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風雲欲起
一座偏遠小城中,縣衙之上,縣令被五花大綁著按倒在地上,官帽早已不知丟到了何處,身上的官服也是破破爛爛,遍布泥土和腳印。周圍一群或站或坐的百姓們憤怒地盯著縣令,一個虯須黑面的粗漢子坐在縣衙里縣令的堂位上,悠閑地磕著瓜子。
「你們這是造反!朝廷大軍一到,爾等必為齏粉!」縣令雖然被綁,卻仍舊掙扎著對著周圍人喊道。
「殺了他!殺了他!」
「也是個為朝廷說話的狗官!」
「朝廷昏庸,殺了太師大人,我們要為太師大人報仇!」
圍觀的百姓們群情激憤,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地嚷嚷了起來。
縣令盯著那個黑漢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本官深為朝廷命官,也知道大啟確有一些弊端。但本官比你們更加清楚,當今陛下乃是賢明之君,如今正在撥亂反正!奉勸你們早日迷途知返!」
黑漢子輕飄飄地吐出瓜子殼,瓮聲瓮氣地說道:「這狗官竟然還敢幫朝廷說話,拖出去砍了吧。」
百姓之中鑽出幾個精幹的年輕小伙,將綁成一團的縣令架了起來,向外面抬去。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人揪著縣令的頭髮,提著頭顱走進衙門中,給黑漢子過目,黑漢子見到縣令首級,立馬哈哈大笑了起來,圍觀的百姓也跟著大笑了起來,只有少數幾人暗暗垂淚,還要避著眾人。
類似這樣的一幕在不少的小城鎮中此起彼伏地上演著,有的比這更加慘烈,有的則比這要平和一些…
京城。
「王總管,各地消息如何?有多少地方…」趙易執察覺到王振良悄聲進了房間,從冥想狀態退了出來,詢問道。
王振良囁嚅著不敢說話,趙易執下床穿了鞋子,說道:「但說無妨,朕心裡有數。」
王振良這才硬著頭皮說道:「啟奏陛下,除了北邊的安西,北地,定遼三地還算安穩之外,南淮,楚湘,川蜀,東魯皆有來報,各地流民叛亂,殺縣令搶糧倉,共有一十七座城池陷落,最遠的西貴還沒傳回消息,不知情況如何…陛下,這樣下去…」
趙易執擺了擺手:「我心裡有數,比我預料的少很多了。」
王振良還欲再講,趙易執卻是閉上了眼睛:「下去吧。」王振良應聲退出了房門,極其小聲地微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趙易執這才睜開眼睛,笑道:「這個老傢伙,嘆什麼氣啊。」
門外的兩個小太監即便聽到,都不曾聽得真切,趙易執身居房中,竟然能清晰地聽到王振良的嘆氣聲,若是有旁觀者在此,定是要被趙易執所嚇到了。
趙易執也清楚自身的變化,嘆息了一聲:「這《御神》真乃上品,練之如墮雲境,用之如臂使指。可惜怎麼只有第一章…」
趙易執搖了搖腦袋,很快拋去了關於《御神》的不甘,回想起那天來。
那一日,戌視衛們剛剛押著李常文離開,趙易執便招來了周子儒。
「周先生,如今李太師罪證確鑿,本人也甘願伏法,行刑之後又該當如何?」趙易執見到周子儒便出聲問道。
周子儒皺起了眉頭:「行刑?對李常文行刑?斷然不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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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常文乃是當朝太師,一般罪名拿他毫無辦法,刺王殺駕的罪名普天之下的百姓又有幾人能信?況且李常文威望極高,漁民樵夫未有不識其者,一旦施刑,深恐社稷動蕩…依草民愚見,可先將其罷官,遣回故里,然後再…暴病而亡…」周子儒悄悄觀察著趙易執的神色,想要看看趙易執的反應。
趙易執聽完微微一笑,點頭贊道:「的確是個好辦法,如此一來天下之人無話可說,又將李常文從朝廷之中拔除了出去,可謂一石二鳥!周先生無愧於京城周家的名號!那敢問先生,清除了李常文之後,下一步又當如何呢?」
周子儒緊緊地盯著趙易執的眼睛,從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削藩!」
趙易執心中一驚,他來自後世自然明白削藩的意義,成則萬世頌揚,敗則家破人亡。趙易執心中雖驚,面上卻不露聲色,說道:「周先生為何突然提議削藩呢?」
趙易執動問,周子儒便來了興緻,侃侃而談道:「大啟太祖開國之初,設立各地藩王只是收納徵稅,年年繳納歲貢,雖然屬地,止一城爾。雖有私兵,不過萬餘,不足為慮。可是六百年下來,不少地方縣令已完全投靠了藩王,藩王實力逐漸做大,這樣下去,不出百年,周朝之事就會在啟朝重新上演,所以削藩迫在眉睫!」
