上倒是乾淨,左眼眼尾雖有一顆淺痣,卻難掩其英氣。

張縣令看著官兵和難民們的「戰況」,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嗯~大家都聽到了吧,盜匪真的要從…嗯?什麼?北城有盜匪?他們有多少人?什麼時候來的?」張大人一驚,連忙小跑過去,抓住少年問道。

「我哪知道有多少人啊,我看到盜匪游來了,撒丫子就跑了。只看到四五十個,後面還有不少呢,黑壓壓一大片人,大人快點吧!你再不去盜匪就進城啦!這會兒估摸著過了城牆了」少年著急地說道,抓住張縣令衣袖就想往城下拽。

張縣令膀大腰圓,哪是這少年拽得動的?反手將少年按住「易小刀,我跟你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盜匪真的從北城游過來的?要是敢胡言亂語,本官的板子可不輕饒你!」

一旁躁動的人群聞聽少年此言,也都停下了爭吵,看向這邊,想要一個準確的答覆。

這名喚作易小刀的少年急得跳腳「這種事我還敢騙您嗎?我平日也就騙個包子,饅頭而已,這麼大的事我哪敢騙您啊?」

張縣令鬆開易小刀,原地踱步思索起來,忽然,再次一把抓住易小刀「你說謊!你剛剛說你看到盜匪游過來就跑了,後來卻說盜匪殺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你愚弄官員,散布謠言,這麼大的事你也敢撒謊,好大的膽子!」

「大人,看那邊…」不待易小刀辯解,一個在城牆上觀察情況的官兵指向城北,高聲喚道。

張縣令順著望去,城中仍舊是波濤一片,水浪不時拍打著城牆,水中不時飄過枯枝,破舊的傢具等物品,但是城北方向的水中,深映著一片血紅,正在慢慢飄散開來。

不看還好,見此情景,張縣令一雙魚眼圓瞪,長大嘴巴吃驚得說不出話。城牆上眾人見此情景,一個個呆若木雞,靜靜地看向那片慢慢擴散的紅色區域。

只有一人沒在看那邊,易小刀低著頭,一副后怕的樣子,眼角卻是瞄向張縣令,等著他做出反應。

張縣令呆立半晌,突然尖著嗓子叫道「所有兵士聽令!護送本官殺出皖城!本官要親自去蕪城搬請救兵!」說罷,第一個拔腿就往城牆下跑去,那叫一個迅速,讓人很難相信這麼胖的人也能跑這麼快。

「別落下我的箱子,那是本官的奏章公文,丟失不得!」邊跑邊回頭喊道,不忘箱子里的公文,實在是敬業,如果那真的是公文的話…

其他兵士愣了一下,紛紛跑下城牆,跟在張縣令身後「大人,水中不利開戰,我們如何廝殺啊?還是上城牆防禦吧」一個兵士勸道。

此時,東城的水已經漫到了胸腹處,張縣令身軀肥胖,在水裡索性放棄了行走,整個人飄了起來,兩隻小手在身體兩側急速地滑動著,大聲喊道「你是不是傻啊?城門就在眼前,還上城牆防禦,馬上就出去了,一路向東,頭也別回!」

「那城牆上的百姓…」另一個兵士也學張縣令的樣子開始划動起來,只是沒有張縣令那得天獨厚的條件,也就沒他那麼迅速。

張縣令沒理會他,一門心思地划著水,轉眼就劃出了城門。不知是沒聽到還是心裡打定了主意另有打算。其他兵士見狀,心中頓時明白,也就不再多問,跟著張縣令游出了城門,向著東邊游去。

從剛剛的官兵難民對峙,到張縣令游出城門,不過一刻鐘,一切發生太快,導致城牆上的其他人都來不及反應。

孫老漢早就停住了咳嗽,此時他率先反應過來「鄉親們,快,縣令大人已經棄城而逃了,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哪裡是那些盜匪的對…」