趙易執默然不語,他承認周子儒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個時代並不知道唐宋元明清的歷史,比之秦漢隋不同,毀滅緣由皆是末代帝王或昏庸或無能,招致國家毀滅,唐宋元明清可以說不是內憂便是外患,即便末代帝王再怎麼賢明,也已經是回天乏術了。所以自己當初初醒,陳太傅見到自己相安無事,還有意過問皖城水災,才那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其實一個好的制度比一個好的帝王重要千百倍。
「那周先生可有打算,如何削藩?」趙易執追問道。
「北邊三王不可輕動,北夷在塞外虎視眈眈,若削北邊三王,北夷難保不會趁機南下!西貴王亦是同理,南蠻北上,那到時就會腹背受敵。剩下的四王中,草民提議先收南淮,南淮向來親近朝廷,收復較易,且南淮之地錢糧頗豐,可壯大朝廷實力!其次或東魯或楚湘,東南一定,甲兵西行,川蜀可一鼓而下,西貴之地一邊朝廷,一邊南蠻,亦可不戰而降。最後剩下北邊三王,唾手可得!」周子儒越說越激動,將心中計劃合盤托出。
趙易執細細思量,整個計劃由緩至急,以強吞弱,竟至天衣無縫。只是不知施行難度如何,最初的南淮王拿在手中,會不會導致其餘藩王的警覺從而聯合對抗朝廷?又或者西貴王和北邊三王會不會沆瀣一氣,打開國門放外族入關等等,皆是不得而知的。
趙易執躺靠在椅子上,扶著額頭說道:「朕知道了,周先生計劃屬實精妙細緻,容朕三思。」
周子儒也明白自己這個計劃的龐大和複雜程度,作為皇帝的趙易執需要考慮到的地方是方方面面的,是以不再勸誡,他有把握相信趙易執一定會採納自己的主張,藩王漸漸做大是有目共睹的,趙易執既有明君之勢,採納自己的主張只是時間問題。到那時天下九合為一,他的功勞足可媲美周家先祖周羽,真真正正做到光宗耀祖。大啟永世可安,周家萬世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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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一向沉穩的周子儒眼中,夾雜著一絲瘋狂和迫切。
趙易執沒有睜眼看到周子儒的表情,但是他的精神力極佳,屋子裡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心中暗嘆:「怪不得李常文有言,周子儒乃一把雙刃之劍,傷人亦傷己。周子儒這是要和整個天下為敵…」
「陛下,」周子儒說道「若有意啟用草民為相,小民願儘早為國效力,起草罷黜李太師的詔令,草民或可代勞。」
許久,等得周子儒都以為趙易執睡著了,趙易執卻睜開眼睛說道:「也好,那你就寫個詔令,罷黜李常文,斬首示眾,誅滅三族,再就皖城之事支給錢糧,這些統統寫下,告示天下。」
周子儒微微揚眉:「陛下,李太師可殺不可斬啊,告示天下的話,各地震蕩,怕有動蕩…」
趙易執莞爾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遞給周子儒:「周先生可知這是什麼?」
周子儒接過物件在手,這物件方方正正,是石頭打磨而成,上面還刻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狴犴,回道:「依草民愚見,此乃鎮紙,請問陛下此乃何意?」
趙易執點了點頭,說道:「是鎮紙沒錯,此物是刑部獄司柳宏量死前緊緊攥於手心之物,朕本以為這是指證兇手的鐵證,后查實兇手乃是京城前不久的兩名刺客,吳先生和四公子。皆與鎮紙毫無關係。」
周子儒靜靜地聽著,知道趙易執還有下文要說。
趙易執繼續說道:「後來得知大獄之中還有一囚犯,擅驅鼠竊言,還夥同吳先生等人密謀刺殺過朕,這名囚犯被拿下之後,朕赦免了他的死罪,收為己用。這才知道了這鎮紙的作用。那囚犯告訴我,當時吳先生和四公子去尋柳宏量,讓他大開牢門,放出囚犯在京城惹出事端,讓百姓失了對朝廷的信任,給一位王爺創造機會。」
周子儒看了看手中的鎮紙,接過話頭說道:「柳宏量左右搖擺不定,後來無意抓住這鎮紙,狴犴寓意明辨是非,秉公而斷,柳宏量受此激勵決議告發吳先生和四公子,最終被其所殺?」
趙易執點了點頭:「大啟確實已在搖搖欲墜,但是朕相信大啟還有不少類似柳宏量這種左右搖擺不定的官員和百姓。朕現在要做的,就是給他們的手中塞去一塊鎮紙,讓他們重拾對大啟的信任。李常文邀功瞞報,既可殺也可斬,斬他,是為了讓天下人都看清楚,大啟尚有理,尚有法,尚有朕!」
周子儒再度瞧了瞧手中的鎮紙,又看了看趙易執,拱手道:「陛下英明。」
趙易執大笑:「周先生過譽了,害得朕老臉一紅啊。哈哈哈哈,既周先生也同意朕的想法,那就有勞周先生起草詔令,宣諭四野吧!」
……
趙易執從思緒之中回過神來:「削藩之事確實迫在眉睫…李常文臨終前告誡我不要派兵征討,周子儒告誡我南淮為先。我若兩者合一,既不派兵征討,又以南淮為先的話…歲貢也快到了,若以歲貢為借口,派機靈能幹之人深入南淮打探情報或也可行…」
趙易執伸手扶向額頭,閉上了雙眼「機靈能幹…機靈能幹…」
突然,趙易執猛地睜開了眼睛,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易小刀!」
(本章完)