易小刀一把拉住孫老漢「孫老,別忙別忙,別喊,盜賊沒來,我是嚇唬那狗官的,大家都別怕啊。」

孫老漢一把甩開易小刀「你這娃兒,剛剛來報信我們都還挺感激你的,這會兒怎麼說瘋話?那水給血都染紅了還說是假的!」

易小刀再次一把抓住孫老漢「我哪能拿這麼多鄉親們的性命開玩笑啊,真的沒來,我一早看到那狗官在衙門裡裝著箱子,想必都是些金銀細軟,剛剛又看到他往這邊趕,就猜到他肯定要趕鄉親們走,所以我就嚇唬嚇唬嚇唬他」說完,走到一位大嬸面前,拱手行了一禮「李嬸,對不起,我把你的染缸拆了一缸紅色顏料,倒進水裡了。就是為了嚇那狗官,回頭我易小刀有錢了,一定賠給您!」

直到這時,大家才恍然大悟,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嗨~一缸顏料算什麼,剛剛真是嚇死嬸子我了,我又不會游泳,要是真被那縣令趕下去,我都不知道去哪裡好呢!」

「易小刀好樣的,上月那窩頭沒白給你吃,下次去我家,窩頭管夠!」

「還提窩頭,你害臊不害臊?小刀,我剛剛在水裡摸到兩條大魚,喏,在這呢!等下天黑了咱們烤著吃!」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我這裡還有兩瓶酒呢!」

放鬆下來的眾人,開始熱情得邀請易小刀,紛紛慷慨解囊,許諾從自己僅有的餘糧里分給他一份。

易小刀笑了起來,十幾年他就是這麼吃著街坊們的百家飯長大的。平日里偷東家一個瓜,西家一個棗,雖然街坊們叫罵,卻也沒人真箇驅趕他走。他易小刀爛命一條,正瞅著沒辦法報答他們呢。好在平日里游湖踏江,水性極好。這幾日洪災,他沒事就在城裡打撈鄉親們的財物和遇難的屍體,正好撞上縣令收拾行裝,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不好了,那狗官又回來啦!」不待眾人欣喜,人群中又傳來一聲呼喊。眾人趴在城牆上向城外看去,遠處隱隱一隊官軍向皖城行來。

易小刀視力極好,趴在城牆上看去,心中頓時一沉,這隊官軍行止有序,手中提槍,腰間挎刀,騎馬者幾十人,為首的一人身披盔甲,武將打扮,一桿長槍提在手上,槍尖銳利明亮,隱隱閃著寒光。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水才剛及馬肚子。

易小刀看向他的時候,剛好與他目光相對,這名武將朝著易小刀微微一笑,易小刀隱約覺得這笑容有些令人發寒…

「小刀,你視力好,看到啥沒有?是不是那狗官又回來了?要是他回來還趕我們,我就和他們拼了!」一個莊稼漢模樣的大哥,舞了舞手中的扁擔,問向易小刀。

「對,和他們拼了!就是鬧到皇帝那裡,我們也有話說!」其餘一些身強力壯的漢子跟著附和著。

易小刀沒有答話,緊緊得盯著那位武將,隨著他們越來越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官軍這邊,那名武將回頭問道「可探聽清楚了?」

一名騎兵勒馬緊跟兩步,靠近道:「查探清楚了,皖城此次受災,出逃難民極多,武城,昌城,淝城,蕪城等各地均有難民,城中難民已是不多,其餘三個城門都派人過去了,大部分都在東城這邊。」

這名武將點點頭,回過頭繼續盯著皖城前進。

不一會兒,官軍們就從東城門入了城,為首武將下馬,率領眾官兵上了城牆,難民們不知就裡,緩緩後退給眾官兵讓路。不多時,士兵們都上了城牆,人數越有四五百人,使得擁擠的城牆更加擁擠了。

孫老漢看這架勢,心裡有些摸不準了,拄著拐杖上前正欲行禮詢問。武將持槍就心窩裡一刺,將孫老漢當場刺倒!

眾人大驚,而刺倒孫老漢的武將面無表情,冷漠地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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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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